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水蓝水

73、第 73 章

　　沈绣来到相府时已是近午时了，门口进府禀报后，风风火火的出来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后面跟了两个二等丫鬟模样的人，那婆子满面堆笑道：“夫人来了，里面请，夫人莫要见怪，我们夫人此时正不得空，这就忙催了老奴来了，夫人这边请，小心脚下……”
　　一路婆子殷勤的唠叨着，沈绣只仰头面带得体的笑，由婆子引路穿廊过园，只一句话也不说。
　　婆子说了一路，见沈绣只是礼貌的偶尔点一下头，并不答腔，也就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
　　刚转过一片竹林，便听到一些人正说笑着，走过去便是一处水榭，里面坐着七八个妇人，皆是云鬓钗环、锦衣绫罗、珠光宝器，此时正不知谁说了什么正笑得欢畅。
　　婆子上前禀报，那水榭的人都看了过来，皆齐齐打量着沈绣，沈绣缓步走过来，站在水榭门口，垂眼打量着水榭里坐着的每一个人，皆将人一个个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水榭里的妇人们皆纷纷低低私语着，这位国公夫人怎么与那日在猎场看到的小家子器一点儿也不像！
　　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忙笑着站起来道：“哟，夫人来了，您快请坐。”
　　“您是？”沈绣并未看婆子搬来的坐椅，只淡淡的看着这位妇人。
　　“这是我们夫人。”婆子道。
　　“夫人？”沈绣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绣笑笑道：“是我失礼了，我还想着是不是走错府门了，我以为这是进了别家的大杂院了。”
　　水榭里瞬时安静下来，沈绣笑道：“那本夫人也就不耽搁各位夫人雅兴了。”遂看向婆子道：“我是受丞相夫人相邀，还请带路。”
　　沈绣作为堂堂一品国公夫来相府，自不会到让丞相夫人亲自迎接的地步，起码主事的夫人或小姐应出们相迎，却只派个婆子两个小丫头便了事，刚刚看这婆子做派，端椅倒茶，还是个粗使的！沈绣自然不会再客气。
　　沈绣说完也不管水榭里一众女眷私语，也不管丞相府大夫人气得一脸茄色，转身下了水榭问了一个小丫鬟丞相夫人所在，丫鬟一脸惶恐的盯着大夫人，沈绣挑眉对水榭的大夫人道：“那就不劳大夫人了，既然相府的礼数是如此，本夫人也就入乡随俗，一路打听了过去。”
　　大夫人看着沈绣竟真的转身向前走，忙与水榭里的妇人告了个罪，让人好生伺候，咬牙带着人急匆匆出了水榭追沈绣去了。今日她知道是府里专门要请这个国公夫人来才办的赏花宴，她也知道，相爷很是恼这个国公夫人，自然想给个下马威，谁知这国公夫人小小年纪，却是个脸皮厚的。
　　沈绣真就拦了个小丫鬟问起来，大夫人刘氏忙上前挥手让小丫鬟走开，道：“夫人是误会了，老夫人正在佛堂念经呢，夫人这边请。”
　　大夫人忙上前亲昵的拉着沈绣的手，沈绣不着痕迹的抬手理了理衣襟避开了大夫人的手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一路来到一座小院前，院里出来一个小丫鬟，见到大夫人忙行礼道：“大夫人好。”
　　“嗯，老夫人可诵完了经。”大夫人小声问着。
　　小丫头点头道：“刚刚才诵完。”
　　大夫人道：“去向老夫人通禀，国公夫人来看她老人家了。”
　　不一会儿，小丫鬟出来对沈绣行礼道：“老夫人请夫人到花厅稍候，请。”小丫鬟便领着沈绣进了院子。
　　大夫人看着沈绣进了院子，刚想撇嘴，却不妨玉竹转过身来淡淡看了她一眼，大夫人只得转笑的点点头，便回身快步去了水榭。

