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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变本加厉 ...

  •   自打柏为善新官上任三把火实行所谓的办公室新政之后,本来如同沙僧一般任劳任怨、踏实勤奋的桂卿,硬是被这厮逼成了一个爱恨交织、心绪难平的孙猴子,原本没有反抗精神的人也有了反抗精神。
      有一回,东院办公室下发了一个书面通知,要对一份拟发布的文件征求各相关部门的意见,柏为善在自己的座位上接过桂卿骑自行车从东院那边拿过来的通知,狗撩热骚地匆匆看了一眼,然后就把通知往桌上一扔,嘴里小声地嘟囔道,好像有意不让人家听清一样:
      “小张,你就看着提几条意见吧,回头好报过去。”
      桂卿恭恭敬敬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仔细地研读了起来,等他心里大概梳理了几条意见之后,便走到柏为善跟前汇报道:“柏主任,我初步想了几条意见,先给你简单地汇报一下,要是行的话我就打出来,要是不行的话咱再商量。”
      “你现在不要给我说什么初步意见,你先把你的意见打出来,然后再交给我看。”柏为善很不耐烦地回了句,直接把桂卿的话给堵了回去,像是到了更年期的老娘们一样,这显然是蓄意之举。
      桂卿虽然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感到很不舒服,如同刚刚吃了一只从非洲或者东南亚飞来的外地苍蝇一般,但他还是决定按柏为善的要求来执行,先把自己的意见打出来,然后再交给对方审查。
      随后,他默默地走到办公室那台电脑跟前,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把他事先想好的四条初步意见打好,提出来,交给了柏为善。
      柏为善接过来还冒着热气的打印稿,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然后直接对桂卿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现在有点急事,得出去一下,等下午回来我再看吧。”
      说完,他就出去了,仿佛外边有好几个胎急等着他去投一样,如果稍晚一步可能就投不上了,白白地浪费了几辈子的生命。
      桂卿以为柏为善可能确实有事,所以才急着要走的,而没想到其他的方面,因此也就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结果,那天直到下午下班了,一向都喜欢日圈抹拉套、说话没点准头气的柏为善也没回到单位,而按照东院办公室的通知要求,人家当天下午就要反馈结果,为此他还被人家那边催促此事的人好生说了一顿,要求他次日上午一早必须得把结果报上去。
      从内心来讲,他是非常鄙视柏为善这种说话不算数和遇事经常拖拉的坏习惯的,但是因为这个家伙一向如此行事,嘴上答应了的事基本上就和放屁一样很少去认真执行,而且无论多大的事在这家伙那里也都无所谓,所以他也就只能无可奈何了。
      “天要下雨,他娘要嫁人,随他娘去吧。”他不禁想道。
      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人家东院办公室的人又口气非常强硬地催了一遍反馈意见,桂卿又给柏为善当面提醒了一遍,这家伙才吊儿郎当地拿着那份打印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然后漫不经心地对桂卿吩咐道:“小张,你写的这几条我都仔细地看了一下,说实话根本就不行,而且也不是那么回事,文件的主要精神你都理解错了,大方向就错了,更别说细节的东西了,这可不行!”
      “我看这样吧,”他又安排道,看起来好像很无奈的样子,要怪也只能怪桂卿的工作能力不行,“你赶紧再理几条,重新打出来。”
      桂卿闻听此言,气得差点当场憋死。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和毫不讲理的人,就算是他已经修炼到荣辱不惊的超然地步,恐怕也难以应付得了。
      他当时想先把初步意见说出来,就是为了防止这孩子玩这一手,单等到他辛辛苦苦地打完了,这家伙再跳出来否定他,说他弄得不对。
      结果弄到最后,这家伙果然把他的意见给否定了,真是太可恶了。
      他以为,既然他已经提出了先说说自己的初步想法,然后再去打字的要求,那就是在明显地提示这家伙,一旦他打印出了意见,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地否定,至少是不能全部否定。
      但是,柏为善这家伙显然是在故意戏弄他,侮辱他,而且还戏弄和侮辱得那么洋洋得意和自以为是,那么令人感到恶心和痛恨。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有些眩晕和憋闷,就像有人拿着厚厚的鱼贩子用来装鱼的劣质黑色塑料袋罩住了他的头一样,遂觉得柏为善这厮着实卑鄙,着实下作,着实小人。
      他虽然心里头又气又恼,但是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不想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觉得是他这个小兵不好支使,不好说话,像个难缠的刺头一样。
      他既然不想当彭云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自然就要表现得比较大度能容,比较吃苦耐劳,比较有涵养和有素质才好,最好是和彭云启那种鸟人泾渭分明、截然不同。
      略作停顿之后,他笑着对柏为善道:“柏主任,要不我现在再理那么几条,我先把大概的意思说给你听,你看看合适吗?”
