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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拜姻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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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对杏王府来说是个喜事年,杏王妃又生了个女娃娃,取名上方笑凝。上方皇族是以金发蓝眸为纯血,早年在夏太后铁血协政时,金发蓝眸的皇族幼儿还依旧受到格外关注宠爱。但是近些年来在多情的桂帝逐日亲政下,也变得没那么计较血纯与否。
虽是晚睡,但卫莘却起了个大早,杏树林中晨雀声方才响起,他已经饶有兴致地抱着才满一岁的小郡主在院里走来走去,逗她欢笑。
“小凝儿呀,快高长大呀。嗯嗯,你想跟未叔叔说什么呀,小丫头。”
虽然只能换得小女娃娃咿咿呀呀的不明回复,但卫莘依旧笑得很开心,耐心地猜小娃儿的意思,颇是一阵欢乐。
这时杏王妃在众侍女拥护下走了过来,一个福身。
“皇……”
卫莘连连摆手。
“在外不要多礼,我这是便衣暗访嘛,皇额娘又看不到,大家拜来拜去的有什么意思?我与四弟年纪相差不过一岁,叫我小未或者二哥就好啦。”
“这……虽说如此,但在杏王府内岂敢冒犯圣颜。”
卫莘把女娃娃飞高又飞低,小娃娃呵呵直笑。卫莘把她收入自己怀中,看着她笑容越发柔和。
这笑容,让偷偷瞄看他的众侍女脸红一片,更惶论正面看向卫莘的杏王妃受到的冲击。
卫莘抱着小娃娃缓步靠近她,在杏王妃面前站定,把女娃向她一递。杏王妃赶忙接住,自然不自然地碰到了卫莘的手指。
顿时杏王妃整个耳根都红透了,连忙低下头掩饰。面对眼前的年轻男子,她完全失去了身为一国王妃的从容镇定。
“谢,谢皇,皇上。”
卫莘乐呵呵地俯身,凑近她那通红的,微微颤抖的耳根,轻声道。
“叫二哥,或者,叫小未。”
“是是,小,小未,不,二哥。”
“乖。”
他直起身子,看着眼前那已然丢魂的女子,双眼一眯,天水蓝色的双眸中闪着动人的光。
忽而他耳尖一动,头一歪,那股若有似无的勾魂神色瞬间消失。回身,脸上只剩单纯憨厚的神情。
“四弟,子木,早上好呀。奏折已经从宫里运来了吗?”
长廊那端,杏王爷与子木正一起走来,身后跟着的是四个手捧大批奏折的侍从。
卫莘便笑眯眯地与他们汇合,一同前往偏厅,家国大事一处理起来便是好几个时辰。
待卫莘在最后一张奏折上划下最后一笔,接过子木递上的玉玺盖上时,这日头已是有几分黄昏的意思。
卫莘终于松下僵硬端坐了一天的肩膀,软绵绵地趴在了锦席上。这时子木赶紧上来接过他手中的笔,小心收起玉玺,令人妥善收拾整理好桌上的奏折,换上新鲜出炉的膳食。边给软歪在一旁的主子捶肩,边轻声劝道。
“皇上,再用两口吧。中午您又为了批奏折而吃很少,这样下去回到宫里,奴才怎么向太后娘娘交代啊。”
一提起太后,卫莘果然不再像中午全神贯注批奏折那时那样态度强硬地不吃不喝。这一动了进食的念头,果然也觉得肚子里的饿虫在造反,便优雅地坐起来,优雅地接过筷勺,缓缓地嚼了起来。
嚼着嚼着,他终于想起件事。
“今晚是不是会放烟花?”
卫莘睁圆了双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大内总管。
子木的头皮一麻,想说这祖宗果然还是提了,便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卫莘便立即没了吃食的兴致,轻轻放下碗筷便想出发。
子木忙拦着哄道:“皇上,我的好主子,再吃点……再吃点……不然到时回宫时太后娘娘看到主子瘦了几圈,可就没有下次微服出巡的机会啦……”
于是卫莘又坐下来乖乖吃了几根菜,喝了几口汤。这边子木早着人去通知杏王配备护卫,认命地打点起出游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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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渐渐铺上天空时,周风狩端坐在酒楼厢房里,又打开了一本报折。
他周围的护卫,拉了一批又一批报折来,给他们年轻的主子批阅。
但今天似乎并不顺利,他们年轻的主子虽然守在案几前批了一天,却只勉强解决了报折山堆的一角。他一直眉头紧皱,时不时还咬咬唇,每写几笔就抬头问道。
“还没找到吗?”
面对主子那难得流露出来的期待眼神,护卫们体会到一丝有趣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不断摇头,强烈盼望正大量涌进杏国的自家探子队能捎点什么好消息来。
周风狩望着那渐黑的天空,看着眼前还没批完的报折,抚了抚胸口,警告自己,欲为天下王,不可乱小谋。
深吸了口气,再深吸一口,他觉得自己镇定了许多,正欲在季城贸易通路报案上的几处圈勾批示,一个探子从西边的窗户滚了进来。
“禀报主上,出现了,还是在昨天的河堤岸边,出现了……”
探子话音未落,案几前自以为冷静下来的那人,已经闪不见了身影。
几个护卫立即敏捷跟上,几人跳跃在楼阁间,快速闪动地只看得见一道道黑影飞过。
就在昨天的河堤边,就在通宵闯进他梦里不肯消失的河堤边,就在今日占据他脑海整整一天不让他思绪的河堤边,那人就在那里。
后面几个护卫见到前方越奔越快的主子的身影,相互传递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他们的这个主上,自从十五岁登基以来这四年间,在先帝已逝生母惨死的困境中斩掉一个个阻碍他亲政天下的人们的头颅,踏着众人的尸骸登上了实至名归的王座。
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他们面前失了魂丢了魄……昨日那人诚然绝色,但绝色是王者身边最不缺的,怎至于此,怎至于此……
众护卫将震惊收于心底,敛了敛神,却见他们的主上已先他们好几步跳至了河边,在人群中左右张望。那神情,简直就像,真的少年郎儿。
见护卫跟上,已经看了好几圈的周风狩略略有点烦躁,神色一肃,语气一冷。
“不是说在河堤边吗?”
