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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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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婆婆看了看顾中则,道:“比起躺着的这两个病人,你倒更关心那个姑娘的安危。”
梅行川道:“那姑娘的确是执拗得惊人。”
顾中则道:“我不在乎那前朝老王爷闭不闭得上眼睛,只是我答应了那姑娘,若是事情不成也给她带个话。”
锡婆婆道:“那倒不如将我那份礼物也带给她瞧瞧,说不定瞧之后就改变了心意。”
说罢锡婆婆用手里的银质拐杖敲了敲石板地。
只听当当两声,梁管家推门而入。
锡婆婆道:“梁生,你带他们去看那箱子。”
顾中则与梅行川见门外的马车还停在那里,便起身出门上了马车。又是一缕青烟,又是一阵似有似无的颠簸。梁管家再一次掀起门帘,躬身请顾中则与梅行川二人下车。
这次的院子比之前宽敞了些,也明亮了些。别的院子只能靠屋内的灯光照明,而眼前的院子里却挂着八只造型精巧的纸灯笼,照亮了院内的凉亭与秋千,以及角落的一口老井。
屋子的屋顶比之前的高了许多,房门也宽敞不少。在梁管家的带领下,顾中则与梅行川并排走入房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具烂木棺材。
顾中则道:“锡婆婆刚才可没说那礼物是副棺材。”
梁管家道:“这东西送来时外面裹着上好的绸缎,主人一开始也没想到里面竟是副烂木棺材。”
顾中则道:“里面装的莫非是......”
梁管家道:“正是。”
顾中则道:“怪不得朱二朱三见了之后便打算洗手不干。”
梁管家道:“今晨朱二朱三听主人说阁里来了样礼物,说什么也要来凑凑热闹。可看见这棺材里的人后便觉得血气上涌,伤口也开始渗血。主人便只得熬些能让他们睡着的汤药,让他二人好好休息,伤势莫要恶化。”
梅行川道:“顾兄,这里面装的是位故人?”
顾中则道:“朱家兄弟见到你四哥时,是否跟他说过,清水巷子里有人带走了贺老板。”
梅行川道:“不曾说过。”
顾中则道:“清水巷子里来了个白衣女子,暗算贺老板不成,反而被贺老板掐住了脉门。之后有人暗算我与朱家兄弟,等我们回过神来,那女子与贺老板就都没了踪影。”
梅行川道:“清水巷子的贺老板,我也曾有所耳闻,只知他武功深不可测,寻常习武之人不可能近他的身。”
顾中则道:“不错,所以他失踪后我也并不担心,莫说那白衣女子,就是朱二朱三这样的高手,来上七八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梁管家道:“虽然顾公子此刻必是百感交集,但还是请公子看看贺老板的尸首。”
说罢梁管家打开那副烂木棺材。
顾中则摇摇头,上前一步,只见贺老板的尸首完好无损。
梅行川也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片刻后,道:“贺老板的衣襟上似有字迹。”
二人又上前几步,细细盯着贺老板的衣襟,几乎同时念叨:“东南西北,莫要纠缠,身首异处,即是下场。”
顾中则道:“看来龙姑娘要找的人,那夜已经自己找上了门。”
梅行川道:“又或是他人嫁祸也未可知,只是这句身首异处,难不成......”
梁管家道:“不错,这尸首一路都是完好无损,可今晨开棺后,我家主人只是轻轻一碰,那贺老板的头颅就自己滚到了一旁。把朱二朱三安顿好后,我家主人又费了一个时辰的工夫才把这头颅拼好,现下看着倒与刚来时无异了。”
顾中则刚才听了梅行川的话,本想仔细看一看贺老板的脖颈,此刻只得将伸出半尺的手臂收了回来。
梁管家看出顾中则的想法,道:“我家主人说,那害人者的内力未必有多深厚,只是出手极快,心也足够狠辣。应当是在江湖中行走多年之人,只是先天不足,未能练成绝世武功,才练了这些出手便要取人性命的邪门功夫。”
顾中则道:“那便不是那日我见到的白衣姑娘了。”
顾中则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梅行川道:“顾兄此刻必定是在担心那位姑娘的安危。”
顾中则道:“不错,也不仅仅是担心那位姑娘,也是可惜江湖中从此少了这么一位万事通。”
梅行川道:“顾兄来这闲人流水阁一趟,想来不单是为了朱家兄弟的伤,也有想向这位贺老板打听龙姑娘所求之事的缘故。”
顾中则道:“我这人一向好管闲事,又见不得女子挨累受苦,只好帮她一把。”
梁管家道:“贺老板生前倒留下些手札,两位公子若是需要,可向我家主人借来看看。”
顾中则点点头,眼睛却仍没有离开贺老板的身体。
梅行川向梁管家问道:“不知这贺老板的后事该如何操办。”
梁管家道:“贺老板当年来闲人流水阁时,自称无儿无女,并称自己若是死于非命,只求我家主人找一块清净些的地方,黄土一埋就算了。”
顾中则道:“锡婆婆自然不忍心这样做。”
梁管家点点头,道:“主人已经寻了一块风水宝地,那地山清水秀,又清静避世。”
顾中则指了指棺材,道:“那寿材呢,总不能用这口烂木棺材。”
梁管家道:“那是自然,主人本想派我去洹阳城里寻些上好的木材......”