      “你现在不要说了,直接打出来吧?”柏为善继续恬不知耻地说道,丝毫没觉得桂卿已经在心里恨透了他,甚至都恨到完全无视他的程度,基本上就当他是一团空气了。
      他又觉不着,反正是谁有素质谁活该吃窝囊气。
      “柏主任,你不先听我说说大概的意思,如果我打出来的内容再不符合人家的要求,那怎么办呢?”桂卿既然决定忍下这口恶气,索性就一忍到底,于是努力地笑着为自己辩护道。
      桂卿本来想说如果不符合“你柏为善”的要求怎么办,但是又不想将矛头过于直接和明显地指向对方,所以才改口说如果不符合“人家”的要求怎么办,事实上连傻子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善也真是善到家了,只能让恶人更恶,小人更小。
      虽然他也明白,他如此委曲求全、小心翼翼地替对方的感受考虑,说起话来都要字斟句酌、思虑再三,对方也未必就能领他的情和会他的意,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因为他一直都相信“君子乐得做君子,小人妄自做小人”这句话说得没错。
      他还觉得,纵然他不是什么道德高尚、品行坚贞的君子,对方也不是什么品质恶劣、卑鄙龌龊的小人,他也要在内心坚守一种信仰,一种操守,尽管他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仰,一种什么样的操守。
      是本能地做个好人吗?他不知道。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他拿着重新打印好的稿子交给了柏为善,然后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张狭长的烂脸和那个讨厌的中分头,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发布新一轮的训令,看看对方到底如何把戏演下去。
      “哎呀,小张,我刚才都给说过了,大方向错了,大方向错了,你怎么还没弄明白呢?”柏为善故意哭笑不得地说道,就像一位慈祥的老大哥特别疼爱自己的小弟一样,“你虽然换了个角度提意见,表面上看着是和原来不一样了,但核心的意思基本上还是原来的路子,属于典型的换汤没换药,懂吗?”
      “这是典型的穿新鞋走老路,明白吗?”他又咋呼道。
      “噢,柏主任,那你看应该怎么写呢?”桂卿微笑着向眼前的瘦高个子办公室主任问道,强力压抑着心头不断翻腾的怒火和厌恶,比不加盐空口嚼了一嘴的蛆还难受。
      他知道,嘴里有蛆不是他的错,但是嚼蛆就是他的错了。
      “柏为善啊,柏为善,”他用想象中的带有神奇功能的金刚怒目使劲地瞪着柏为善这厮的眼睛,就像在和对方面对面地骂架一样,暗咬着牙默默地唾弃道,“我已经第二次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了,让他先听听我的大概意思,然后我再打字,结果他个※※※就是不听,单等我吭哧吭哧地打出来了,他再说我弄得不行,他※※※这不是在玩我吗?”
      “以前那么多征求意见的通知,我哪件没答复好呢?”他继续在心中想道,恨不能一把掐死眼前这个万人揍的坏熊,“怎么一到他来审核和把关了,我就是干不到那个点子上去呢?”
      “他一来,”他接着在心中骂道,把对方祖宗八辈都挨个地问候过来了,“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干活了,真是可笑至极,我※※※※!”
