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木鱼丸

6、06

　　有些许昏暗的白炽灯下，少女正对着镜子捯饬自己，桌上的瓶瓶罐罐是柳芙刚和宋听听打电话借的。
　　柳芙随手拿了一只口红抹了几下后，转身扎进衣柜里找着高一入学典礼时叶芸买给她的碎花裙。
　　换上后，柳芙站在小镜子面前试图让镜子照到自己的全身。
　　柳芙不算那种特别惊艳的长相，丢在人群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可她从不自卑，例如此刻她觉得今晚的她最美。
　　她站在镜子的不远处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了许久，少女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最为吸引人。
　　打扮好一切之后，柳芙焦急地坐在床沿等着陈玉清给她发信息。
　　她也想过要不要主动给陈玉清发信息，但这样似乎会显得太主动，于是柳芙打消了这个念头。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柳芙立马查看是陈玉清的消息。
　　淸：[准备好了吗？]
　　泡芙：[准备好啦！]
　　淸：[下来吧，我在校门口等你好不好，保安叔叔不让我进去]
　　柳芙轻声一笑，心里像是被灌了甜蜜一般甜腻，柳芙把门锁好后便跑下楼。
　　去时的风像棉花糖的糖丝在飞舞，柳芙远远望见了陈玉清的身影，陈玉清站在灯光下向她的方向挥着手。
　　柳芙跑到他身边，站定后大口喘气。
　　陈玉清轻轻地帮她抚背，温柔地问她：“怎么用跑的？想见我也可以慢点，我又不会跑。”
　　柳芙有种被看透心思的模样，心虚地说：“我没有。”
　　“我不信”
　　“真的！”
　　见眼前的小兔子急了眼，陈玉清也噤声，随即换了个话题聊。
　　“想去吃点什么吗”陈玉清问道。
　　柳芙思考片刻，开口说道：“烤鸭”。柳芙从小在宜城长大，清晰记得以前在宜城一中附近有家烤鸭店。
　　那家烤鸭店在那个年代非常火爆，是宜城的第一家烤鸭店，香味常常香飘十里。
　　“行，我找找。”陈玉清掏出手机准备找，却被柳芙阻拦了下来。
　　“我带你去，应该还有开，我从小就在那吃，特别特别香。”说完便笑了，像还未懂事的孩童提到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般。
　　路灯下两人并肩走着，少女被逗笑肩膀不停颤着，陈玉清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她。
　　偏头看着她，能看见她肉肉的脸颊。
　　发现陈玉清注视着自己，柳芙抚抚刘海嘟囔着：“不好看，别看了。”。
　　“不会啊，很可爱。”陈玉清好看眉目间染上温柔的笑意。
　　柳芙笑笑，只是说了句谢谢。

　　“是不是有点远，我给你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吧。”陈玉清贴心问道。
　　“我想吃蛋糕。”
　　“好”陈玉清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叮嘱道“在这等我，别乱跑。”
　　“又不是小朋友。”柳芙念着。
　　“在我这是。”车辆的鸣笛声盖过了陈玉清的轻言细语。
　　“什么？”柳芙疑惑着。
　　却见陈玉清摇摇头，继续向前大步走去。

