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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桌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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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拂。
不远处的烤架滋滋作响,白烟袅袅飘向深蓝的夜空,香气弥漫。圆桌上的牌局开始又结束,结束再开始,上一秒哈哈大笑下一刻互相斥责,在音响始终热情的摇滚声下推杯换盏,殊死搏杀。大快朵颐,纵情掠夺——
桌游里有骑士有魔法有国王有王后,潼恩带着一种他人没有的情感投入其中,凭着与生俱来的好运气,扩充军队开疆拓土,金色的游戏货币在手边堆了一摞接一摞。
哈哈哈哈哈!天助她也!
潼恩左手攥拳,强忍住心中得意。
表情要淡,姿势要帅!
绝对不能回头看!
坐在她身后的艾斯黛拉:
这个傻子为什么老喜欢叼着牌……果然是狗。
为什么要这么出牌?奇怪的动作。
这是什么表情?面瘫了吗?
运气真好,果然傻狗有傻福。
为什么好感度还是百分之四十……
理所当然,一轮结束,潼恩又被狠狠打击到了。
0%
永远是0%!!!
这是个魔咒吗?!
下一轮换人,次次都是赢家所以次次都没换人的潼恩这次短暂思考了一下。
肯定是小兔子不知道这个游戏多难,才一点感觉都没有!
“诶?换我?真的吗?”苏雅柔面露难色:“可我不是很会呀,微微……这个游戏挺复杂的……”
“没事的小兔子,又不来钱,输了就输了。”潼恩拍拍她的肩:“你就好好过个瘾,随便打,不用管结果。”
“这样好吗……”
苏雅柔垂眸看向斜下方。
作为小兔子,她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尝试自己不太会的东西。
就算尝试了,也应该乱打一气,输得惨烈又滑稽,衬托陌微的“英明神武”。
这样,会不会轻易取得怜爱和好感呢?
她轻轻抬眸,瞥了眼高兴笑着的陌微。
那是双澄澈的眼睛,澄澈到她一眼就能看清对方心底在想什么。
“那……好吧。我试试。”
苏雅柔坐上了桌,警察与画家,记者和影后也都换了位置。
学生妹给大家换上了一盘新的烧烤。
音响放完前奏,唱起了新的摇滚。
“你将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第一句歌词就音量惊人,把认真咬着肉串的潼恩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黑漆漆的家伙,目光回来时,一口肉差点没噎下去。
这是什么开局啊?!
和她截然相反,小兔子的运气糟糕得要命。开局全是最差的牌,分经济也少得可怜。开始摸牌出牌后,要啥啥不来,出啥啥就回。
小兔子本人,又并不怎么会打。经济部署和领地规划堪称一团烂泥……为了省钱什么破烂地都买。那还不如不买呢!
由于观战的几人都没说话,潼恩也不好意思干预。转念一想,反正不必在意输赢,也就算了。
不如让这糟糕的一局赶紧结束,下一轮她替小兔子报仇!
可事实总是比预想中更加糟心。虽然苏雅柔运气又差,战略也莫名其妙,每一轮收官时却又偏偏能刚好顶住另外两人的施压,不至于出局,一直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
濒临死亡。
勉强挺入下一局。
继续苟延残喘。
昏招频出。
勉强进入下一局。
苟延残喘……
等等。
这是……?
