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谈》亚历克斯凡

2、商店

　　丁零当啷——
　　小女孩推开商店的门， “你好，请问这里有会说话的小熊吗？”
　　她双手趴在收银台的桌上，睁大眼睛看着柜台前的伦纳德。
　　伦纳德瞟了眼墙壁上的老式挂钟：凌晨两点十三。他不禁皱眉，这个时间点对一名小女孩来说未免有些过晚。
　　“左手第三排的柜架上应该有，不过我们这里种类不多。”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他还是友好作答。半夜来不了许多客人，即使是沸城，也需要冷却下来，安静地休息片刻。
　　沸城是个热闹的港临港城市，每天都有新鲜面孔，店里的生意也相当不错。伦纳德不讨厌工作，拿着十五磅的日薪，和老客人聊聊天，发生口角也能处理得当。不过，这仅限于白天。
　　某天店长忽然找上他，希望他调换到晚班。原先值晚班的人离职了，一下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店长称晚上人少事少，并答应薪水加到二十磅。
　　虽然习惯白天上班，但细想一下，清晨坐第一班电车回去，多攒点钱还能换个大房子住，也未尝不可。
　　晚班第一天，店长专程在店里等他，说是要交代重要的事。他按下收银台边的拉杆，一扇不起眼的门缓缓打开。伦纳德第一次知道了这家店的“另外一个面目”。

　　“叔叔，我选好了。”一只灰棕色的小熊坐在桌上，等着小主人来认领。
　　伦纳德从记忆里回神，拿起小熊，翻出玩具脖子上的吊牌。
　　“三磅十五便士。”
　　“我……只有两磅，能不能便宜一点。”
　　伦纳德摇摇头，将小熊收回到柜台内侧。“那就没有办法了，要不，和爸爸妈妈再商量一下。”
　　“不要，他们整天不在家，总说很忙。”
　　“你这么晚出来，他们知道了肯定会担心。”
　　“可是没人和我说话，我想要一个小熊陪我。”
　　看着女孩在柜台前依依不舍，伦纳德想了想，慢慢转动拉杆，“价格是不能变的，但是店里还有一些东西，可以看一看。”
　　地面的木板咔啦咔啦地转动，露出一个四方的口子。女孩一脸惊奇地看过去，伦纳德轻拍她的肩膀，示意不要害怕，领她走下台阶。
　　狭窄的楼梯摇摇晃晃，通向一处昏暗的房间。一圈烛火依次亮起，腰身高的木制货架上铺满千奇百怪的商品，少说有一百多件。缺了半边角的巨大羊头、陌生文字写的童话书、贵族特供的哨兵头茶杯、奇异的生物骨架……
　　商品没有标价，没有生产商，大多流通于黑市，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至于货的品质，只好由客人自己判断。
　　小女孩绕了一周，似乎没有看中喜欢的东西。来路不明的黑货和充满童真的少女确实不搭，但伦纳德想给她展示的，并不是这些。
　　他指向角落里的柜台，上面放着一个圆形玻璃机器，中心轴轮下方的纸团堆积如山，旁边是一打便签纸。
　　“如果你坚持想要那只小熊，我教你一个办法。”
　　“小熊！你说！”
　　“看到那台机器了吗？”伦纳德食指朝向圆形玻璃机器，“它可以帮你实现——愿望交换。”
　　愿望交换，听上去无比荒谬，却是杂货店经营已久的业务。女孩踮起脚对着玻璃球左顾右盼，伦纳德则撕下一张便签纸，取来一支笔，交给她手上。
　　依照伦纳德的说明，女孩将“想要会说话的小熊”写在便签上，折成纸条扔进玻璃槽。这是愿望交换的第一步，待机器启动，她会收到一枚其他人写的纸条。完成上面写的请求，自己的愿望也会由他人实现。
　　“啊？那、那我万一实现不了呢？”小女孩一时犯了愁。
　　“机器会自动匹配价值相似的愿望，只是想拥有小熊的话，换到的愿望应该不难实现。”
　　“喔——”小女孩张开嘴巴，眼神里闪烁期待，“那，我要开始喽。”
　　她卷起袖子，小手放在仪器的拉杆上，用力往前一推。
　　哐当。圆形玻璃内的中心轴开始转动，所有的纸条像雪花被吹散，如纸鹤在局促的空间内飞舞，小女孩已经认不清哪一张是自己写的。
　　随着所有的纸鹤悄然落下，转轮减速停摆，一枚半旧的纸条从投入口内侧弹出。小女孩小心翼翼把它取下，捧在手心。
　　“完成上面的愿望，就可以得到小熊嘛？”她一双天真的眼睛看向伦纳德。
　　平心而论，他不知道机器的来头，不知道机器的原理，但是据店长说，没有一个客人质疑过愿望交换。他的答案显而易见：“是的，请打开它吧。”
　　“另外，便签收取一磅费用。”伦纳德补充道。
　　“唔。”小女孩觉得有点贵，但为了玩具熊，还是咬咬牙打开纸条。她反复确认里面的信息，露出了笑容，“交给我吧，没问题！”

　　挂钟的指针指向两点三十五，伦纳德把小女孩带出地下室。他回到柜台有些犯困，看来还没有适应晚班。小女孩的愿望告一段落，伦纳德打算把她看中的小熊玩具收进预定货品柜中。
　　柜台前又冒出女孩的大眼睛，她把愿望交换的一磅硬币放在桌上。
　　“那个，我想问……”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保证完成愿望！可不可以……先把……小熊给我……”她的声音不断变小，直到听不见。
　　“愿望没实现之前是不能的。”伦纳德抓起呆呆坐着的小熊，一面观察女孩的表情，显然她有些失落。“但是，如果你能做到明天好好在家睡觉，我就提前给你。”
　　小女孩心花怒放：“好！我以后每天都乖乖在家睡觉！”
　　毛绒绒的小熊被她抱在怀里，贴脸蹭了蹭，小熊发出“你好”的打招呼声。
　　“纸条收好，别弄丢了，不然我会收回你的小熊哦。”
　　“谢谢店员先生！”她将纸条塞进口袋，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愿望交换啊，会如约实现吗。
　　伦纳德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