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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改写 ...

  •   那片青山已经死了。
      林山的眼里映着一片雪白的墙面,还有一边滴滴答答的药水。
      仪器的电子音绕耳,吵的要死。
      林山闭眼,身体已经被外面的繁杂塞满,所谓的自我随着求生的意志慢慢消散。
      仍人摆布,不论死活。
      那可心脏已经失去了自主跳动的意义,他的情况只能在药物的作用下时好时坏。
      去梦里与他相会吧。
      睡吧,再也不要醒来。
      他将意识投入幻想,不断沉溺。
      胸口好像落下了什么,林山不管不问,继续沉溺。
      呼吸机的管子似乎被轻轻拨动,接着是两只爪子跳到脸上。
      它冲着林山的眼睛警告似得啄下去。
      嗯,好疼。
      林山终于选择清醒过来,他眯着眼,看见脸上的羽毛。
      一只渡鸦。
      他惊讶地看着渡鸦跳到他胸口,歪着头探过来,深灰色的眼睛里迷蒙着,看不真切。
      林山瞄向一边紧闭的窗户。它是怎么进来的?
      这不重要。
      囚禁中的林山感到了慰藉,他看着渡鸦在他身上跳走着,对着他四肢的束缚表示不解。
      林山看着它用爪子抓住带子的一端用力去扯,试图打开。
      林山惨笑一声,他勾勾手指吸引渡鸦过去。渡鸦乖乖地低下头,让他的指尖抚摸自己的羽毛。
      “别试了……”他终于开了口,“打不开的……”
      鸦抬起头看向他。
      “嘎。”
      所有的束缚瞬间解除。林山不可置信地抬起恢复自由的手臂,将指尖的鸦送到面前。
      “你……要我逃吗?”
      他的眼睛重新暗淡。
      “可我为什么要逃呢?”
      他放下鸦,闭上眼。
      “他们都死了,我就算逃出去,又能怎样。”
      默……林山的眼角滑下泪来。他已经死了。
      “他们没有死。”
      那只手温柔地拂去他的泪。
      “店……!”
      那只渡鸦已然不见。少女坐于床边,一根手指抵住林山惊呼的唇,将他妄图爬起的上半身重新摁回床上。她浅浅的笑,摇摇头,轻轻捧住他惨白的脸。
      “何暮和泽川没有死;默的刑期在三天后;德林特斯给你把你需要的东西送回来了。”
      她俯身贴近林山:“所以,你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去二楼的杂物间,他们会找到你的。”
      林山喘着气,心脏再一次急促地跳动起来。他捂着胸口痛苦的摇头:“可是我已经……”
      “我知道。所以,我会最后帮你一次。”
      少女将林山拉起,将手轻摁在他的胸口。温和的力量流淌进心脏,少女的身影也逐步消散。
      她最后一次冲林山笑起:
      “希望你不要怪罪我,林山。”
      黑鸦的羽毛落下,只带走了风。

      “你说,这沈市长是不是还挺良心?把这个集团还归属给这个死人。要我,我早就分了。”
      “你懂什么?这大人物的眼界是你我这种下人懂得吗?他这是怕闹!这样直接架空老板,本身也不是也可以再捞一笔?”
      “就是,哪像你,天天就知道抽烟喝酒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
      病房里突如其来的破裂声打断了门外几人的聊天。几人都警惕的掐掉烟,互相对视几眼一起冲进去。
      “别过来!”
      破碎的床边,原本躺在病床上少年已经爬起,他手持着一片碎玻璃抵在自己脖间,厉声制止几人接近。
      “再靠近我就死给你们看!”他指着几人警告,“你们的老板要是知道你们没有看好我还让我死了,肯定饶不了你们!”
      确实,老板再三叮嘱不能让这家伙想不开自杀,他要的是他活着,以此帮他去稳定局面。
      “退后!”
      少年向前一步,他手中碎片已经划破了皮肤,鲜血渗出将病号服的领口染红。
      “退后!”
      众人就这么对峙着慢慢退出了病房。少年退到走廊上,看到了上方的标语。
      很好!楼梯和电梯都在这条走廊上!
      他僵持着退后几步,转身就跑。
      “别跑!”
      这一层的其他病人和医护都循声探出头来。林山拉过一个人将他扔向即将扑向自己的守卫,转身拉过一辆装满药瓶的小车挡住路。
      他拼尽全力跑向楼梯间,却在即将抓住门把手的最后一刻被扑倒。他们一起扑到楼梯上摔下去。
      胸口一颤,林山呕出血来。他也不管摔在了哪里,挥起抓着玻璃碎片的手用力刺下去。
      那人终于惨叫着松开手,林山挣扎着脱身,踉跄着跑下楼梯。
      “嘶……他、他下去了!”
      “去了哪一层?”
      “这……我也……”
      “妈的你是吃软饭的吗?叫支援!把医院封起来!”

