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对称（规则类怪谈）》猫栀子沫

2、“布兰兹”

　　凌晨，布兰兹合上日记本。
　　她站起来伸伸懒腰，顺手撕下墙上的最后一张日历，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飞翔的纸团径直撞到了垃圾桶的内部，她看着垃圾桶缓缓摇晃几下，最终还是归于平稳。

　　布兰兹这才离开书桌前，走向床铺，关了房间的灯，躺上床，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最近在思考一件事。

　　自从某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这个念头就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比如一把钥匙，比如从梦中醒来的关键词——似的……

　　思绪像浸没在水里，时间也稀释得漫长。她散漫地思考着这个最近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躺在夜里，像沉浸在昏黑色的潭水中，安静中难免些细小难闻的声响，它们成了思考的背景音。

　　脑海中跳出许多场景，不知怎的，布兰兹忽然想起了对门的一家三口。
　　她眼中浮现出她去对门做客时，看到他们的全家福，很幸福的样子。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五官——为什么？

　　而她渴望宠爱，只不过因为她是孤儿，曾在人行道上短暂与他们擦肩而过，悄悄窥探过对门的幸福和快乐。
　　——可她为什么会成为孤儿，又是什么时候成为孤儿的，她一无所知。
　　为什么？

　　墙上的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响起风吹过树的“沙沙”声，胸膛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衬得这个夜晚格外安静，甚至寂寥得不祥。

　　又是谁抛弃了幼时的她呢？她是住在福利院里还是和乞丐们一起流落街头？
　　是谁赋予我“布兰兹”这个名字的呢？
　　——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我的过去……那些记忆……像是在回忆今天，一模一样……”
　　“为什么？”
　　她有些慌了，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理由，似乎这样还能补上撞破某个还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窗户纸一般——可名为“童年”的那部分是如白纸一般的白，就好像她整个人被剪切了一样——
　　——她的童年被剪掉了。

　　【她的思绪忽然如浪潮般涌来……】

　　“嗡——”
　　——耳畔响起一阵嗡鸣。
　　不知为何，耳边响起了阵阵令人头昏的耳鸣声，伴随着奇怪的白噪音，仿佛幻听。
　　那声音杂乱无章，突兀地充斥着她的大脑，却意外地催人入睡，而似乎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咽喉，缠住了她的身体，令她想要反抗的同时又昏昏沉沉。
　　钟表的滴答声在耳边，莫名被放大了——
　　“滴答——滴答……”
　　她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冰冷的潮水温柔包裹着她……】
　　【将她卷入深海……】

　　她无力抽身，也无法抵抗它们的感染力，它们是安眠药，亦或是催眠师的安眠曲——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混乱模糊，仿佛挣开了身体的束缚，脱离了，飞远了，慢慢失去了她的身体。
　　她被迫挣扎在催眠的白噪音、耳鸣和思绪的深海中。
　　【她在溺水……】
　　【早已迷失……】

　　“我……”
　　——为什么，我是今天才发现时间早已走到了月末？
　　霎那间，恶魔在耳旁低语，恐惧布满全身。

　　“嗡——”
　　耳鸣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心声，占据了她的大脑，像是有一把剪刀剪断细线——思考被强行打断。
　　【却已挣脱……】

　　在彻底跌入黑暗前，她忽然在一团乱如猫抓的毛线球的思绪中找到了一根线头——
　　【就仿佛她长出了鱼尾……】
　　【却还不知道如何才能游上岸……】
　　【而塞壬……会高声歌唱……】

　　“……那，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