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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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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几趟公车,又步行在交错的街道里穿行许久,终于在七拐八拐的老旧街巷里找到了留给我地址。
这片区域的楼层都不高,仅有两三层,楼间距极窄,从两边窗子里伸出的晾衣杆和干瘪的鸡鸭遮蔽住仅有的一点天空,虽然勉强算是个街道,但密不透风,我站在中间就感觉是被两排巨山压在头顶,沉闷透不过气。
四周静得可怕,除了不知道哪扇窗户里飘出来的滋滋啦啦收音机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虽然没有看到行人,但我感觉这里居住的应该都是些风烛残年的人,毫无生气,与我现在租住的公寓简直异曲同工。
站在院子外,我试探性的看着里面。凹凸不平的土地,堆满垃圾的墙角,锈迹满满的铁门,都在诉说着这个地方年代的久远。
留下地址的人没有留电话,我只好硬着头皮踏进去,准备找人问问,走进楼栋里才看出来这里原来是一座老旧的职工宿舍。
楼道中间是味道浓烈公用厕所,水池上有两排丢了水龙头的水管,大概是长年失修的原因好几个都在往墙壁上滋着水,空气腥臭又潮湿,吸进鼻子里都觉得是一条条粘腻的蛞蝓在沿着气管缓慢爬进肺里。
捂住口鼻,我在楼道里张望,终于发现尽头楼梯转角处的躺椅上躺着一位老人。
躲避着地上的水坑,小心翼翼的来到老人身边,轻声换了两声,老人艰难的将眼球转到我这边,却也只是盯着我,不说话,动作轻微到爬了满身的苍蝇都没有被惊动逃跑。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正准备离开,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来取东西的吧。”
我看过去,是一位站在二楼楼梯口往下查看的人,我依稀觉得他有些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之前总在公车上遇到的那个传教人。
是他捡到的?我又想了想,确实很有可能,每次公车行驶到桥边时,就基本只剩我们两个人,于是对他点点头,表明来意。
“上来。”他的声音像传教时一样有气无力。
跟在身后往楼上走,我才注意到这个人和公寓里那位死沉沉的老太太,虽然样貌不同,但他们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没走几步,我被带到一个房间前,隔着门都能闻到里面浓重的焚香气味,只是香可能太过劣质所以呛鼻的很。
传教人指了指里面,便走开了。我犹豫了一下,随即轻声叩了下门。
里面没有动静,我又叩两声,还是依旧。
正当我准备扭头离开时,里面一个难听到区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低沉着说:“门没关。”
不知为什么,这个声音的腔调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如果说那个传教人说话时有一种体虚般有气无力的话,那这个声音跟它截然相反,虽然掷地有声但却像是一只被压住脖颈的鸭子在拼死挣扎一样,低沉中伴着些刺耳。
我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还是用力推开了门,而门内的情况瞬间刺激到我的神经!
昏暗的房间仅有几根蜡烛照明,天花板上缠绕着无数根红色丝线,血雨般倾泻而下汇聚到中央一尊巨大的几乎填满半个房间的黑色神像!三头九目千手!每只手上都握着一张黄色符纸,怒目圆睁!凶恶异常!在抖动的烛光映衬下,不禁让我联想到绘制在古墓壁画上,十八层地狱里斩杀恶鬼的神明,而且这尊神像不仅凶狠异常,更透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我被这尊神像的气场震慑到几乎忘记呼吸,手心额头开始往外渗出细密的汗。
“东西在那。”难听的鸭子嗓音又来了,我换了好大一口气,才发现在这尊神像的脚边,蹲坐着一个人。
说是蹲坐,其实是因为我分辨不出这人的身形。白灰参半的杂乱长发几乎遮住整张面孔,仅能看到一张干瘪的嘴。穿着一身暗沉的像是电视剧里神婆装扮的衣服,几乎跟黑暗的空间融为一体,一双骨节突出的手不停的裁剪着面前堆放的纸钱,其实这样看上去,他更像是患有‘侏儒症’的残疾人。
我不敢说话,呼吸都尽量克制着,四处查看却并没有看到牛皮本。
“蒲垫上。”
听到提示我才看到神像前面跪拜的垫子上放着我的牛皮本,我走上去准备拿,刚伸手神婆就扯着嗓子说:“拿神面前的东西要先跪拜。”
我本可以抓起本子直接走,但不知那里来的压力,迫使我对这位神婆的话几乎言听必从,对着垫子跪下去敷衍的叩拜后赶紧抓起本子准备离开。
神婆停下手中的活,在我出门前对着我开口道:“你最近有被厄运缠身吗?”
我愣了一下,警觉地看向他。
“不对,我问你,最近你是不是总看到脏东西,或者是身边频频出现惨死之人?”神婆盯着我看了看又补充道。
工作不顺、学业无成、噩梦连连、凶恶的乌鸦、断尾的黑猫。这些事情一一在我脑子里浮现,最终定格在坠亡少妇和割喉少女血腥的画面!
