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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给我的忠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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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怎么了?”他反问道。
“因为你概括得并不准确啊。”我忍不住指出来。
只要我指出来,我就失败了,就没熬过他。
“哦?”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啰嗦道。
这是最经典的长话短说,我终于能够亲身领教了。
“我承认,你大概也许应该是说得对,道理呢,也差不多,意思呢,也没跑偏,但是,问题是,你要搞明白,我确实没想那么多啊,我只是很自然地说了说我心里的一个非常朴素想法而已,你却给我东扯葫芦西扯瓢,硬把没影的事往我头上安,说我就是那样想的,那我能高兴吗?”我一口气说道,就像农村老娘们在和年深日久的老对手骂架一样,既然指责他了,那就干脆一下子指责到位,免得回头想起来哪句话没说,或者说得不好,不及时,再觉得亏得慌。
“我只是好心帮你提高一下理论高度,也没别的意思,你又何必生这个气呢?”他死皮赖脸地回复道,巧妙地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又或许,他说的可能也是实情,我也得对他宽容一些。
“哎呦喂,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我嘴上毫不含糊地嘲弄他道,和心里想的不大一样,我的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感谢倒是不必了。”他大言不惭地回道。
“行,有种!”我气极无奈地说道。
“别夸我,否则我容易骄傲。”他道,简直恶俗极了。
我不喜欢拿贫嘴当幽默的人,他该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想什么呢,你?”我用心轰击他道。
“还能想什么啊,自作多情呗。”他调皮地说道。
岂止是自作多情,简直是自作多情,我暗暗褒贬他道。
“讨厌!”我嗔道,这就意味着,我再次输了。
“那好,随便你吧,”他颓然地回道,又来了,又来了,这家伙,感情演的是装老实讹人这出戏啊,我刚才在心里果然没有骂亏他,而且是骂得刚刚好,盐也合适,油也恰当,火候也是没说的,“我反正就是这样想的,我也是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心中一个非常朴素的想法而已,我也没想那么多啊——”
“其实,我比你还单纯呢,呵呵。”他厚着脸皮又道。
“怎么,也是理智与情感的较量?”我不失时机地讽刺他道。
“然也,然也。”他不知羞耻地回应道,再次将我惹毛了。
“好了,我命令你,不要再讲了!”我直接威胁他道。
我不能再忍了,既然他满嘴胡话,一心要戏弄我。
单单从形式上说,这就意味着我要和他翻脸了,我不准备再和他聊下去了。
“好,听你的,不再讲了。”他乖乖地许诺道。尽管心有不甘。不过,他还能怎样?恐怕也只能这样了,哼哼。
“你应该知道,任着自己的性子和意愿,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地去叫醒一个正处在睡梦中的人,而且人家做的还是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好梦,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我板起脸来义正辞严地教训他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呵呵。
这话我早就该说了,如果我心中秉承的是客观、公正、无私这一原则的话,只是一直都不好意思。
含蓄,对,中国人说话办事历来讲究含蓄嘛。
另外,看来,对这货,有时候就是不能给他好脸,给好脸他就会上天。
还有,不能手下留情,嘴上留德,若是无原则地留情或留德的话,他的尾巴就会翘到天上去。
我觉得他就是属小车的,需要我不时地敲打敲打他才行,尽管我实际上并没有肩负着这项义务。
“明明已经醒了,心里就和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结果还大模大样地四仰八叉地躺着装睡,呼噜还打得震天响,那也是种非常不道德的行为呀。”他油嘴滑舌地说道,此举只是把我惹得更加恼火了,其他的作用真是一点都没有。
不好意思,他又一次失算了,没能揣摩准我的心思。
我压根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自作聪明了,哈哈。可笑。
“谝多少熊能!”我心说。
“精彩,漂亮,继续啊。”我捣鼓道,这才是我的态度。
“好吧,李,我愿意承认,刚才我是开玩笑的,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理解,多谅解,你千万别生气啊。”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改邪归正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可是这话倒是给我一种他大可不必如此表现的奇怪感觉。
这尊我在多数时候都以为他是大神的大神终于服软了,终于出手一把将前边他说过的所有内容全都推翻了,这主要是因为他开始心软了,或者也可以说是他开始有点害怕了。
他肯定不希望我出事。
这黑天半夜的,万一我被他的一番鬼话吓出什么要命的毛病来,他当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就好比,我们两个一时心血来潮,决定一块跑出去偷偷地喝点酒,嗯,因为高兴,因为意趣相投,所以喝了很多酒,而且主要是他使尽各种手段灌的我酒,后来他平安回家了,我却死在半道上了,你说他的良心能过得去吗?