顾中则道:“只是那些最好的木材,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梁管家道:“不错,平日里那些上好的木材早已被豪门贵绅订下,即便我们肯出千两黄金、万两白银,也不见得卖给我们半根。”
顾中则转向梅行川,目光中充满了恳切之意。
梅行川浅浅一笑,道:“若是我父亲亲自去求买,想来七日内可以办妥。”
顾中则抬手作揖,道:“那我又欠你一个大人情了,只是你家正要办婚嫁喜事,再托你父亲为此事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梅行川道:“贺老板的英雄事迹我也曾有所耳闻,若是让贺老板居于如此粗陋的棺木之中,倒是整个武林的耻辱了。”
梁管家也躬身行礼,道:“那我便回禀主人,棺木之事就劳烦二位公子。”
屋内烛光闪烁,夜已经很深了。顾中则与梅行川又在梁管家的带领下,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中则坐在床边,道:“你是怎么想的?”
梅行川道:“你是问我怎么看贺老板被害之事,还是问我龙姑娘托付朱二朱三的事?”
顾中则道:“或许两件事就是一件事。”
梅行川摇摇头,道:“两件事或许都指向那东南西北帮,那龙姑娘所寻之人也或许就是伤害贺老板之人。可是两件事就是两件事,不能并到一处去。”
顾中则道:“怎么讲?”
梅行川坐在屋内另一端的书桌前,远远地看着顾中则的脸,道:“顾兄你虽然与这闲人流水阁内的几位老板交好,可我知道你并没有替贺老板报仇的打算,只是惋惜一位善人无辜殒命。因此无论你我二人如何分析这桩命案,都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可若是顾兄你当真要帮那位龙姑娘的忙,我便要劝上你一句。东南西北帮或许并不如江湖中传言那般武功盖世,可即便内力与兵器都技不如人,那些人却可以依靠权谋计策来伤人。你我或许还能侥幸保全自己,可龙姑娘那样的人却极有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顾中则安静地听着梅行川这一番话,低垂着眼,盯着脚下的石板地。
片刻后,顾中则道:“可若是我决心要帮她,你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梅行川眼神温和地看着顾中则道:“当然。”
顾中则向后一靠,整个人都倒在床上,道:“我顾小虾虽然无父无母、无才无德,可幸亏还有你这么个好朋友。”
另一旁,锡婆婆此时早已回到她自己的房间,而梁管家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锡婆婆的房间华丽无比,与顾中则今日见到的房间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梁管家道:“我看那两位公子最多再待一两日便会离开了。”
锡婆婆一手拿着一只小小的瓷瓶,另一手拿起一支极为精巧的毛笔,从瓷瓶中蘸取了一些桃红色的汁液,又用笔将那汁液染在了指甲上。
梁管家又道:“我原以为那顾公子会起了疑心,谁知他并没有亲自去验贺老板的伤口,没有看出那是今日的新伤。”
锡婆婆缓缓道:“知道这些也只会让他徒增烦恼罢了。”
梁管家道:“不错,若让他知道送来时贺老板还活着,而且被人割了声带,抽了脑髓,扎断了手脚筋,形如痴呆,也只会更叫他痛心罢了。”
锡婆婆放下手中的细毛笔,道:“其实就算我不动手,贺老板最多也就只剩月余的光景了。”
梁管家道:“你到底还是不忍心看他受这样的罪。”
锡婆婆看了看窗外,道:“对贺老板的怜悯之心只是其一,再者若是叫那两个年轻人看到贺老板临终的惨相,只怕会一时血气涌上了头,非找那凶手报仇不可。”
梁管家道:“顾公子与贺老板交情不深,未必会给自己惹这个麻烦。”
锡婆婆道:“除此之外,我也十分担心闲人流水阁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梁管家道:“那贺老板不是死在这里,并非闲人流水阁的过错,也不该算到你的头上。”
锡婆婆道:“可江湖中无人不知那贺老板和朱家兄弟都是闲人流水阁的常客,更是我的老熟人。他们若死得难看,到底是坏了闲人流水阁的名声。”
梁管家道:“难为你花了数个时辰,才将贺老板的尸身恢复到现下的样子。”
锡婆婆道:“想来那两个年轻人虽说善心大发,要送贺老板一副上好的寿材,却未必会来亲眼看他下葬,否则到时尸身定会露了破绽。”
话音刚落,锡婆婆就拿起桌上的细毛笔,使劲向对面丢去。
只见毛笔死死地扎在了床柱上,刚好刺穿了一只苍蝇。
锡婆婆道:“怎么九月里还有这么多苍蝇。”
梁管家道:“多半是那贺老板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