      “怎么合适就怎么写呗,反正不能像你那样写!”柏为善如同一位刚从洗浴中心出来的资深顾客一样,极为无耻地歪笑道,“这样吧,等会我大体上写几条意见,你参考参考吧。”
      桂卿没再言语,无声无息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柏为善又没话找话地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开了几句同样极为无聊的玩笑,以示自己会举重若轻和忙闲结合,然后就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提起签字笔来人模狗样地写了起来。
      他吭吭哧哧地大约写了一行半字左右,就用左手挠了挠他的那个汉奸中分头,然后撕下桌上的草稿纸揉成了一团,扔进脚旁的蓝色垃圾筐里了。
      等他兴师动众地重新写了大约两行半的时候,他又用左手使劲挠了挠那个中分头,又撕下一页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在公家的垃圾筐里了。
      渠玉晶斜楞着两眼悄悄地看着柏为善抓耳挠腮、屁不在腚的搞笑样子不禁暗暗发笑,同时又在那里拿看报纸当幌子,装作很有素质且从来不轻易笑话别人的样子。
      而彭云启这厮则低着头、翻着眼、咬着嘴唇偷看着不远处的那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然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无论他想什么,对别人来说都不重要,都没有价值。
      直到第三次写的时候,柏为善这个熊东西才决定无论写好写孬都不再当众撕纸了,公家的草稿纸此刻应该集合起来给他烧一炷香,感谢他偶然想起的节约之举。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也就是便秘的人上一次厕所的功夫,他才把写好的东西交给桂卿,同时道貌岸然地煞有介事地安排道:
      “小张,严格按我写的意思,你再动脑子给补充补充,完善完善,然后打印出来。”
      “这就和马车赶路一样,”他又多此一举地说道,“车轮千万不能跑偏了,车轮要是跑偏了,速度越快越毁事。”
      桂卿接过柏为善手中的那张草稿纸,发现上面的字乱得就和鸡爪子挠的差不多,又像是给邋遢狗啃过的一样,烂得简直不像样子,属于典型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看着就让人想吐。
      他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发现柏为善一共写了三条,其中第一条只写了一半,后边就是乱码了,第二条也是只写了一半,后边就是鬼符了,第三条则仅仅只是写了几个字,后边就是点点点和横横横了。
      他本来很恼火的,恨不能一刀砍死这个熊家伙,但是一见了对方写的那个狗屁东西,瞬间就想破涕为笑了。
      这种人,也值得他恨吗?
      不值得,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人嘛。
      “柏主任,你这前两条意见没写完整啊,”他捧着那张被粗糙地揉搓过的无辜的草稿纸,非常平静地问道,“另外,第三条基本上算是没写啊,这怎么办呢?”
      “总不能就这么直接打出来吧?”他故意问道。
      “哎呦,还大学生呢,你是干嘛吃的呀?”柏为善马上厚着脸皮回道,一脸经过努力掩饰的尴尬和不耐烦,“别忘了你是咱单位的原始本科啊,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整个大院里赫赫有名的笔杆子,应该属于一点就透、一说就通的宝贵人才啊,难道什么事都得我一点一点地说清楚吗?遇到问题,碰到困难,你就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吗?”
      他竟然公开玩起来倒打一耙的把戏。
      “别什么事都想着问别人,别人也不能帮你一辈子,是吧?”他继续厚颜无耻地教育桂卿道,简直不是个熊玩意。
      “联想,联想你都不会吗?”柏为善那厮又非常不屑地跩道,岂不知他在桂卿心中早就已经死到临头了,“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连我这种人都记得这句广告词,你一个堂堂的大学生竟然不会。”
      桂卿看对方不仅不打算把意见说清楚,而且还在那里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地倒打一耙,肆意地讽刺和挖苦起他来,遂气得都不愿意再看这孩子一眼了,也压根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了。
      “罢了,罢了,”他暗暗地思谋着,“我也别再和这个家伙浪费口舌了,干脆我自己再想法补充一下,好歹把眼前这个事给应付过去再说吧,人家那边都催好几遍了。”
      想到此处,他二话没说,就走到电脑跟前又重新打了起来,反正是既不能闲着,更不能顶撞对方,这两者都不可取。
      到真正开始打字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就是柏为善勉强写出来的那几句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狗屁不通,连一点最基本的逻辑性都没有,基本上说了就和没说一样。
      他出于职业本能,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把那些散乱无章、零零碎碎的意思连接起来,把错误的标点符号纠正过来,把缺失的东西补充完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个完整的意见整理出来,就像是把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死人给整齐全了,救活了。
      但凡亲自写过材料的人都知道,修改和润色别人的材料,尤其是那些逻辑混乱、语句不通、胡拼乱凑的材料,比自己亲自写要费脑子多了。
      尽管他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此刻体会得也是异常的深刻,但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表现出来什么厌恶之情来。
      因为他觉得,既然前边都违心地顺从了,都认了,后边再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就等于是前边的委屈白受了,前边出的力也没有了。
      他不想那样,于是索性把这个“好人”当到底。
      既然抱定这个委曲求全的主意,他便把打好的稿子又一次交给了柏为善这孩子,然后依然非常平静地说道:“柏主任,你看看哪里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咱再改嘛。”
      说这话时,他心里想的是以进为退,先用客气话和谦虚的话堵住对方的嘴,让对方不好意思再提出什么修改意见。
      另外,他还天真地觉得,但凡对方要点熊脸,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话,都应该不会再提出什么垃圾意见了。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耻和卑鄙。
      “小张,你的悟性怎么那么差的呢?”柏为善只是上下看了一眼打印出来的稿子,竟然张嘴就把桂卿的劳动成果又给否定了,就和小孩闹着玩似的,“连我最基本的意思都没看懂,你看我上面写得多清楚啊!你顺着我前边写的内容,直接水到渠成地往下续就行了,你又自作主张地另起炉灶干嘛?”
