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不可以爱上的人》墨沫子

41、审判

　　“怎么会这样！”
　　陈实忠的脸色终于也变得很难看，他在丝绒地毯上踱来踱去，慌张不已。
　　“莫名其妙怎么整出这么一出！现在好了，白林山跑了，该死的人没死成，我们的动作还引起了社会不满！”
　　他对着其他人拍手：“这可如何是好！”
　　黑老的表情也是很凝重。秦鸩莫名失踪，自己的高层战力没了一大半。如果何暮没死，这件事情发酵必定会引起第四极和政府高层的不满。好在现在第四极和非人政府的掌控权在我们手里，还有机会补救。
　　陈实忠还在踱步，他看向不说话的其他人有些不满：
　　“各位，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都出出声，想办法。”
　　少年披着黑袍微微颔首：“哦。我没什么办法。”
　　“你！……您……”
　　“我倒是想问问沈市长有什么见解。”
　　沈清泉端着用的发黄的保温杯，平静地咪了一口茶，叹出一口气：
　　“也好。”
　　“你什么意思！”陈实忠站到他面前，“好什么？”
　　“我们毕竟做了那么多有亏于人的事情，也该是偿还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实忠怒了，“这一切都因你而起，你就这样说不干就不干了！”
　　少年轻蔑地笑了，他站起身走向落地窗边，抬手伸了个懒腰。
　　“吵死了。”
　　他回头看向沈清泉。
　　“大家都散了，我和他聊聊。”

