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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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太阳还未全落下，两人再次跟着阿昌去了后山的那间茅草房。
昨日来时没有仔细看，这下面当真宽敞，墙壁两边的油灯像是终日不灭似的，照得四周锃亮。靠墙的地方随意摞着几只大大小小的缸，里面什么都没有，进出口只有来时那一个，也不知道这里原先是做什么用的，不像是密道。
像是看出了姜鸢的疑惑，阿昌用钥匙将铁笼和薛明善身上的锁打开，扶着他出来，在一旁道：“这里原先是地窖。”
那那几只缸想必是用来屯菜的，姜鸢了然：“发生水灾之前？”
“对。水涝之后，这里就淹了，废弃了。”阿昌道，“这里之前就有油灯，是村民们为了下来的时候知道能行人。后来为了关……为了薛大人，就又多燃了一些灯。”
姜鸢用竹剑拨弄了一下灯芯，心里有了主意，她点点头：“上去吧。”
四人出了地窖。
薛明善如今也就四十来岁，还不至于老得走不动道，但也许是两年未见天日，甫一出来见到日光他便晃了一下，阿昌急忙扶住他：“薛大人！”
“没事没事。”薛明善笑着摆摆手，他仰头看了看天，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两年了啊。”烛光和日光总归是不一样的，即便此时日头已经西落，也比烛光给人的感觉更安心，所以他的神情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满足。
“阿昌，你家可有空房？能不能先让薛大人在你家住几日？”姜鸢问道。薛明善这个身体起码要先休息两日才能启程，客栈人多眼杂，阿昌家在僻静的巷子里，平常也没什么人光顾，最适合修养。
“可以是可以，只是……”
“哪里为难就说。”姜鸢道，“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话不必支支吾吾的，有事大家一起商量着来。”
这可跟她昨日威逼利诱的样子一点不像，沈听暗笑了一下，拿捏人心这一块还得是她。
“小的是想问，两位大人，咱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啊？要去上京吗？是不是要准备马车？到了上京，咱们先去哪里？能不能先让我爹娘安顿下来？”虽然她态度温和，但阿昌还是小心翼翼的，毕竟她昨日在野坟地里那副带着杀气的模样实在深入人心。
“阿昌，”姜鸢看着他，认真道，“倘若不去上京，让你一家人换个地方生活——自然，日子同样很安稳，你可愿意？”
“什……什么意思？不去上京了？不是说要扳倒端王吗？不需要我了？”阿昌蒙蒙的，这跟昨日说好的不一样。当然，不需要他最好，他巴不得不淌这摊浑水。
“扳倒端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即便此时我们入京，面见了圣上，圣上顶多在四个皇子中划去了让端王成为太子的可能，没有铁证，端王就无法彻底下马。就算圣上想查，可谁来查呢？要查多久呢？万一不小心走漏消息，导致端王反扑，薛大人，您……会受伤。”
昨日她确实想过直接带薛明善入京，然后找个人带他入宫面圣，可是找谁呢？有谁值得信任呢？
找她爹吗？那不是把她爹往火坑里推么，她爹只是武将，无权插手这种事。
沈国公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人正直，还是成文帝的表兄，即便手中没有多少实权，想要护着一个薛明善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沈家两个儿子不行，那俩不是什么好东西，信不过——也不知道沈国公前半生做了什么孽，明明风光霁月的一代贤臣，生了那两个败家子。况且她如今还有个“逃婚”的罪名在身上，她实在不敢去见沈国公，人家好歹皇亲国戚，万一告发她怎么办？——虽然表了很远。
思来想去，还是得把人交给四皇子。
“我如今不惑之年，还能活多久？姑娘不必担心我。”薛明善道，“我不怕死，只怕不能在死前将端王的罪行公之于众。况且我手里并不是全无证据，我有一份他当年下令屠杀的手书，他当年想将这罪名按到我身上，多亏我留了个心眼。”
“您老不怕死，可您死了，有些事，便就真的无人可知了。证据您且先留着，不必告诉我们在哪。”姜鸢温声笑了笑，“薛大人，您别急，我说要扳倒端王，就一定会做到。你们先随我去潭州安顿，其他的无需多想。我保证，明年这个时候，端王坟头的草三尺高。”
此话一出，薛明善和阿昌俱是浑身一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是怎么把这样一句狠辣的话说得如此温和的。
“劳驾——”许久没有动静的沈听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声，他望了望天边，像是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声，“几位，打扰一下，咱们能不能先回去再聊，天都黑了啊。”