　　没过多久陈玉清提着两个袋子回来了，他轻提一个袋子说道：“这个是草莓的，另一个是芒果。”。
　　柳芙接过芒果的那个袋子，打开淡淡的芒果香味占满她的嗅觉。
　　“边走边吃吧。”说完，陈玉清向她伸出手。
　　柳芙看着前方的斑马线说：“我自己也可以的。”，说完便抬脚走去。
　　陈玉清略显尴尬的收回手，走在柳芙身旁，小姑娘吃的正欢，两个鼓鼓的腮不停地动着。
　　烤鸭的香味扑鼻而来，柳芙一抬头已经到了店门口，柳芙偏头和陈玉清相视一笑。
　　店里的生意明显没有当年火爆了，看店的也换了人，不再是儿时慈祥的阿姨和叔叔，而是另一对中年夫妇。估计是叔叔阿姨的儿子和儿媳，柳芙揣测着。
　　陈玉清付完钱后，神情淡然地坐在柳芙的身旁。柳芙感受着少年身上干净的肥皂味，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甜甜的。
　　“你之前常来吗？”陈玉清开口问道。
　　柳芙漏出骄傲的神情，撅着小嘴得意洋洋地说：“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的，小时候我爸常带我来……”。
　　说到结尾，柳芙的声音也逐渐微弱。
　　小时候，柳芙一跟叶芸闹脾气，柳明洋便带着她来吃烤鸭。也因为这个，柳明洋被叶芸调侃是女儿奴。
　　陈玉清察觉到不对劲，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柳芙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可眼眶里却是亮晶晶的泪花。
　　没过多久，烤鸭上桌了。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柳芙戴上手套撕下一只鸭腿递给陈玉清说：“这个鸭腿肥而不腻，特别香！”
　　陈玉清接过，卤料味和烤鸭的肉香扑面而来，一口下去陈玉清的嘴角占满了蘸料。
　　“怎么样？”柳芙两眼闪闪地看着他，期待他的评价。
　　“真的很香。”
　　听完，柳芙乐呵呵地笑了并说：“那当然，我爸找的地儿都特别好。”
　　柳芙饿了一下午，一只烤鸭被她和陈玉清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你还想去哪走走吗？”陈玉清问。
　　柳芙咂咂嘴说：“这个点能去见来福吗？”
　　陈玉清看了眼手表——八点半，说道：“能啊，我叫车来接我们。”

　　陈玉清和柳芙并肩走出了巷子，外面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素不相识，但在未来某个时刻他们会见面，会相熟，甚至会恋爱并且陪伴彼此一生。
　　“文理科分班后，我们还会在一起玩吗？”柳芙问道。
　　“当然，又不是分校了，我会去找你。”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陈玉清轻笑。
　　两人站在路灯下等车，对面是灯红酒绿的街道，这边是年少无知的纯粹。
　　在以后对面的灯红酒绿也会存在一个陈玉清。
　　“陈玉清，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吗？”柳芙抬头看着月亮。
　　“是啊。”
　　“可是我们刚认识几星期啊。”柳芙微微蹙眉看向陈玉清，似在怀疑陈玉清话里的可信度。
　　“我看人很准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是好朋友。”陈玉清轻轻勾起一边的嘴角，骄傲道。
　　“不信，我觉得……”柳芙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玉清打断了。
　　“车来了，上车吧。”陈玉清说道，此时司机也附上了笛声。

　　司机下车为陈玉清打开车门道：“少爷，这是你的普通同学吗？”
　　“我想这不是你该问的。”
　　“抱歉，但是夫人让我确认的，希望您可以配合一下。”
　　“是好朋友。”
　　柳芙怔怔看着他，不是在感动而是在震惊。
　　上车后，柳芙凑近陈玉清的耳边细声说：“你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吗？”
　　陈玉清偏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说：“我爸妈是做生意的。”
　　“真厉害，怪不得你这么聪明。”柳芙赞叹道。
　　“为什么这么说。”陈玉清笑道。
　　“做生意不是都需要头脑吗！这就说明你很聪明。”
　　“那你爸妈呢？我看看为什么你这么傻。”陈玉清打趣道。
　　“……我妈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柳芙不夹带任何情绪说道，“我爸爸…是消防员。”
　　陈玉清捕捉到了柳芙眼里的黯淡，问道：“挺好的呀，怎么兴致不高？”
　　“我爸爸……在救我的时候去世了。”柳芙的声音愈来愈小。
　　陈玉清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沉默了会说：“对不起，我不该一直追问到底。”
　　“没事。”
　　“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都说没事啦。”柳芙挤出一丝笑意看着陈玉清。
　　“你爸爸很伟大。”
　　“谢谢。”
　　随即迎来的便是沉寂。