　　“沈清泉，你的姐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沈清泉的眼睛垂下。
　　“二十一年前。”
　　“说说细节吧。”
　　他攥紧拳头。
　　“被白家折磨后跳湖的。”
　　“您是怎么知道的？”
　　“巧合。我调入此地后去过医院探查过贪污情况，恰巧调查了医院的死亡证明单。”
　　“我后来又佯装要抽查排水系统，派人去调查了他家。结果在池塘里……”
　　“白铭恒没有与你提过此事？”
　　“哼。那个负心汉？”沈清泉轻笑，“我那次约他出来当面质问他，他还骗我说这不可能……哼哼。”
　　“这样。”少年漫不经心地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你不恨你自己吗？”
　　沈清泉愣住了。半响，他才能抬手抹去浑浊的泪。
　　“恨。”
　　如果不是自己赌气不联系姐姐……
　　少年偏过头，看着他努力拭去泪水，努力竭尽悲伤。他感慨地笑了，笑世事无常，笑神明也无能为力。
　　“沈清泉，你想见她吗？”
　　“她？”
　　披风挥动。在沈清泉惊骇的目光下，林山凭空出现。他割开手掌，将那把匕首用力插进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姐姐清醒地站在他的面前抬眼，看向他。
　　“姐……”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沈清泉脸上。
　　“我弟弟不会做坏事。”沈黍黎红着眼，“你不是我弟弟。”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个。
　　一个，是与姐姐赌气，眼看着她一意孤行离我而去；另一个，就是那一通电话。
　　那是九月十二日，是姐姐与我断了联系嫁入白家的第二个秋天，从来不接我电话的姐姐主动打给了我。
　　她说，她想我了。她说她现在很孤独，因为白铭恒出国了。
　　“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她说没有，只是自己还不能很好的融入上层社会。
　　“既然白铭恒抛下你走了，那我来接你回来。”
　　她迟疑着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孩子。”
　　“你都有孩子了他却走了？”
　　她说，他还不知道，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你在那生活的不舒服，你得回来。”
　　她还是拒绝。
　　“他说他马上回来。”
　　“他会……回来的……”
　　那时候，白铭恒已经去了接近一年。
　　我恨我没有再劝说几句。如果，我能够带她回来，这一切会不会有变化？
　　那一天后，我再也没能联系到她。这期间我试过直接去白家找她，但最后无功而返。
　　我日日惶恐，盼着她是否平安的答案，却只得到了敷衍了事的信息告诉我她好的不得了。
　　我最后只盼来了她的死讯。
　　我不信她死于疟疾，我更相信她是被害死的。喔上诉白家，却因为无权无势吃了闭门羹。
　　白铭恒迟迟而归，我在姐姐的葬礼上冲动地想要他给个说法，但是被一堆保镖拦住还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
　　是那个白铭恒拦住他们，才没让那个死老太婆的人打死我。
　　他还主动邀请了我去喝酒，在酒桌上声泪俱下说自己恨，自己悔。
　　我先开始当然不信他，但直到他将姐姐的那些书信拿出来，接着抱出了你这个小娃娃。我把你托在怀里，你就伸出你的那只小手抓着我的衣角，笑了。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你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总之我俩就这么抱着你这个姐姐的遗产，哭了。
　　那一晚我是真的信了他，因为他的这些感情是真真切切的，是可以让我共鸣的。所以我放弃了，我选择了撤诉，我选择了向前看，我选择了原谅白铭恒。
　　可造化弄人，二十年后，我误打误撞找到了真相。
　　我重新回到那个伤心地，我拿着证据质问白铭恒，他却告诉我这不可能。
　　他终于还是骗了我，不知悔改的骗了我。
　　他……他们……他们所有人，一起害死了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姐姐！
　　白家，就是杀了我姐姐的凶手！
　　二十年前的案子难以重启；即使重启，我也不在相信所谓法律能够制裁他们。
　　我要的是他们为了这二十年的谎言血债血偿。
　　在我动摇之时，陈实忠出现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恨的，但我承认我动心了。
　　于是，我们合作了。贪污的队伍随着案件推进不短扩大，事情已经完全超乎了想象。
　　事到如今，或许我的初心已经由报仇变得腐化了。我已经……不能再……
　　白林山，这些改变都是因为你，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也是错的。
　　但我并没有特别想要杀你。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回到了家里，正好撞上了行凶。
　　不过说这些已经晚了，已经结束了。
　　我已经做出了违背良心的事情，我的果报该偿还了。
　　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会从学校突然回来？
　　……
　　“为什么？”
　　林山垂眼，苦涩的笑。
　　“因为父亲说……他查到了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
　　“他其实在你找过他之后……一直在调查……”
　　“如果你没有……如果父亲再快一点……”
　　“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陈实忠看向楼下的警车，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他匆匆抓上些盘缠就要开后门逃跑，打开门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师，”泽川脸上冷静着，“您去哪？”
　　“你！”陈实忠惊慌地退后几步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
　　“你怎么还活着！”
　　“老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泽川向前一步，“您怕了。”
　　“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你老师！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我没有母亲。”泽川笑了一下，“不，我的母亲不是她。她没有养过我一天，我没有必要顾及她的颜面。”
　　“而你，陈实忠，”他咬着牙，“你也不配做我的老师。”
　　“束手就擒吧，沈清泉已经都招了。”他步步紧逼，将一向强势的陈实忠逼得无路可退，“您是知道法律的。如果放弃抵抗，或许还有站上法庭的机会；但如果负隅顽抗……”
　　“江泽川！”陈实忠无能的发怒了，“你给我滚蛋！你们是不会得逞的！我有的是人脉，我不会被抓的！到时候，你们都得完蛋！”
　　“很可惜，您的合作伙伴没有给你留一条后路。”泽川看向玻璃里映出的那些警灯，礼貌地笑，“那些人，一个都没能逃掉。”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王八蛋！”
　　陈实忠愤怒地摔东西，将那些稀奇砸的破碎。泽川安静地站着，看着他发疯。
　　“放弃吧。”他看向撑在桌上大口喘气的陈实忠，“你已经输了。”
　　“我没有输！我不可能输！我……哈哈哈哈哈哈！”
　　他掩住面仰头大笑。
　　“这种高尚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是杀不死的！我们是杀不死的！”
　　“哼哼哼……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看向泽川。
　　“你们永远不可能赢！”
　　他转身跑向那面窗，当泽川意识到时，他已经纵身跃下。
　　“嘭！”
　　泽川追到窗边，闭眼，轻叹。
　　“但我们，会一直斗争下去。”