这种神色让刚还有些生趣心情的护卫们不禁一颤,带来消息的探子立马低腰靠近小声说。
“是按主上描述见到一金发男子带着一小厮在河堤边出现,属下便赶忙回去禀报,来来回回这点功夫……应该走不远才是……”
语气越来越弱,额头已满是汗,旁边的路人们是不能明白他们对眼前少年的恐惧。
周风狩紧了紧唇,盯着眼前低下的脑颅顶神色不定,一丝残忍刚从他的紫眸间隐隐浮现,他身后的天空就“嘣”的一声开了朵大花,照亮了整个河堤。
一下,周围的人都往河堤边涌来,他的几个护卫立即上前围住他不让别人碰挤到他。他回过头,冷漠地望向那半空炫丽的烟火。
忽而,双眼定在了对岸的某处。
越过河面,就在那烟花照亮的彼岸,一只小猪面具正努力仰起望向天空。优美的白皙的颈脖露了出来,柔亮的金发,飘散在空中,让他在那片纷纷扰扰,吵吵杂杂中,一眼看到了他。
卫莘才看了两个烟花,子木便跟他说人太多了,护卫快护不住了,于是他只好正了正脸上的小猪面具,在护卫们的包围下,往河堤外退。
可即便是这样,子木这次还拼死抱住了卫莘的手臂,护卫也比昨天也增加了一倍,竟还是被这涌来看烟花的全城百姓给挤了个七零八散。子木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时才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拼死抱住的那只手臂的主人,又不见了。
在人群中好一番挣扎,卫莘见到有个寺庙半掩着门,便三滚两爬地跳了进去,躲开了还在往河边涌的人流。
虽然子木他们不见了,但反正外面也出不去,还不如干脆暂时在这寺庙里避避。于是向来不慌不忙的卫莘,背着手慢悠悠地逛起了寺庙来。
可他很快察觉到有什么不妥——这闹市中的寺庙很是奇怪,他从寺门走到大殿里,竟然一个和尚都没见着。
他歪了歪脑袋——或许,他们也都跑出去看烟花了吧。
看到了大殿中的菩萨,便想起了自己的皇额娘也是位信佛念经的。虽然自己不大关注这些,他的心思向来七分用在了民生,三分用在了美丽的女子们身上,可毕竟此刻闲来无事,卫莘还是在菩萨面前的软蒲上跪了下来,煞有介事地双掌合并晃了两晃。
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也跪了下来。
卫莘心中一惊,立马往身旁看去。
——是个一头酒红色头发,额间绑有白布的少年郎儿。
他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直直地跪在自己旁边的软蒲上,双手工整地合着放在鼻颌间,像在向菩萨虔诚地祈求着什么。
借着淡淡的烛光,卫莘观察了那俊秀的少年郎两眼,觉得有些奇怪,可……这寺庙又不是自家开的,人家当然也能进来拜,便默默地转回自己唐突打量别人的眼,又朝菩萨合掌晃了两下,起身欲走。
可正欲站起时,旁边那少年郎儿开口说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菩萨吗?”
卫莘左右看了一圈,才确认那少年郎是在跟自己说话。
抬头仔细瞅了那慈祥的菩萨好几眼,便放弃地笑道。
“我不知道呀。”
旁边那少年郎睁开双眼,那紫色的双眸,静静地望了过来,与自己的视线交缠在了一起。
交缠?
这个词让卫莘心头一动,还来不及细想,只听那人迎着自己的笑脸,也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求姻缘的菩萨。”
“啊?”
卫莘赶忙仰头认真打量那菩萨,表情都变得格外严肃,低下头,不再是之前的合掌敷衍,竟真的朝菩萨叩拜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那真的是要求您好好保佑我呢,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那少年郎对他的反应露出了一丝惊讶,继而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随着卫莘,也朝菩萨低下了头。
“是的,求您保佑我们。”
这时,卫莘突然从软蒲上跳了起来,少年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卫莘的左手,神情变得十分紧张。可他没想到卫莘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眼前人把自己脸上的小猪面具一掀,毫无预兆地把脸凑了过来,兴奋地说道。
“还记得我吗?我呀,卫莘,昨天晚上我们见过呢,记得吗?周兄!”
周风狩看着那突然凑得太近的笑颜,愣着硬是没法反应。
卫莘有点失望,蹲地托腮:“你居然忘记我了吗?我可记得你哦,你是风次的兄弟嘛。呵呵,告诉我,你跟风次谁大呀?不对,你叫风首,他叫风次,肯定你是哥哥吧。可怎么可能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像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肯定有哪里不一样!”
卫莘伸手,一把扶住了少年的下巴,轻轻抬起,左看右看。隐在暗处的护卫都有点不忍看,看着自家那铁血霸气的主上,就这么轻易地任由一个瘦薄的美人轻薄摆弄。
好不容易,周风狩那向来只有淡漠神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轻轻地把卫莘放在他下巴上的右手也抓住,拉过来,静静地看了眼尽握在自己掌中的那人的手。
抬头,他弯起了漂亮的双眸,露出浅浅的笑容,对着那满眼困惑的人儿说。
“我记得你,我当然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