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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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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玉离一行人,包括县衙的人和陈家的人,也有二三十人了,但这么多人,红叶和徐维仿佛都没有看到,他们不管是走过来的过程,还是最后停住的位置,眼里都只有陈素素。
此刻的陈素素,被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震惊到了,她虽然知道,但真见到人,还是非常惊讶。
盯了一会儿红叶,陈素素慢慢把惊诧压下,又将目光转向徐维,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两人。一个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另一个是自己亲如姐妹的下人,但也是这两人,害得她与生身父母分离,害得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那两人齐齐跪下,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最后只愧疚地吐出两个字,“小姐……”
陈素素本是生气的,但看到两人如今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心软,偏过头不愿再看。
跪在地上的红叶利落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站起身朝着张炳这边走过来,在张炳面前站定,忽然伸出两只胳膊举到他面前,“张大人,抓我吧。”
张炳看了一眼傅时羽,看他没发话,只好对着衙役吩咐,“抓起来。”
本来以为会遇到什么阻挠反抗,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张炳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在衙役要把红叶带走的时候,时玉离抬手拦下了,对着在场的人道:“诸位要不再等一下,我还叫了几个人。”
时玉离刚说完,就有几个人脚步匆匆地过来了,是孙家老爷夫人,和二少爷孙思远。
本来他们听说抓到凶手气势冲冲地赶过来,但看到县令大人也在现场,气焰瞬间消了下去。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张大人,不如就在这里将这个案子弄明白吧。”时玉离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开口言语温和。
但不知道为什么,张炳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看着眼前和陈素素一模一样的面容,若不是非常了解陈素素的人,自是分辨不出来,不过此刻红叶并未刻意模仿陈素素,所以从二人身上可以感觉出区别来。
陈素素是宠爱中长大的孩子,身上带了几分的骄纵之气,但却是善良单纯的,她的那份善良,带着不懂人间疾苦的天真。
而红叶,此刻全然退去了模仿陈素素的红叶,剩下的就是淡然冷漠了,好似生与死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一如当初傅时羽在牢房见到的那般,两次见面,红叶唯一出现过的一点情绪波动,就是刚刚她见到陈素素的时候。
这位曾经救过她性命,又待她如亲妹妹的女子。
时玉离看得出来,红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还是感念愧疚陈素素的,所以拉了一把还在愣神的陈素素,示意她去问。
其实时玉离和傅时羽不是故意要在众人面前要红叶认罪难堪,而是他俩一致认为红叶虽然杀了人,但骨子里是一个坚韧善良的女子,做出这件事情来,恐怕是有难以说出口的苦衷,所以他们想要给这个女子一个说出口的机会。
而之所以叫了涉及到这件事情的所有人来,时玉离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关于陈素素与孙思哲的婚约问题。
陈素素在时玉离的示意下走近已经被绑着的红叶,在离她五步左右的时候停下了,“红……红叶,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孙思哲?”
“小姐,我……”红叶不太想说。
“我要知道真相!”陈素素态度坚决,她是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
“好,既然是小姐想知道,那奴婢知无不言。”红叶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素素,而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我家是开药铺的小姐您也知道,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只剩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客人拿方子抓药,本是很平常的一天,可是那人抓完药之后却不肯离开,非要我嫁给她为妾,我不肯,他就要当街把我拉走,姐姐为了保护我用花瓶砸伤了他,之后的几天我们一直害怕他报复,便决定搬家。”
“可是……我们刚把东西收拾好,就有几个差役把姐姐抓走了,说是姐姐卖的药害死了人,我四处伸冤祈求,根本没有人帮我,姐姐还是被处斩了。再之后,之前抓我的那人居然又来了,我这才明白,原来都是他找人设计的,我姐姐根本没有害过人,可我姐姐就这样平白死了……”陈素素说到这里的时候,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悲凉,是底层人物对官商富豪的无力反抗。
一段泣血往事,回忆起来锥心刺骨,本就相依为命的姐妹二人,就这样被歹人暗害,却无处伸冤,无处昭雪。
听完红叶说的这些,本就可怜心疼她的陈素素一点不想再怪她了,“所以你就逃到了零陵?”
红叶抹去眼泪,又变成了那副冷静的样子,只对着陈素素还有几分柔软,“是的,我在家乡已经无依无靠,拼命逃了出来,在城隍庙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马上就可以去见姐姐了,但是小姐您救了我。”
在场之人听完红叶的事情,都不知说什么好,但也有不关心此事的人,比如孙家老爷,“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听到孙老爷的质问,红叶愤然转身厉声回答,“为什么?因为害死我姐姐的就是他!”
“你胡说,我儿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三年前,孙思哲是不是去过江夏县,他回去之后,胳膊上是不是有一处刺伤,现在疤痕还在,那是我用簪子刺伤的!”