　　四极会议如期举行。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惊讶。
　　但裁决者对于少人这件事似乎并不着急，他还是发出了通知，让各界高层前来集会。
　　往常，调协者会直接以第四极领导的身份出场。但这一次，第四极的调协者，没有来。
　　“今天的会议很简单。”裁决者对着众人，对着镜头，开场，“内容有三。”
　　“第一，我们要看一场判决。”
　　实时画面被投上屏幕，黑老感觉前方的黎明看向自己微微笑起，他心中发寒。
　　他看向屏幕，脸色彻底冷下。
　　在那个实时播报中，是法官威严的声音。
　　“白林山，您是否指控沈清泉、陈实忠……”
　　黑老紧张的侧耳，终于发现自己不在此次的控诉名单中，自己也没有从指控原因里听到军团的名字，他长舒了一口气。
　　“沈清泉，你是否认罪？”
　　“我承认。”
　　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善茬，说翻脸就翻脸的。幸好我是深渊的人，他算计不到我身上。
　　随着一锤定音，白家灭门的案子终于结束，真相大白。裁决者关掉投影，看向在座的各位。看着大家都在因为自己的舅舅为了自己的母亲杀害自己全家这样狗血的事情感到唏嘘不已。
　　黎明再次看向黑老，看的人发毛。
　　“第二，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门打开，少女披着白袍戴着面具出现，在座的各位都表现的格外震惊。
　　裁决者签过她的手，俯身亲吻。
　　“这位，就是调协者，也是第四极的领导。”
　　“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一切都是误会。”
　　他看向她：“说两句？”
　　少女撇过头，不想说话。
　　“好吧。那我们就来第三个项目。”
　　黎明看向黑老，最后一次笑起。
　　“深渊高层、四级会议常驻人员、军团的主人——黑老。”
　　“您故意违反契约与社会层面的实力合作造成人员财产的伤亡，危害了社会治安。依照契约，我与调协者将判处你……”
　　“死刑。”
　　“什么！”黑老跳起来，“你凭什么说我……”
　　“凭我。”
　　黎明起身，看向黑老。
　　“你是不是还在自喜刚刚的审判上没有你？”
　　“那时因为社会的法律无法约束你，制裁你。”
　　“但在这，我们有自己的法律。”
　　“至于证据……”
　　他微笑的看向众人。
　　“其实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就已经给在座的各位的通讯仪器以及公共网络里发送了他的罪证。包括了他曾经手下的证词、他签订的雇佣合同，以及大量的现场录音。”
　　此时的裁决者已经无声地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俯身靠近他，嘲弄地说：“这是一场属于你的鸿门宴。”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冷汗慢慢从黑老的额前流下，他猛地起身指向黎明，喊道：“明明你也是同伙！明明你就是……”
　　他的话在四溢的鲜血中消散，少年在黑袍上抹去手上的鲜血，微微欠身：
　　“抱歉，弄脏了大家的衣服。”
　　“我只是警告大家，违反契约的下场，就是这个。”
　　。。。
　　“所以，当时有两个你？”
　　“人类，我会分身，别忘了。”

　　死刑？
　　默其实并不意外，因为他是该死的。
　　他杀了那么多人，他把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害得支离破碎一无所有。
　　他是该死的，这是他的罪。
　　他只有偿还了，才得以安宁。
　　只可惜，他还想看看他爱的人，和他做一个道别。
　　但他已经被推进了那间房间，那间充斥着死亡阴影的房间。他被绑住，无法动弹。
　　他妥协了，他在心里和他告别，决定接受自己的死亡。
　　“等等！”
　　他听不见玻璃外的声音，但他却意识到了。他睁眼，看见了林山。
　　还有他们。
　　死亡的门打开，林山扑到他身上给他带来了无比的慰藉。
　　“别怕，店长回来了，你现在还是第四极的人，你不会死的。”
　　他张大嘴表示不解，但他听懂了最后几个字。
　　我不会死……
　　束缚被解开，林山几个人拉着他要走。他的脸色却沉下来，他没有动。
　　“默？”
　　所有人都看向他。林山拉着他，看向他。
　　“我……”他的声音发抖，可能是面对太多人的害怕，“不走。”
　　“为什么？”林山捧住他的脸，“为什么？”
　　为什么？他也叩问自己。
　　“因为，这是我应该的。”
　　“默……你……”
　　“我……确实做了那些事情，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
　　“不……那不是你！”林山由不解变为了焦急，“你不要再想这些了，咱们回家……”
　　“林山！我很清醒！”默甩开了他的手，这是第一次。他看着林山震惊的目光逐步走向悲伤。
　　“你说过你爱我的？现在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留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林山！”默几乎是嘶吼，“我爱你！”
　　“但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必须要赎罪！”
　　“我是傻，但我想了很久，我已经想明白了。”
　　“如果……如果我们还能够一直走下去，我就必须要清偿我的罪恶，我要成为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有愧于你的人！”
　　“林山！”他抓住他的手跪下，“我求你。”
　　“让我赎罪吧……”
　　林山的身体颤抖着，他也跪下，抱住默。
　　“我们最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他埋下头：“为什么啊？”
　　“为什么……是你杀了我？”
　　“为什么……是我爱上你？”
　　“为什么？”
　　“既然如此，”少年看向行刑者，“他自动放弃第四极成员身份，就正常执行吧。”
　　“我……不同意……”林山死死拽住默的肩，“我不同意！！！”
　　“我不要你死！”
　　默猛地推开林山关上门，他看见几个人拉着歇斯底里的林山，他重新坐下来。
　　来吧。
　　他看见有人拉下帘子，他听见林山疯狂地喊他。他闭上眼睛，他知道什么东西真在注入他的体内。
　　“默！默！！！！！”
　　他最后听见他的声音。接着，一切都向他远去。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