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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黑猫 ...

  •   终于,洛兰看到月。

      他仰头跟着藕灰色的月踌躇着行踵,微风掠过了万里云波,他跟得远了,那月就冷清清地挑起云纱不让他瞧。

      他不甘心地跑起来,打算绕开碍事的云,追赶他的月,追上月就能逃离世界的繁华,去往极乐之地,相信那里有他向往的自由。

      芙伊尔总说他这行为很幼稚,一切都是没意义的,并笑他是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洛兰不在乎,他常常狂奔到差点窒息,感受心脏几近衰竭的快感。

      不应该是一个人体验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太孤单了。

      他完全被杂事扰乱注意力,不小心被树桩绊倒,趴倒在草地里,手心还握着约瑟斯的银吊坠。

      看着吊坠,思绪又勾到约瑟斯身上。

      洛兰不屑跟一个虐待狂结婚,偏偏他眷恋跟约瑟斯那蛛丝般的温存,刚开始手里握着刀,却不忍下手,等等,再等等,随着日积月累等约瑟斯生出千丝万缕,一圈圈缠绕着他,将他裹成茧的时候,已经割不断了。

      “我承认我离不开他,可是我讨厌霸道的人,他其实只在乎他自己,他不考虑我的感受就指使我必须24小时像蛋糕那样在家里发霉。如果他死了,我下一个搭档可以温柔点,我没有说约瑟斯不好——他会给我做晚餐。我想他去死,又想他活着。我小脑被门夹了。”洛兰对月亮说。

      月始终是冷清的,她不会回应洛兰这些云迷雾炸的情感问题,她听过许多离奇荒谬或者甜蜜浪漫的故事,这一件算不得什么。假如她和洛兰这是初次见面,也许会耐心解答,可惜她对洛兰自言自语的行为习以为常了。

      洛兰躺平在稀疏萤火纷飞的草坪,他想,约瑟斯表现得无懈可击,很有可能留了底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赢,只能在婚礼上将约瑟斯处决。

      等等,思虑有些不大正常。

      非得扯到结婚上去吗......

      洛兰拍拍脸,他必须接受现实——约瑟斯只差一步就能在他心里驻足,他差点因为约瑟斯带来的新鲜感,依赖上这个残暴自私的男人。

      他要自由,碍事的感情只会影响他做决定。

      吊坠划过一道纤长的抛物线,掉进鳞次栉比的绿意。洛兰望着吊坠消失的位置,心口有种被掏空的虚感,连甜度超标的糖都弥补不了。

      原来割舍掉一样独特事物会比自然失去更难过。

      他拽回蠢蠢欲动的心,在草坪翻滚几圈,让衣服沾满草根,期间多次询问自己的心,确保没有捡回吊坠的念头,他这才起身。

      冷月底下,洛兰一根根拔着草转移注意力,慢慢消失在黑夜。

      ·
      一周后。

      死白,死白,死白,死白......

      约瑟斯正拿着各色彩笔在墙面涂涂画画,连带地板,他能看到的一切皆被涂鸦覆盖。

      墙面印着各种样子的洛兰,以及洛兰喜欢的事物,他仔细地为它们涂上亮色,可惜彩笔涂到一半就没墨了,未能成功这幅作品。他扔了笔,退后几步,举目环视。

      死白的天地终于有了色彩,四面黑白,脚底斑斓。

      连阳光都知道他的喜好,特意钻过被撕得破碎的窗帘,点亮他正前方的黑色“洛兰”,他也凝视着它,遂阳光的意,吻了“洛兰”额头。

      约瑟斯花了一周时间想要纠正他对洛兰是爱而不是执念,鹰眼说爱是让洛兰自由抉择,并非将他束缚,约瑟斯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放手,因为他是真的离不开洛兰了。

      假设他问洛兰——留在他身边还是终身独行,洛兰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他清楚洛兰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能给他?

      约瑟斯的目光聚焦在地上的小型手电筒。

      不对,洛兰会改变主意的,时间问题。

      等等,再等等。

      约瑟斯完全暴露在阳光中,愣在原地。他不清楚洛兰为什么吻他,他们也才刚重逢半年,他猜测洛兰和前任闹掰了,但没理由,有他从中作梗,谁都不想往洛兰身旁靠。如果是喜欢上他了,更没道理,洛兰不会在他身上降临这份殊荣。

      正如洛兰所说——他是个阴晴不定的变态。

      那又怎样,变态和冰块足以相配。

      即便十八层地狱里的种种酷刑一齐施展,他也要牵着洛兰的手度过生生世世,除非洛兰说不要他并按照约定粉碎自己的心脏,那他才会勉为其难地原谅,不,洛兰属于他,死也要做他的鬼。