红叶口中的疤痕,之前时玉离和傅时羽跟仵作查看尸体的时候也看到了。
孙老爷无言可辩,一边嫉恨毒害儿子的红叶,一边又不相信自己儿子做的事情。相比之下,旁边的孙夫人和孙思远母子,就有些幸灾乐祸了,这下孙家家业都是孙思远的了。
傅时羽对那母子二人的样子嗤之以鼻,转过身去面对红叶,“红叶姑娘,你受到的这些伤害,我们必然会给你讨回公道,但现在,把你毒害孙思哲的过程说清楚吧。”
傅时羽已经将江夏县的官府记在心中,他倒是想看看,朝廷到底养出了什么样的“人才”,居然这般官商勾结、罔顾人命。
听到傅时羽的话,红叶漠然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她终于可以为姐姐沉冤昭雪了吗?
“我来说吧。”徐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红叶身边站定,“毒杀孙思哲、带走小姐的事情,我都有参与。”
“徐维,不关你的事,都是我做的!你还可以……”红叶有些急了,但徐维打断了她,“若我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认,那我也不配。”
陈素素没听懂他们两人话语里的“还可以”和“不配”是什么意思,不配和红叶相爱吗?陈素素只是看着离自己五步远的两人,同甘共苦、郎情妾意,刺得陈素素眼睛发痛,气愤撇过头去。
所以陈素素没有看到,徐维就站在红叶身边,眼睛却从未从她身上移走分毫。站在陈素素旁边的时玉离,目光饶有兴致地在这三人之间逡巡,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徐维看向陈素素的眼神里,满是留恋与不舍。
时玉离伸手拍了陈素素一下,正生着气的大小姐怒气冲冲地看了过来,时玉离示意她看向对面,陈素素这才继续听对面两人诉说。
“当初老爷不同意我和小姐在一起,我求也求了,跪也跪了,还是毫无办法。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红叶找到了我,她和我说她可以扮成小姐的样子嫁给孙思哲,让我带小姐远走高飞。我犹豫过,但……我只想和小姐在一起,所以最后我还是同意了。”徐维低下头去,“小姐,对不起。”
陈素素刚想问什么,就听到徐维继续道:“红叶就将自己的往事和计划都告诉了我,红叶家里本就是开药铺的,她擅长金针刺穴,所以封了小姐的记忆,然后自己扮作了小姐的样子。”
“等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红叶现在应当没有带人皮面具吧,她是怎么假扮陈素素的?”本来时玉离还想着红叶是怎么做到的人皮面具不被人发现,但今日离近了才发现,红叶根本就没有带人皮面具。
还没等徐维回答时玉离的问话,红叶已经开口了,“不需要人皮面具,因为我是剔骨削皮。”
短短一句话,令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属实是连时玉离也意料之外,如此残酷的做法,现在再看红叶那张和陈素素一模一样的面容,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可怖与痛。
傅时羽将话题拉回正轨,继续问徐维:“那鸩毒也是你帮红叶找的吧?”
“没错,红叶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我便去找来给了她,然后她下在了合卺酒里。”
徐维和红叶做的这些事情,和之前傅时羽二人猜测的差不多,红叶在新婚之夜本就是要去下毒的,所以才会将红英支走,然后自己把门窗全部关上,让来伺候的小丫鬟候在门外,她在新房中布置一切。
所以在听到那个小丫鬟说出的信息的时候,傅时羽就已经将凶手锁定在新房中的人了,只是当时的傅时羽并不知道,新房中的陈素素并不是陈素素。直到后来,第三人陈夫人的出现,才慢慢让傅时羽理清真相。
时玉离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他们本人解答,“既然你已经带着陈素素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劫法场?”
徐维本可以就此,和他的心上人远走高飞的,虽然他们的计划出了一点点差错,但徐维这边是不受影响的。
“因为这件事情既然是我们一起做的,那就断没有我置身事外的道理。我知道这可能会导致我的愿望破灭……”徐维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朝陈素素望了一眼,此刻的陈素素,已经被这真相砸的,不知该难过还是庆幸。
徐维收回视线坚定道:“但我做不到撒手不管,那我的良心只会日日受到谴责,也不是小姐喜欢的那个我。”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时玉离拍了拍陈素素的肩膀安慰,他们两人最终结果如何,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这边傅时羽也还有一个疑问,是对红叶的,“新婚之夜你和孙思哲喝合卺酒的时候,你本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就算外面发生再大的事情,你也不可能搭理,为什么再最后一步的时候,面对陈夫人的敲门,你还是放下自己的计划开门了呢?”
是啊,饮完那杯同样的毒酒,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她也终于为姐姐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