　　沈绣随着小丫鬟进了小院的内院正房，院里很是清静，有一阵阵的檀香飘忽在空气中，小丫鬟撩开门帘进去禀报后请了沈绣进去，玉竹却被留在了外面。
　　沈绣一进屋，屋里有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让她有些不习惯。室内光线不是很明亮，窗户也是关上的，已是初春的季节，门帘依然用的厚棉帘子。
　　侧面的罗汉榻上坐着一个正在抄经书的老妇人，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暗跳动，小几上的香正缭缭升起青烟，老妇人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嬷嬷，见到沈绣进门忙上前请安道：“见过夫人，夫人请坐。”
　　沈绣忙道：“还没拜见老夫人。”
　　那嬷嬷摇摇头道：“夫人不必客气，老夫人方外之人不喜这些礼数的。”
　　沈绣不明所以，只得坐在嬷嬷指的椅子上坐下来，沈绣看着那个坐在榻上认真抄经书的老夫人，又看了看屋内，屋内陈设也是极简单，只有一榻、一桌、四把椅子，另一边靠墙的地方放了一盆兰草，其他再无多的家什。
　　沈绣坐下来，嬷嬷上了茶道：“夫人请用茶。”
　　沈绣客气的点点头，端起茶杯只在唇上碰了碰，并不敢喝。
　　嬷嬷端上一盘糕点便退出了屋。
　　沈绣看着那个老夫人，老夫人似乎并不被外界打扰，全身心的赴在抄经上，完全不在意沈绣的注识，也可以说在她的眼里就没有沈绣这个人。
　　沈绣正自纳闷这位丞相要耍什么把戏时，内间的门打开了，六十五六岁的清瘦老者走了出来，此人面目清冷，胡须花白，身形虽消瘦却精神矍铄，衣着细布道袍，头发用了木簪挽起一个髻，正是沈绣在猎场远远见过的丞相——樊正谦。
　　樊丞相走出内室，负手走到榻前坐下，而那老夫人依然认真的抄着佛经，像是这屋里从来就只她一个人一般。
　　樊丞相看向沈绣道：“可知老夫请夫人所来何事？”
　　“还请丞相明言。”沈绣端正的坐着，淡淡道。
　　“我看夫人年纪虽小，做事倒也老练，也就不绕弯了。”樊丞相捊了捊胡子道：“听说夫人手上有苏成毅一案的证人。”说完看向沈绣。
　　沈绣淡淡道：“丞相消息很灵通。”
　　樊丞相呵呵一笑道：“夫人将人证交于老夫，夫人所忧之事，让老夫来解决。”
　　沈绣挑眉：“丞相知我所忧何事？”
　　樊丞相道：“夫人不过是想让在教坊司的苏小姐脱了奴藉。”
　　沈绣道：“可我还想还苏县丞的清白。”
　　丞相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人不考虑一下其他人的命吗？”
　　沈绣冷笑：“丞相想威胁我？”
　　丞相摇头笑笑道：“是商量。”
　　“丞相能告诉我是谁向您说的吗？”沈绣问道。
　　“是夫人娘家管事的一个亲戚。”丞相道。
　　沈绣一怔，脸有些僵，半晌苦笑着抚了抚额，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真是财帛动人心，丞相让恶奴杀了我的管事，又收买了他的亲戚，想来一个月前在珙县也是丞相的手笔吧？也是这人卖的消息？”
　　丞相摇头道：“倒不是，是那家奴说的，向我讨了一个小吏做，我答就应他，让他顺手再杀了他的主子就能当官了，至于珙县，是夫人识人不清，是那游侠自己向驿站里的人说了，想卖个好价钱，我得了信才让人去了，他却又后悔躲了起来，被我的人找到一并杀了，却不想原来夫人还有瞒天过海一招呢。”
　　“你收买的运财？”沈绣问。
　　丞相道：“老夫不在意他叫什么名字。你那管事想从三皇子嘴里打听当年之事吧，打听便打听，却不该蛊惑三殿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其心可诛！夫人之心，老夫也是明白，小小年纪倒是聪颖，只可惜用错了地方，太子、三皇子都是我樊家子侄，夫人认为你可以离间了他们？让太子帮你对付三殿下？夫人想得简单了。”
　　“是吗？”沈绣笑道：“可是太子已在调查苏县丞的案子了，丞相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我来，不会是丞相也参于陷害了吧？”
　　“沈氏！”丞相声音微沉，眼中闪过锋芒。
　　沈绣理了理衣袖，淡淡道：“我也不想让事情复杂，丞相来迟了。”
　　丞相看着一脸淡然的沈绣，脸上不见惊慌，显然是有所依仗，沉声问道：“此话何意？”
　　“来相府前，太子遣了一位卢寺丞来，让我将人交于他们审理，我给了，丞相要人去找太子要。”沈绣有些讥讽。
　　丞相脸色不太好的道：“人不可太狂！”
　　沈绣道：“丞相还有什么话吗？没有的话，我就告辞了。”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
　　“好好想想远在南边的楚大人。”丞相哼声道。
　　沈绣转身道：“我说过，人在太子手里，殿下给不给您，我决定不了。”
　　说完转身拉开门出去了，走到门口碰上在门外的陈须生，沈绣顿住脚，看着陈须生，冷笑：“我倒是哪个亲戚，原来是你个吃里扒外的，你表舅是如何死的不知道？”
　　“啪”一巴掌打在了陈须生的脸上，陈须生忙捂着脸低下头。
　　沈绣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丞相又看了眼陈须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须生忙走到丞相面前道：“小人打听了，今天太子遣人去了国公府。”
　　丞相道：“嗯，备车，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