      他把这样的心理理解为“爱”,所以他“爱”这朵冰冻棉花糖。

      约瑟斯又想到,棉花糖外层的冰只在做的时候融化,全世界只有他一人体会得到,更加坚固了他对洛兰的“爱”。

      只是洛兰发誓的态度敷衍,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发誓,到这儿,约瑟斯想打断洛兰双腿,强迫他结婚,锁在房间里,让这朵冰冻棉花糖再也跑不掉。

      但是,过度驱策绝大可能会失去洛兰。

      长时间在暴力和尊重之间揣摩过后,他决定再给洛兰一个机会。要是洛兰还把他推开,他只能将洛兰埋葬,洛兰遵守承诺不离开他的话,他便抛去打碎洛兰的想法。

      于是他接着掉进另一个思维黑洞:怎样才能在避免洛兰应激的情况下,得知洛兰愿不愿意跟他结婚。

      很久后,他注意到病号服边角有根线头。

      “洛兰愿意。”
      “洛兰不愿意。”
      “愿意。”
      “不愿意。”
      “......”

      他原地坐下,撕着身上的病号服,直到上身不着寸缕,结果依然是“洛兰不愿意”,他正愁着要不要把裤子也撕了,身后响起突兀的声音。

      “不愧是灰海顶级破坏王,连着一周因为不同问题撕毁7件衣服,还在墙上画肖像,看来他对你很重要。”

      约瑟斯头也不回,扯着布条打成蝴蝶结,应道:“滚出去。”

      来人是这间精神病院院长——艾克尼斯,他和政府有些交情,也不是第一次见约瑟斯了。他进来关了门,直径走上前看那些涂鸦,微笑着点点头,对约瑟斯的作品表示赞赏。

      约瑟斯没抬眼,还在摆弄蝴蝶结,“滚。”

      “我猜是画上的人喜欢黑色。”艾克尼斯说。

      约瑟斯沉声道:“我猜你活腻了。”

      “看来你的状态很好,罗格萨夫不用操心了。”艾克尼斯替他串起已经系好的蝴蝶结,“我没告诉他你昨天聚众斗殴,所以你再待五个月就能回去工作。”

      约瑟斯不说话。五个月太久,洛兰先前的肩部创伤,加上连续几次夜间震荡,高度消耗令他精神状态大打折扣,何况一周以来洛兰保持已读不回的状态,五个月之内收不到回讯,洛兰随时可能被绑架、出轨、变成尸体。
      找回神时他脑海里的警匪片已经排了多个版本,他得尽快回去。

      约瑟斯转头看着艾克尼斯,这人他不了解,于是他思索着先打碎这人哪个部位才有幸争取到逃跑机会。

      艾克尼斯笑着回视,似乎看穿了约瑟斯的想法,他说:“你什么都没有,靠爱跨越万难?”

      “少看网络毒鸡汤。”约瑟斯从他手里夺回蝴蝶结。

      艾克尼斯摆摆手:“多谢告诫。某人的浏览记录倒是挺杂的,我把某人的报告写为……杂交网络中毒病理。”

      “我操!你他妈窥探别人隐私!”约瑟斯受不了被捅破秘密的感觉,他好像在艾克尼斯面前赤身行走,还得迎接艾克尼斯异样的眼光。

      艾克尼斯举起盾牌挡下约瑟斯挥来的重拳:“拳王阁下,没有人会在聊天软件里,给一朵冰冻棉花糖当电子宠物,很有可能会加重病情,而且棉花糖小姐完全没有要和你发展成情侣的打算。”

      约瑟斯这一周没了傻逼特质,智商恢复到成年人的正常指数。他清楚艾克尼斯在劝他不要做自取其辱的行为。

      确实如此。

      洛兰过了一周都没露面,没有只言片语,就好像脱离了他的世界一般。除了每日他能摸到手机的那半小时,他每天给洛兰发了不下千条信息,聊天框顶格隔段时间会显示“已读”,约瑟斯只能通过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得知洛兰还存在。

      约瑟斯重新盘腿坐下,一脸认真道:“他不是小姐,是我的聋哑人未婚夫。”

      “噢——”艾克尼斯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个备注很容易让人误会。互发那档子照片也是你们增加感情的一环?”

      “比比大小而已,平常都来真枪实弹。我用手帮他,还用嘴,他实在太大了,把我玩的嗷嗷叫,我他妈差点爽晕。”

      艾克尼斯假装轻咳一声,用不自然的语调说:“这简直叹为观止。来自哪一窝?”