      “走!去那边看看!”
      一群人跑过来往的大厅,匆匆忙忙向着一个方向跑过去。混乱的场面里总容易发生磕磕碰碰,男人撞在黑发少年身上骂骂咧咧:
      “他妈的不长眼啊!”
      少年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把怀里的白鸽向里藏了藏。
      男人没好气的跑掉了。
      少年压低帽檐收起笑容,他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径直奔向二楼的杂物间。
      门口的毛玻璃里没有一丝光。少年伸手推门,发现门被抵住了。
      怎么办?少年知道不能弄出大动静引人注目,他看向同伴,再看向头顶的通风管道。同伴会意地将他抱起,少年翻出小刀取下螺丝,掀开盖子爬进去。
      踹开盖子跳下,少年开门让同伴躲进来。两人沿着血迹直奔角落的人影而去。
      “林山!……可恶,呼吸好弱。”
      “怎么办?……林山!你醒了!”
      林山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又呕出一口血来。
      “你们……还……真没死……啊……”
      “是我们来晚了。”泽川把他托在怀里,防止他被自己的血呛到。何暮伸手去测脉搏,脸色在黑暗中也明显变得难看。
      “心率完全是乱的。”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得赶快把他送到车上!”
      “他们……守着……”林山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来自远方的微弱信号随时都会中断。
      “我……已经……很开心了……”他抓着两人的手慢慢松开,身体向下滑去,“很……开心……了。”
      “林山振作点!”泽川焦急地摇晃他的肩,“这些事情我们来想办法!你不要睡!”
      “何暮,我们快点!”
      何暮抓出那只鸽子。白鸽对于这种非人的粗暴表示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它跳到林山胸口,扑扇翅膀。
      “咕咕咕!”

      “妈的哪里去了。”
      看守们气急败坏地抓过每一个路过的人。
      “总不可能飞了吧?”
      人群一阵躁动,一头灰色的短发格外醒目。
      “别跑!我看见你了!”
      少年撞开人群转身就跑,径直冲向楼梯间。
      “所有人!住院部五楼!往楼梯间跑了!”
      一群人集中过来都围向少年。少年看似慌不择路地冲向一间房间,关门上锁。
      可等他们沾沾自喜地撞开门时,里面却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找不到开关,他们只能接着外面的光摸索进去。
      “搜!”
      他们分开,在货架间寻找,却不想这是谁的地盘。
      人影突然闪过,来不及看清鼻梁上便挨上一拳,接着又被一个扫腿抡倒。抬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
      整排货架翻倒下来,一时间惨叫连连。
      “嘿嘿好玩。”
      看着少年闪身要跑,男人们气得骂娘。
      “追!”
      一路追上了天台,男人们看着他跳上房顶,无路可退。
      “看你还有什么地方可逃!”
      少年回过头,狡黠一笑。
      “那你看清楚了我是谁啊。”
      一条蓄谋已久的高空逃生路线出现在众人面前,少年抓住滑索甩掉伪装,透彻的蛇瞳炯炯有神。
      “再会了!”
      他纵身一跃,随着风一起滑向了对面的大楼,只留一群走狗目瞪口呆。
      “咕咕咕!”

      “林山。”
      林山被扶着坐起。他死死拽住泽川的手,捏的指尖发白。
      “你们没死就好。”他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说话也有力气了。
      “快和我解释一下吧。”
      泽川概述,何暮补充,两个人把现在大致的状况解释了一遍。
      “嘶……”林山想起那只渡鸦,“这次,也是……你姐姐帮了我我才能逃出来。”
      “这……”
      “所以?”何暮的眉头团在一起,“裁决者和调协者,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而之前的一切,只是他们的计划?”
      “嗯……我不好说调协者是不是计划者……”泽川摇摇头表示没有头绪,“但裁决者似乎只是利用我们达成了某种目的,但并不想杀我们,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
      何暮戳戳泽川:“我知道她昨天就已经醒了,要不我们直接去问?”
      “直接去?”泽川摇头,“不好吧。”
      “还是去吧,”林山分析,“既然她醒了,是否可以说明她们对于自我的斗争已经有了结果,计划已经结束?既然种种迹象表面她并不想杀我们而是计划原因,那此时也必然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此时直接问她本人,或许是最有效的方法。”
      “也是,就凭我自己也是搞不懂的。”泽川起身,“那我就不躲了。”
      “林山你躺着,何暮你也在这,我自己去。”