这些事情像是一阵疯狂旋转的漩涡一般,将我圈进中心,紧密的窒息感挤我将我压垮,脑子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想着这些事情,感觉下一刻我就要溺亡…
‘叮!’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将我打断,我被惊的一身冷汗,我发现是神婆敲摇了一个有着淡淡绿斑的铜铃。
呆滞的看着他,而他似乎也在隔着头发与我对视,只是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凝固到一起隔在中间。
过了许久,神婆叹了叹气,缓缓开口道:“既然你能找到这里,说明是神看上了你,你现在拜信,我自帮你驱赶恶灵。”
是要传教吗?
我瞬间捕捉到这个信息,看来他们是想拉人信奉他们的邪神。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这尊黑色神像,而神像的眼睛此时好像活了过来般,直勾勾的盯着我,打磨到异常光滑的眼球里倒影着我扭曲变形的身躯,仿佛将我囚禁于此,又好像直接看穿了我的灵魂,重重的打上烙印!
我疯狗一样从这间昏暗的屋子里跑出来!越过脏污的过道与满是垃圾的院子!一直跑到街巷的尽头,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因为我觉得那尊凶神就追赶在我身后,即将把我吞噬殆尽…
巷子外的街道上终于有了几个人,虽然不多,但总归是让我有些心安。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待在人群里觉得烦躁,当寂静过头时又想要往人堆里钻。
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坐在街口的石墩子上,橙红色的阳光照在脸上,我眯着眼看太阳,微微刺眼但忍不住看了又看,一直到眼睛觉得有些昏沉,精神不在紧绷时才放弃。
站起身,拿过牛皮本翻看,所幸那个神婆虽然怪异,却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那张写满‘窥探’的小票和藏在夹层里的纸都在。
收拾好,我便准备返回公寓,构思小说内容投稿,可是恍惚间,我看到了远远的有一个黑色身影直勾勾的往我这边看,我刚抬起眼,那人便匆忙藏匿进一边的墙角,逃避我的目光。
但我能断定,这人是安雅,除了她我想这里应该没多少人会穿着的这种‘哥特’式服装。
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是在跟踪我?
我心里有些不悦,准备走过去质问,却迎面撞上一个瘦小的人。
那人被我撞的踉跄一下,还好没有摔倒,我慌忙伸手搀扶,却被人一把打开,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是那个邻居老太太,她似乎也认出了我。
我刚想道歉,老太太直接越过我,急匆匆的向着刚才那座破旧的职工小院走去。
我好像明白了那个神婆为什么能猜中我的最近遭遇事情的原因了,八成是这个老太太说的,或许她也是传教的一份子?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我自己否定,因为刚才虽然只有一瞬,但我依旧从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讶,显然她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不重要,我现在更想知道安雅为什么会出现,但当我走到刚才她藏匿的地方时,她人却已经不见踪迹了。
我试探性的喊了声:“安雅?!”
寂静,没有人回答,难道真的是我幻视了?
就在我准备再次试探性的呼喊时,身边响起两声轻笑。
“被看到了吗。”是安雅声音,她从另外一道墙的后面走出来,看着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迎着夕阳立在我面前,黑色华丽的裙袍被嵌上一层橘色光晕,整个人如同沉浸在金沙里的绝世瓷器,我内心忍不住赞叹,在这样的华贵的美貌下阳光也只是堪堪相配的装饰品而已。
“听不到?”安雅又问我。
我眯起眼看着她,反问道:“应该我问你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觉得那?”安雅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戏谑。
“你在跟踪我。”
安雅听到我的回答,哼笑了两声,随即说:“我可不是什么痴女,而且就算我是,跟踪你?没必要吧。”
听到这话,我有点恼怒,带这些火气,直接点破她说:“不是跟踪我,就是在跟踪哪位邻居老太太了?”
我原本只是想回击一下有些傲慢的安雅,可她听到我的却沉默一会,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巷子问我:“那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安雅好像没料到我火气这么重,但好像又太想探知那边的情况,只好放低了些姿态,跟我说:“抱歉,刚才是我说话冒犯了。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里面的情况,能麻烦你跟我说说吗?”
我本想回她一句不会自己去看吗,但感觉没必要保持这么强的攻击性,毕竟今后还是生活在一起的邻居,便跟她解释着说:“那边好像是一个传教组织,我看他们供奉的神明挺邪乎的,所以也多待久跑出来了。”
安雅听了我的话,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我:“那你为什么会去那个拜会□□?你信教?”
“我当然不信!我之前把本子落公车上被他们捡到了,我是来这边取回的。”说着我便拿出牛皮本给她看了一眼算是证明。
“这个牛皮本…可以给我看看吗?”安雅似乎对这个本子有些兴趣,一边说着一边便准备伸手拿。
我对她还没那么信任,直接将本子收回,拒绝了她。
她应该是意识到了我的想法,从包里取出一个用小布袋装起来的东西递给我,然后说:“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在那个老太太身后捡到的,你应该认识。”
我将信将疑的接过小布袋,刚打开便看到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纸,心里咯噔一声,大概猜测到这是什么东西了。而当我打开这张黄色的纸张时,我的猜测得到了应证。
这个叠起来的黄纸,正是挂满智美尸体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