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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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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上的大火直至夜幕降临才将将熄灭。
一身血污的郑璋看着远处山头的烟雾散尽,气血上涌,口中腥甜抑制不住,一股鲜红喷出,身旁人吓得赶紧来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们在北侧战场激战,面对源源不断的官兵,却被霍凌恒完全切断后路,奋力拼杀才厮出一条血路,一路溃逃至楚水,身边护卫已所剩无几。
萧逢时上前,牢牢撑住郑璋臂膀,“怎么,这么一场小战都输不起?”
郑璋用袖口一抹下颚,自嘲般笑道,“先生不必激我,我并非输不起,只是……不甘。”
接着,寞落地朝一旁的芦苇荡走去,护卫们还想紧跟,却被郑璋呵斥,“都不要跟来!”
萧逢时挥挥手,示意护卫退下,自己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
高大的芦苇荡把两人的身影遮挡得结结实实,深入一段路后,郑璋缓缓转过身,面对萧逢时,目露狠厉,倏地双膝重重着地,砰地一声将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声音嘶哑。
“此仇不报非君子,求先生教我。”
太过突然,萧逢时一时被郑璋的举动惊到。
他深知郑家家主志向高远,故有意投奔辅佐,想凭借自身之才挣个从龙之功。可入郑家后,却不想家主只当他学富五车,让他教两位公子。
一身谋略无用武之地,萧逢时也有过懊恼和不甘,也不是没想过要另投他主,但他身份特殊,不敢轻易示人,便浅蛰于此,静待时机。
经过几年的教导,两位公子逐渐长大,性格秉性也愈发突出。大公子尚武,性情直率仗义,深得家族内外喜爱;二公子武功稍逊,但文才谋略尚佳,端的是翩翩公子,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萧逢时深知这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公子其实与家主最像,都是外表温良而心机深沉之人。
萧逢时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萌生出辅佐少主的想法,但一直以来是属意大公子的,毕竟位居嫡长子之位,阻碍更少,且大公子性情良善,无甚城府,更易掌控。
但不想从去年起,家主便把自己提为幕僚,族中大小事务均询问意见,在旁人眼里,他显然成了家主的心腹。
但萧逢时自己明白,事关家族兴衰之决策,家主始终讳莫如深。
眼见乱世将起,他不想再等,愿用霍凌恒当个投名状。
却没想出发之前,家主将二公子塞了进来,顺带给了他个求亲的任务。
这一步,把他和二公子绑到了一起。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公子,萧逢时苦笑,或许是天意。
看到萧逢时久无动作,郑璋再一次重重以头磕地。
“我知先生有鸿鹄之志,屈居郑府授学实乃大才小用,我虽行二,却也不甘居于人下,望先生助我。”
郑璋再次抬起头,毫不躲避萧逢时审视的目光,良久,萧逢时终于放松表情,大笑。
“好!”
“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郑璋绝不负师恩。”
——
与郑璋的狼狈模样不同,此时的苏皎正悠闲轻松地坐在马车里赶路,虽被墨影多次阻挡,霍凌恒仍然厚着脸皮以全城都张贴有他的通缉画像为由钻进了苏皎的马车。
看着霍凌恒跳上马车,苏皎一边放下手中的糕点,一边嫌弃地挪了挪身子。
霍陵恒朝下扫视一遍衣袍,又抬起胳膊闻了一番,疑惑地看着苏皎。
苏皎一脸嫌弃地用穿着白底芙蕖刺绣缎鞋的脚杵了杵霍凌恒的衣袍下摆。霍凌恒这才发现自己下摆处因着骑马溅上了点点泥土,再往下看,布鞋面上也沾满未干的泥巴。
他呵呵一笑,在苏皎惊诧的视线中半站起来,抖了抖衣袍,搓了搓脚底,不一会儿,车内尘土飞扬。
“停下!”苏皎叫唤着拉开车帘,刚想吸一口新鲜空气,又被车旁快马撩起的尘土呛住,赶紧放下帘子。
霍凌恒折腾一番后终于再次坐定,一脸无辜地看着苏皎,“你看,这怪不了我吧,昨夜下了场雨,外面道路早就泥泞了。”
说着,毫不客气地从碗碟中精准拿起苏皎刚放下的那块糕点,放入嘴中。
对着这无赖,苏皎不愿多费唇舌,索性将装有糕点的碗碟朝霍凌恒的方向一挪,转向一边,眼不见为静。
霍凌恒也不客气,一口一个地吃起来,很快,碗碟就空了。他随意用衣袖抹了下嘴边的细屑,朝苏皎的方向努努嘴。
“大小姐,你这点心太干了,帮忙递个水袋!”