“可恶至极啊!”我张口痛骂道,只是没把这话变成文字。
“现在,我给你一个绝对善意的忠告,”他随后又郑重其事地说道,看样子是打算言归正传了,而不是要一味地和我开什么劳什子玩笑了,我可不喜欢他开的这种说不定真能闹出人命来的所谓玩笑,一辈子都不喜欢,甚至永远都不愿意再回忆起,“既然你刚才开口喊我一声大哥了。”
“那么,我就要尽到当大哥的责任——”他卖关子道。
“我想说的是——”他啰嗦道。
“说啊!”我催促道,恨不能跑过去踢死他。
“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千万不要让他(她)去学哲学,真的,请相信我,我是在很严肃地和你说这个事!”他道。
嗯,就这?
“哦,有那么严重吗?”我本能地反驳道,就像一条被收拾完的大鲤鱼,明明已经被厨师放进滚滚的油锅里了,最后还是要再蹦跶蹦跶,企图翻个身,以示对厨师毫无怜悯地处理我的身体这种杀生行为表示严重的抗议,以示对自己生命的某种尊重,一个行将结束的小小生命,一个卑微到极点的小小愿望。
“你刚才不是已经体会到哲学的可怕之处了吗?”他利索地教育我道,一下子就把我说得哑口无言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是保持高度沉默了,除此之外,还有阵阵莫名的恐惧不断袭来。
“不能想啊,真的不能想,有些事。”我震颤着心说。
“千万不要思考人生的意义,切记!”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当然不是什么开玩笑的话,就是智商为负数的傻子听到这个话也能大致明白其中的重大意义。
他仿佛是在用全部的生命力劝导我,指示我,启发我,安慰我。
同时他又是在异常虔诚地给我祷告,为我祝福,想要赐我一生平安顺利,圆圆满满,如果他能的话。
“好的,谢谢你的忠告,甭管对错。”我稍显冷淡地回道,这话听起来犹如糊弄记者刁钻提问的外交辞令一般。
我知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就算他这话说得极有道理,是一种含血带泪的超级教训,或者也可以被认为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宝贵人生经验,那么,我也不能不假思索地毫无保留地照单全收啊。
说得直白一些吧,面子嘛,面子,此时此刻我还是得要一点的,我怎么着也得琢磨琢磨再相信他的话吧?
我也有自尊心,是不是?
“这回只有对,没有错,相信我!”他非常坚定地说道。
这几乎就是一种最后的强调,或者说是一种最后通牒。
“哦,是吗?”我附和道,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
“话呢,我已经说得够透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他这话说得已经比较无情了,估计也是懒得再和我啰嗦了,我该知趣了,恃宠而骄的事情也不能老是干起来没完没了。
看来,这是他的唠叨底线了,我没必要再怀疑了。
接着,我们互道晚安,圆满地结束了这次偷来的聊天。
毫无疑问,他这个人平日里虽然看着有些自负和清高,甚至还有些孤芳自赏和自命不凡(他差不多也能明白自己身上存在的这种致命缺点,或者他早就已经开始努力改正这种其实很难改变的缺点了),不屑于和他认为的那种类似于见利忘义的小人和俗人打交道,但是他的心眼毕竟还是好的,他的学识修养还是可以的,甚至是相当不俗和出众的,更何况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喜欢我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难以彻底忘怀的那种喜欢,所以说,嗯,他说出口的话,特别是他专门给我的这个忠告,我还是要当回事的。
最后,他实际上是给我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非常值得深入思考一番的作业,那就是为什么不要轻易地思考人生的意义?
“轻易”两个字是我后来加上的,因为我觉得绝对不思考是不可能的,只要不经常思考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