　　下车后，因为巷子狭窄车进不来，柳芙和陈玉清便徒步走进来。
　　“这条路可以去我家诶！”柳芙惊喜道。
　　“你家在哪？”
　　“最后一条巷子进去就是了。”，柳芙补充道，“小时候这条巷子里有一个超级凶的大叔，还吼了我，我决定记他一辈子！”
　　陈玉清往前走几步，看着柳芙指的那条巷子，是儿时小女孩牵着他手离开的那条。
　　“我已经好久没回去了。”柳芙感叹。
　　“往这边走。”陈玉清走在前面说道。
　　还未见人便先闻其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划破沉寂。好似有人在争吵什么，女人喊得撕心裂肺，语调里充满的是哽咽。
　　又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陈玉清拔腿往声音的来源跑去，柳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知道一定是一件大事也随着奔跑起来。
　　走近了些，柳芙清晰地听见了男人的低吼里面夹杂着“神经病”“疯女人”等词语。
　　柳芙缓缓放慢脚步，她呆愣在原地，柳明洋在世时与叶芸十分恩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反应不过来。
　　陈玉清破门而入，将陈圆护在身后问道：“妈，您没事吧？”
　　陈圆把头抵在陈玉清的肩上哭喊道：“我都看见他和那个女人在商场里恩恩爱爱了，他还狡辩。”
　　男人听完继续骂道：“疯女人，每天听风就是雨的，那只是我的客户。”
　　“客户需要挽手逛街吗？沈望城我告诉你，这个婚我是离定了。”陈圆坚定道。
　　这次沈望城却慌了神，沈望城是陈家的上门女婿。结婚之后，在事业上获得了陈家的大力支持，事业无风无浪。
　　正因为这些，沈望城肯定他是陈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养情人跑夜店。
　　尽管陈圆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他依旧死性不改。
　　如今陈圆提出离婚，那么沈望城公司里的财产也会被抽出一部分陈家的股份。那么沈望城那欲欲坠落的公司极有可能会破产。
　　“妈，您先回屋里坐会成不？”陈玉清轻声道，想让他俩先暂时分开，以免再吵起来。
　　沈望城搭上陈玉清的肩说：“玉清啊，你去说服一下你妈妈吧！多大事真不至于离婚，离了之后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啊。”
　　“什么坏处？”陈玉清撞开沈望城的胳膊继续说道，“没落的只是你，是你自己的纸醉金迷害得你现在的一无是处。跟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说服我妈的。”
　　沈望城嘴巴张了又合，一时说不出话，见陈玉清要走出家门又威胁道：“那意然呢？你忍心让她失去父爱吗？”
　　沈意然是陈玉清的妹妹，出生那年沈望城和陈圆还恩爱的很，想用一个跟沈望城姓一个跟陈圆姓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爱的深沉。
　　因为沈家拗不过陈家，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圆给陈玉清改了姓。
　　听完，陈玉清要去扳门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转头对沈望城说：“你对她来说，弊大于利。”
　　沈望城清晰地看见陈玉清眼里充斥的是厌恶是嫌弃的神情，也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些个利益既然用自己的女儿来威胁自己的儿子。
　　陈玉清走出家门发现柳芙坐在门槛上，他跨出一步也坐在门槛上。
　　“我送你回去吧，来福睡着了。”陈玉清说。
　　“好啊！走吧！”柳芙挽住陈玉清的手，她在安慰他。
　　陈玉清看着柳芙脸上僵硬的笑容说道：“别笑了，好假。”
　　“还不是想让你开心点。”
　　“谢谢，现在回去会太晚吗？”
　　“不会。”

　　“柳芙。”陈玉清轻唤。
　　“怎么了？”
　　“……没事，只是感觉这样真好。”

　　破碎的盘子有一天也会被细心的少女用胶水还原，虽说不再完美，但是盘子应该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