      “就显得你能,显得你水平高,是吧?”他又讽刺道,就像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东厂或者西厂的老太监一样。
      “柏主任,你后边不是没写什么吗?”桂卿辩解道。
      “后边没写是没写,可是我前边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柏为善真不真假不假地教训道,根本就不知道“人”这个字是怎么写的,“你怎么就一个心眼子啊?”
      “哎呦,就是让你简单地填个空,你难道也不会吗?”他哆嗦着嘴巴指责道,唾沫星子在嘴边乱飞,“你上学的时候没学过填空吗?”
      “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懂不懂?”他问。
      “笨死你算完吧,我看。”他不知死活地评论道。
      “柏主任,我——”桂卿说着说着,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你,你什么呀你?”柏为善又使出了一招旷世绝学,打击得桂卿彻底晕菜了,“我看你就是受南院的影响太深了,老是跳不出那个圈子,干什么事都是老一套,没点积极的转变。”
      “什么,柏主任,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桂卿恰恰因为这回是彻底气晕了,所以才不软不硬地回应对方的,搁平常他是断然不会这么问的,因为这样做太没水平了,也显得太直接了。
      他没想到柏为善这次竟然又把这句从前已经说过无数遍的套话给搬了出来。以前柏为善就这么说他的时候,他都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因为他不愿意和这种人计较什么,也懒得去反驳和辩解。
      他深深地知道,对方肯定是一直都看不惯他的办事风格和脾气性格,所以才敢这么说的,但是这确实有些太冤枉他了,甚至就是一种赤露露的污蔑和栽赃。
      他虽然也看不惯对方的行事方式和人品素质,但是他从来都没说过什么,连一个字都没说过,而且他对于对方安排的所有事情,无论对错和难易,都是不折不扣、认认真真地去落实的,从来不敢有一点懈怠和拖延。
      他讲究,他仁义,但是对方不讲究,不仁义,这本身就已经够无耻和够恶心人的了,对方居然还在那里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受以前的影响太深,真是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我从来都没说过他受北院的恶习影响较深,他凭什么说我受南院的影响较深呢?”他心里不住地暗想着,同时轻轻地闭着眼睛,深深地吸气和呼气,以防止自己气昏了头,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把局面给弄僵了,到最后又是自己吃亏和倒霉,“真是恶人先告状,坏人先出拳啊。”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就算我南院的影响深,那也是受苏庆丰的好影响深啊,又不是什么坏习惯,他凭什么那样说,那样评论?”
      “人家苏庆丰本身就是一个热情乐观、积极奉献、任劳任怨的人,我受这种影响越多越深应该就越好啊,怎么在柏为善这种人眼里居然就成了一种毛病了呢?”他颇为不解地想道。
      “我是说,你受南院的影响太深了,”柏为善继续红口白牙地肆意挑衅道,却不知道桂卿在心里已经把他敲死一百遍了,“怎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柏主任,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啊,”桂卿打算采取一种能退能进的方式来对付柏为善,于是开口回道,至于后果究竟如何他并没有多想,他也是被迫如此反应的,“你说我受这边大院的影响太深了,我先不说你指的是哪种影响,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咱就先说说这个理吧,请问世界上哪个人不受自己以前经历的影响?”
      “谁的人生之路不是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的?”他接连追问道,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他打算一举击溃对方,“一个大学生肯定受他高中生活的影响,一个高中生肯定受他初中生活的影响,对吧?”
      “那你说我受这边大院的影响太深了,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他直接逼问道,干净利索地直指要害。
      他觉得既然已经忍无可忍,那就不必再忍了。
      “呃,这个问题嘛,其实是这样的——”柏为善见桂卿已经动了真气,便把他的嚣张气焰主动往下降了降,于是有些心虚地说道。
      “小张,你先别急嘛!”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先来了个缓兵之计,“我又不是故意要说你什么,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是那种人嘛。”
      “那你说我受这边大院的影响太深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桂卿决定老老实实地用真正柔和且坦诚的语气,而不是故作聪明地用绵里藏针或软中带硬的语气适当地反击一下,以出出他心中自打柏为善过来之后积压已久的那口恶气,于是他缓缓而重重地说道,“你现在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柏为善开始咕嘟嘴了,不再像开始那么摇骚了。
      “噢,我一上班的时候,”桂卿继续精准地还击道,他很自然地想起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句话,无形当中就获得了一种极为充沛的豪迈之气,“人家苏庆丰就毫无保留地教我怎么写材料,怎么处理办公室里的日常事务,怎么和大家搞好关系,你既然这么说我,那我该怎么来理解你的说法呢?”