苏雅柔抛下摸牌卡又从警察手里抽出领土卡时,潼恩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怎么回事?她有种莫名紧张的感觉……
“领土卡。”
苏雅柔放下那张牌,指了指影后的一块领地。
“吃。”
一字落下,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
吃、吃、吃、吃……
手牌一张一张打出,配合之前就精心布局的领地分布,金色的旗帜逐渐插满了对手的领土,一摞接一摞货币流向手边,一队又一队骑兵纳入麾下。
没办法。
作为艾斯黛拉,拿起“权杖”的那一刻,她便无法停下侵略占领收割版图的野心。
“嗯……我认输。”
结束了。
惨烈,残忍,出乎意料的胜利法。
在游戏世界里,苏雅柔不是赢了对手,而是杀死了对手。
掠夺几乎所有领土,吞噬对手的所有军队与货币。
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这好像不是一场复杂的游戏,而是一场简化的战争。苏雅柔就是战争中阴险的战略家,长期猥琐发育看似苟延残喘,一次反击却轻易致命,好像从头到尾发生的一切本就尽在掌握。
潼恩无端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明明只是个游戏……
“我赢了吗?我赢了吗微微?”小兔子欣喜地转过身,亮晶晶的双眸单纯又惊喜:“我是不是很厉害?”
潼恩愣了下,点头。
“是我妈妈教我的~谋定而后动。下棋的时候就和这一样~”
“原来是这样。”潼恩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的很厉害。我玩游戏都没这么动脑子。”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没怎么费脑子……”苏雅柔乖巧一笑:“不然我也不可能赢的。我只是看微微坐在这个位置赢了那么久,不好意思让记录断掉,所以费尽心思想赢一下,现在都觉得头昏脑涨的……”
“真的?那快去休息吧。”潼恩立即起身,向其他人告别:“我们不玩了,你们继续。”
——
苏雅柔累了,洗完澡便睡觉。
屋子不大,一个人要睡觉,另一个人也不能吵闹。潼恩虽然精神百倍,还是跟着小兔子一起早睡。
上床后,另一边很快没了动静,只听见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潼恩的内心翻来覆去,眼睛闭上睁开闭上,反正就是睡不着。
她又不敢真的翻来覆去,更不能像在军营一样随手抽出长剑在房间里比划两下,发泄精力,安定心神。
说起来……到底在不安什么啊?
她还是忍不住缓慢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盯着月光照亮的天花板。
和刚刚烧烤音响桌游的热闹相比,今夜显得格外静谧。
天花板上总是出现那张地图。
那些金色的旗帜,一只接一只,一只接一只插上去……迅速,果断,准确,流畅,流露出一种冰冷的疯狂。
小兔子……为什么这么会玩?
她下意识偏过头,月光照在那头柔顺的黑发上,清辉如水。
眼前浮现的却是当时的侧脸。
当时她站在苏雅柔斜后方,而且对局势反转太过惊讶,没怎么注意对方,目光只是匆匆掠过了一次。
她在微笑。
不是平常那种微笑。
潼恩好像从没见过那样的微笑,又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一面。像独立鸡群的鹤一样优雅,又像隐匿灌木的狼一样野心勃勃……
当时她只觉得小兔子真漂亮,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沉迷其中,越想越思绪万千。月光下弹琴的礼仪老师,想起错乱复杂的棋局,想起加罗山上差点要了她命的狼王,想起自己抱回来养的小狼,想起哥哥计谋得逞时隐秘的笑容,想起陛下威严苍老的脸,想起邻国……
大概是月光从她脸上撤去的时候,她带着浮想联翩的无数碎片沉入了梦乡。
梦境纷杂。
梦见礼仪老师教自己下棋,梦见哥哥养了只兔子,梦见自己和一个陌生女人同床共寝。女人有一头在月光下灿烂如银的白金色长发,纤长白皙的脖颈优雅漂亮,就是不知为何,感觉年纪有点大,像礼仪老师一样庄严不可侵犯……明明都没看见脸。
嘶——
潼恩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上帝啊,她在干什么?
她怎么可能和那个——
哦,是梦啊。
反应过来的潼恩很快松弛了身体,背后都出了层薄汗。
今晚做梦做得太多了。
尤其还梦见上课。
唉,头疼。
潼恩闭上眼,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习惯性地摸索身边的床头柜。
手指只碰到柔软的被褥。
对了,这是在另一个世界!
小兔子!完了,肯定吵醒了!
潼恩瞬间石化,大气不敢出,脖子僵硬地扭动了下。
目之所及,只有被褥和枕头。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