姜鸢：“……”忘了这人怕黑了。
“阿昌，那你先带薛大人去你家——知道该怎么跟你父母说吗？”
“小的明白。”
“那就好，我们这几日准备一下东西，然后过两日我们便离开——记住，我可知道你家在哪，你别把薛大人给我弄丢了。”
“小的怎么敢啊。”阿昌苦笑一声，都到这时候了，再有任何想法也都晚了，说着，他背过身对着薛明善，“薛大人，这山路不好走，我背您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还能走。”
“没事，我爹也腿脚不便，我经常背他的，您上来吧。”
拗不过他，薛明善便也不再争执，俯身上去，阿昌背着他先行离开。
姜鸢回头望了望茅草房，手指捏了捏竹剑。
沈听像是看透了她：“想烧？”
姜鸢瞥他一眼。
“猜的。”沈听笑道。
“还猜出什么了？”姜鸢抱着竹剑，微微仰头看他，颇有点不说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的架势。
“我猜啊……”沈听佯装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时间点刚刚好卡在姜鸢耐心告罄之前，“你不止想烧这里，你还想烧阿昌家。”
姜鸢转身往回走：“我闲着没事为什么要烧他家？”
沈听纳闷：“不烧吗？等几日阿昌一家人都没了，邻里街坊不好奇吗？崔县令不会多想吗？”
“烧了，没有找到尸体，一样会引起崔明怀疑。”
“所以啊，阿鸢，咱们现在得去找找崔县令，跟他串通一下口供，万一利平县的牢里有几个死囚就更好了。只是不知道崔县令愿不愿意帮咱们这个忙，应该能吧，我不是世子吗？”
姜鸢再次瞥了他一眼，沈听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姜鸢微微眯眼，她反手拿着竹剑，用剑柄抬起沈听的下巴，“我就是在想，你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做我的敌人。”
沈听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把竹剑轻轻挪开，语气多是无奈：“都说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阿鸢怎么就是不信？”
……
当天夜里，两人再次进了县衙，摸黑到了崔明的院子。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他们已经三回四回五六七八回了。
只是再次行在这熟悉的路上时，姜鸢觉出了那么一丝不对——她为什么非要在夜里来找崔明？她这次又不是偷东西又不是跟踪，她是来谈判的，光明正大不行吗？
都怪沈听，胡说八道些什么。
想着，她忍不住转头瞪了沈听一眼。
沈听：“……”绕是他再聪明，也猜不透姜鸢此时此刻这个眼神代表了什么。
只是没等他多想，手中忽然多了一个东西，是那张面具。
“不知道崔明去上京时有没有见过沈家那两位世子，以防万一。”
面具是姜鸢刚刚从自己脸上摘下来的，还带着她的温热气息，以及那么一丝丝的清香，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倒像是青竹。沈听捏了捏那张面具，心里轻叹一声，到底是扣在了脸上。
崔明的房中还亮着灯，应当是还未睡下。两人对视一眼，沈听率先走到门口，姜鸢则藏在了门一侧，沈听轻敲了敲门：“崔大人，您睡了吗？现下有事找您。”
屋里很快传出一个男声：“什么事？很急吗？”
“很急。”沈听答。
之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还有崔夫人不满的声音，崔明安慰了两声，起身往门口这边来。
沈听往后倒退了两步。
“何事？”
门刚一开，一只竹剑横在了崔明的脖颈上。
沈听微微一笑：“崔大人，不然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聊吧。”
“老爷，怎么了？”大概是没听到崔明的声音，崔夫人这便要下床。
“没事。”崔明忙道，他咽了口唾沫，“夫人歇息吧，我先处理些公务，稍后就来。”
说着，他背手把门关好。
三人一道去了书房。
门关好，灯一亮，姜鸢便将竹剑收了：“得罪。”
崔明看了看她手中的竹剑，摸了摸脖子，皱着眉道：“二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到底是跟着端王干大事的人呐，瞧瞧人家，气定神闲的。
姜鸢心里笑了一声，道：“有点事需要崔大人帮个忙。”
“什么事？”
姜鸢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崔、跃、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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