      他这一招击得对方有些措手不及。
      “好吧,我承认,就像你说的那样,就算我老是跳不出原来的那个小圈子,干什么事都是采取的老一套办法,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征求意见的事我已经多次事先请示过你了,结果你都不让我说,而是直接让我打字,对吧?”他继续义愤填膺地讲理道,好像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大战也要接近尾声了,“最后,你说我写的不符合你的要求,你要自己写,那也行,我当时也没说什么,对吧?”
      柏为善僵着个小脸不说话了。
      “可结果呢,你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你自己又否定了,对吧?”桂卿有理有据地反击道,口气也是相当严厉,他现在不想再当一个任人随意欺负的软蛋了,至少是不想被柏为善这种鸟人欺负,“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要不你说一个字,我打一个字,行吧?”他使出了杀手锏。
      “小张,这个事你千万可不能这么说,从来写材料哪有一遍就过的,我说的对吧?”柏为善眼看着自己理亏,便又开始强词夺理了,他如泼娘们一般嘟囔道,“你本身就是写材料的,叫你自己说,好材料改个十回八回那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恬不知耻地说道。
      “对,我也明白这一点,”桂卿还是想和对方讲理,一贯讲理的人想不讲理一时半会也学不来,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那种人,就像鸭子永远下不出鸡蛋来,马永远也学不会驴叫一样,“不过征求意见这个事和修改材料是两码事,你不要随便混淆。”
      “大材料来回改那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征求意见一共就那么几条,你事先想好了,然后确定下来,我再按你的意思给打出来,不就可以了吗?”他用较为不屑的语气条理清晰地驳斥道,想想对方前边的无耻做法就觉得无比恶心,“你用得着反反复复地折腾着玩吗?”
      “我觉得大材料小材料一个样,都得认真对待,这样不对吧?”柏为善仍旧厚颜无耻地狡辩道,现在也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了,别的好词都对不起他,“所谓慢工出细活嘛,对吧?”
      “咱干什么都得认真点,是吧?”这个鸟人又道。
      桂卿此时已经不想再和这个鸟人啰嗦了,于是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了。
      “我不鸟他,他又能奈我何?”他暗想。
      稍微愣了一会之后,他又感觉这样做也不妥当,因为这个事终究还是得处理掉的,人家打电话来催,最后还是找他,而不找柏为善那个狗东西。索性,他直接对柏为善说:“要不这样吧,柏主任,咱都上电脑跟前,你说一句我打一句,这样好能快点。”
      同时,他还下定了决心,人家要是再打来电话催促此事,他说什么也不接了,只要电话一响,他就去上厕所。
      尿遁这种办法虽然历来为人所不耻,但他偶尔用一次也无妨,更何况是用来对付眼前这种烂人。
      柏为善的贼眼珠子胡乱地转了几圈,他略微地想了一想,见也没什么高招可以拿出来再继续欺负桂卿了,便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开始走到电脑跟前换个方式耍起嘴皮子来。
      他一见桂卿真的拉开了架势,而且是他说一个字,桂卿立即就打一个字,自己先倒是紧张了起来,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不成溜了。
      他是说了改,改了说,那个鸟嘴比拉肚子的人下面的喷口还不当家呢,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最后搞得连他自己都腻歪了。
      而桂卿则一言不发地按照他的要求来,他让打就打,他让删就删,随便他折腾去。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正忙着呢,忽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柏为善非常难得地亲自跑过去接那个电话,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遗憾的是那并不是人家催促反馈意见的电话,而是另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接完电话之后,嘴里一边像男神妈妈下神一样嘟囔着什么,一边敷衍潦草地对桂卿安排道:
      “那个,小张,我现在有点急事得临时出去一下,那个材料你好好地改改吧,改完后直接报就行了,不用等我了。”
      “恁小青年就得放开手脚大胆地干,”他又故作潇洒地说道,把装腔作势的做派发挥到了天下无人能及的地步,“不能什么事都依靠别人一点一点地教,那样的话永远都成长不起来。”
      说着说着,这厮便脚底抹油,直接溜走了。
      这厮抬脚一走,桂卿只用七八分钟便将三条眉目清楚的意见打好并提了出来,然后就骑着自行车给人家送过去了。
      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屋里早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
      他自己晃晃悠悠、孤孤吊吊地走下楼,到外边摊了一卷菜煎饼,拿到办公室里吃了,就这么把一顿午饭胡乱地打发了。