      泽川推门进去时没有想到会有别人先自己一步,也不会料到他是裁决者,更不会料到他正在跪键盘。
      他直接僵住了。他想不明白裁决者在干什么毁人设的事情。
      “啧。”少年撇过头,刚刚的沮丧和愧疚烟消云散,变成了恼羞成怒。
      “谁让你进来了!”
      “闭嘴。”
      泽川看向少女,她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熟悉的笔记。她的语气并不凶狠,少年却缩了头不再嚣张。
      床边,那面镜子支离破碎。
      “泽川。”少女抬眼,眼眸柔柔,“你来了。”
      她的眼眶是红的,是湿润的。
      “……你……是我姐姐吗?”泽川选择无视少年,他向前一步试探着发问。
      少女扯出一个无力的苦笑:
      “很可惜,不是。”
      “那,她……”
      少女垂目:“我很抱歉。”
      什么……泽川的呼吸一滞踉跄着扶住墙面,干笑几声。
      “不可能……她没有……”
      “泽川。”
      他抬头。少女闭着眼,眼睫微微颤抖。那种生动,那种人性的美好,是他赖以生存的。
      他的姐姐没有死。
      他向前扑进少女的怀里,不顾少年惊讶地目光紧紧与她相拥。他感受着少女的安抚,那就像每一次睡前的告别一样温柔。
      她的肌肤,她的长发,她的气息……
      “我姐姐没有死……”泽川终于能够再次抱住她,“你就是我姐姐。”
      “你自始至终,都是爱我的姐姐。”
      “不,”他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打湿少女的发丝,“你是我母亲。”
      “泽川……”少女似乎有些诧异,但她很快也明白了。她抚摸着泽川的脑袋,将自己的母性毫无保留地送出。
      “对,她没有死。我就是她。”
      她将那本笔记塞给泽川。
      “你知道这是什么的。”她抹去泽川脸上的泪痕,“和他们一起看吧,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什么是自我?
      我开始也不知道,每一个我都是这样。前世的记忆只是一本本书,我们只是囫囵吞枣的理解了事情的因果,却看不见其中所谓的感情。
      理智,我们只有理智。
      无法共情,这很可怕。
      因此每一我得到的第一句话都是:我不是你。
      每一个我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有自己的路,我们不是前辈的替身,不是所谓的傀儡。
      这便是自我。
      你的感情是完备的,是自主的,你只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
      只可惜,我犯了罪。这一切,都是我自私的结果。
      泽川,他是个好孩子,我爱他。可我的任务不只是爱一个个体,我还要去爱更多人,那些民众。
      贪图私欲,将社会责任抛之脑后,要前辈和后辈负我的责任。
      我有罪,这便是罪。
      一切因我而起,我打破了世代交替的纪律,我没有时间了,我没有时间了。
      于是我只能走的更偏激,继续走在罪恶的路上。
      十几年,让另一个我既拥有自我,又能帮助我愈发糊涂的意识管理世界,这不可能。
      我只能先选择后者。
      我不会告诉你,你就是你;我只会用接近残酷的方法教育你交际、理事,教你彻底成为一个威严的,能震慑四方的调协者。
      我会让你成为我的棋子,成为调协者的身体。
      直到时机成熟。
      我会要你挣脱我,自己去寻找自己。我要你成为拥有自我的调协者。
      这过程很难,我可能会伤到你,伤到更多无辜的人;你可能会被背叛,被欺骗,陷入自我怀疑,你可能会受伤。但我别无选择。
      成长,要不缓慢而温柔,要不短暂而残酷。
      我很抱歉。这明明是我的罪。。。
      如果可以,就杀了我吧。也算是你彻底的成长,也算是我最后的赎罪。
      你就是你,你不是我。
      我死后的记忆无法保存完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我就是彻底死了,我的记忆,我的过往,你将一无所知。
      所以,我在创造你之前,在赎罪之前,我依照传统留下这份笔记,但不会交给你。我会交给裁决者,事成之后,他会给你的。
      顺带提一句,他其实非常爱我,爱每一个我。我和他说起这一切计划,他就怕你会生气,怕他和我的姻缘在你这里截断。
      你实在要怪就怪他。他对你的脾气不可能差的。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
      那么恭喜你,你获得了自我,你获得了新生。
      你的路还很长,你要加油。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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