      “姑且算是自己人。”

      外面忽然变得嘈杂,隐约能听见爆破声穿过走廊,催得院内警报打鸣,顺带打响约瑟斯的心跳,他立马起身。

      “你院里提前过年?”

      艾克尼斯皱起脸,慢吞吞打了个电话,等接通的过程中他说:“更像是某些反动分子纯恶意。我现在没钱过年。”

      挂了电话,艾克尼斯对门外守卫吩咐道:“外来者入侵,安排守卫防御工作,所有人进庇护所。”

      见约瑟斯没动作,艾克尼斯急忙道:“少爷,来者不善,迅速撤离。”

      约瑟斯恍若无闻。

      那声音越来越近,约瑟斯等不及了,他追着声音向外飞奔,声响也在朝他靠拢,不知为何,他肯定这位不善来者与他有关。

      他顾不上心里那头快被跑死的猎豹,撞开人群逃离充斥着镇定剂气味的地方,脖子上的项圈释放电流,这股压力控制不住他愈发狂烈的兴奋,他强行驱动双腿前行,声音大十分贝,他的呼吸便急一秒。

      约瑟斯忍不住想,搞这么大动静,肯定带了不少人马,如果里面有情敌,他会想办法解决障碍,就用阿尔弗雷德那些十恶不赦的招数,有一杀一,有十杀十。

      病院过了万平米,守卫还不知道有多少,他担心劫狱的这只小队全员覆灭,尤其会拖他负伤的爱人下水,可他也只能处于兴奋中夹带着忧愁的状态——他没有称手的武器帮忙,同样是拖人后腿的废物。

      当他扯下棉布包裹的玻璃窗,打碎玻璃,看见洛兰只身一人举着冲锋枪,步子散漫地穿越火线,跨过挡路的尸体,有时抽空丢几颗闪光.弹,闲散的像逛自家后院。

      约瑟斯双肘撑在窗台狂笑不止,他爱死了洛兰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估计洛兰是厌烦太阳炙烤的光线,戴着墨镜也不难看见他紧皱眉头。离院门不远处堆积许多守卫尸身,凝聚的血液淹没了洛兰半只脚。

      炙阳,血池,洛兰在其中如一颗由杀气孕育而成的黑珍珠,踏着死尸前行,走动时黑色风衣下摆猎猎生风。

      洛兰稍微仰头望过来,只一瞬,约瑟斯看他动作便明白——洛兰还有后招。

      “为什么不回信息,你他妈出轨了!”约瑟斯随机一拳干倒一位患者,怒吼道。

      洛兰高举中指,接着挥手示意他找地方避难。

      约瑟斯向来叛逆,他不进庇护所,想靠洛兰近点,边跑边用双眼找洛兰的身躯有没有伤痕。

      他不想在有一大群精神病的院子里和洛兰殉情,他们应该找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基地,时间会剥落他们的神经系统,微生物会啃食他们的皮肉组织,最后彻底融入彼此。

      算了,只要是和洛兰,死在哪都是福音之地。

      约瑟斯立刻探出脑袋大喊:“宝贝,弄死他们!”

      洛兰当即掏出仪器按下,左侧楼屋冲出能触及云霄的炽焰,整栋高楼受到冲击波及,接连坍塌,飞扬的尘土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洛兰打通了约瑟斯的逃亡之路,也给约瑟斯带来不小的困难。

      约瑟斯仅用一秒就原谅了洛兰粗暴的救援方式,他光着脚到处躲窜,躲开坠石,攀出窗口跃下,尖锐的石块擦伤四肢,钢筋电缆为他添置新伤,他并不在乎,大于痛感的喜悦使他更加灵敏地穿过废墟,搅乱了光柱中的尘埃,以最快速度去拥抱爱人。

      他们的距离迅速缩短。

      洛兰静静的站在原地,墨镜背后的海洋无法窥视,约瑟斯猜,他不是如往常般冷漠,就是在生气——洛兰微微鼓起的左侧脸颊像含着糖,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嗯……但他今天比以往更可爱。

      项圈释放的电流增倍,约瑟斯的意识遭到影响,严重降低行动力,他艰难地撑起身体,仰头望过去,洛兰平举枪身,红色激光线晃到他脖间。

      约瑟斯:“?”

      站在废墟角落观战的艾克尼斯急了:“请稍等!”

      “砰——”
      子弹擦过项圈射向后方,送艾克尼斯的副手一个精准爆蛋。

      洛兰只允许副手长嚎一声,补上提前过年的贺礼——送命爆头。

      洛兰咬住一捆炸药,对准引线头开了一枪,然后他将炸药扔进废墟里。

      “怎样?”他嚣张地看向面前的一群人,“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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