      中午正是特别无聊和容易犯困的时间,桌子上的几张报纸也都看腻了,他便走到电脑桌跟前打算随便消遣一下。
      他浏览了一下当前的新闻,上了一会□□,看看也没什么信息,就又打了一会斗地主,便感觉有些困倦了,于是想到会议室里去略微睡一下。
      就在他打算关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电脑回收站中还有一些文件没清理,便顺手打开了,想看看里边都有些什么内容。
      结果他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单位常见的文件之外,还有一个很不常见的音频文件,就好奇地点开了它。
      当这个音频文件一播放,他立马就震惊了,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一段电话录音,录音的内容正是某天某点某分柏为善用办公室的电话和别人聊天的内容。
      当然了,这段通话录音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秘密,无非就是日常的聊天而已,但是偷偷录音的性质却很恶劣,这是赤露露地侵犯别人隐私的恶劣行径啊,属于绝对不能容忍和原谅的事情。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他随即感慨道,同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这太可怕了,也太可恶了。”
      他慢慢地想了一下,然后就把那个可怕的音频文件彻底地给删除了。删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想着不该动那个文件的,这样容易留下痕迹,万一被人家猜到就不好了。
      但是他又一想,现在删都删了,想再多也没什么用了,索性就不想了。
      他起身顺着电脑连接线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这台电脑竟然同时还连着办公室里的电话线……
      如铁的证据就摆在眼前,结果已经非常清楚了,一定是有人在电脑里装了某种软件,来偷偷地录制办公室电话的通话内容,而且还不知道已经录了多少个电话呢。
      前边肯定也有录音文件被删除了,这是非常肯定的。
      “难道是彭云启这孩子干的?”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寒冬腊月天光着屁股坠入了雪窟和冰洞一般。
      谁也不希望自己光着屁股被别人偷看呀。
      “嗯,首先来说渠玉晶肯定不会弄,”他的脑子快速地分析着,同时赶紧离那个电脑远一些,像躲避可怕的瘟神一样,“因为她根本就没那个本事捣鼓这个玩意。”
      “至于柏为善这家伙嘛,”他继续认真地分析道,用的是最笨和最有效的排除法,“就算是他一心想弄,估计他也没那个熊本事,他平时也就是卖嘴管,占点小便宜管,一到正经事上就拉倒了。”
      “那么这样看来的话也只能是彭云启了,”分析到这里时他的眼睛猛然一亮,心中稍微激动了一下,“他平时最喜欢弄这些事了,他曾经吹嘘过自己电脑水平多高多高。”
      “噢,难怪他整天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捣鼓这个事啊。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们所有人的通话岂不是都被他给偷录了?”他颇有些恍然大悟地想道,越想越觉得彭云启这个人太卑鄙和下作了,“哎呦,太可怕了,太阴险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要是真上纲上线的话,他这就是犯罪!”他愤怒地想道。
      接下来,他便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是否在办公室的电话中说过什么不能让别人听到的内容,特别是不能让彭云启听到的内容,这可把他给折磨坏了。
      他反反复复地想了又想,觉得自己最不能见人的话无非就是和寻柳说的那些情话,其他的倒都无所谓。
      至于和寻柳具体都说过哪些情话,他实在是想不起太多的内容了,而越是想不起来什么,就越是感觉恐怖、厌恶、愤怒和窝心……
      他清楚地知道,越是这种下三滥和拿不上台面的事情,他越不能去揭穿对方,因为那绝对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并进而永远都对他怀恨在心的,他不想就这么样地多一个仇恨自己的人。
      眼下他唯一的正确选择就是继续隐忍不发,装作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来应对此事。
      虽然他并不打算让彭云启察觉到他已经知晓此事了,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彻底将对方列入交友的黑名单了。
      而一旦将其列入这个黑名单,他就不打算再恢复了,这是他自己悄悄地建立的对别人的一种很重的处罚措施,也是他极少使用的办法之一。
      “咱心里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行了,以后和他接触的时候多留点意就是。”他如此这样地劝慰着自己,省得再自寻烦恼,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样的话就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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