苏皎哪见过这般无理粗鲁之人,不声不响吃完自己的点心就罢了,还想用自己的水袋,即使上辈子被囚在郑府,身旁伺候的人也是知进退、懂礼仪之人,一时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你出去,有马有腿的何须跟我挤在此。”
面对苏皎的呵斥,霍凌恒也不在意,痞坏痞坏地笑着说,“苏大小姐不亲自看着我,不怕我半路折返吗?”
自从苏皎摊牌以来,霍凌恒在她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她并不想惯着他这些臭毛病,挑了挑眉道,“随意!”
霍凌恒愣在一处,自觉有些接不下话,可身为土匪的他哪会在乎什么脸面,厚着脸皮往苏皎身旁凑了凑,“你怎么不好奇邙山的老弱妇孺去哪了?”
苏皎其实是思量过的,跟着他们一路下山的全是精壮汉子,除了自己,真是一个女人的都没有,但她在山寨中时,明明还有两个女子帮自己打扫过屋子。
据传邙山寨其实就像个巨大的村落,不仅精于耕种,打铁、商贩等各行各业之徒都有,拖家带口人数甚多。
这些人呢?一夜之间全没了踪影。
当时情况危急,虽有疑惑,却没来得及探问,这会霍凌恒自己提出,她自然不会放过。
“你把他们藏哪了?”
苏皎的眼睛亮晶晶,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霍凌恒有些得意,“你怎么觉得我是把他们藏起来的,不是全扔山上了。”
“呵,你要是把他们扔山上,那你现在真的可以下车了。”
霍凌恒发现自己挺喜欢看苏皎那翘起下颚的得意模样,又乘机挪近了点身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这几年,寨子里跟山下的村落交往甚密,不少兄弟都与山下村民通婚。在船上那日,我就吩咐侯三让老人孩子避去村庄,其他人愿意跟我的早两日出发了,不愿走的就下山融入村落的。”
霍凌恒得意地看着苏皎,一幅讨要称赞的模样。
苏皎却有些担心,“他们去村落不会被官兵搜捕吗?”
“不会,他们在寨子里也是有正经行当营生的人,经常下山做活,跟村民们熟得很,而且现在流民多,哪怕某个村庄一下多出不少人,官府也不会起疑。”
苏皎点点头,看着霍凌恒期盼的眼神,终于淡淡说道,“不想寨主如此周全,实不枉我千里求才。”
“哪里哪里,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霍凌恒作势仰头,拱拱手。
两人在互相吹嘘中开始了愉快的洽谈。
马车外的墨影放松了紧握的配剑,从剑拔弩张到欢声笑语,他现在也有点钦佩这土匪头子了。
马车内愉快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霍凌恒伸手拽了拽车帘,牢牢挡住溢出的阳光,压低音量道,“现在我邙山寨的老底都透出来,大小姐是不是也可投桃报李,实话相告了?”
“苏家之事不是昨日就全就告知你了吗?”苏皎疑惑。
“我想知道的不是苏家之事,而是你苏皎之事。”霍凌恒更加凑近,“你躲避的是何人?”
经历了这么多,霍凌恒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但仍然想从苏皎口中得到证实。
苏皎沉默了。
过了很久,苏皎才缓缓抬起眼睛,与霍凌恒对视,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又难以启齿,只淡淡吐出出一句,
“这世间还有谁能逼得王爷的女儿离家出逃。”
——
这个有着出逃女儿的王爷也不轻省,晋王死皮赖脸地跟着自己回到川中,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王府,是怎么请也请不走。
几次三番要见苏皎,都被苏宸正给挡了回去,晋王倒是也不着急,整日里不是外出打街游马,就是在王府里拨丝弹弦,打起一副要长住的架势。
苏宸正没法,只能一边派人死死看住苏皎所住的临风苑,一边让人赶紧上路去寻苏皎和霍凌恒的踪迹。
居住在临风苑一侧阁楼上的秦晗日日看着所住四周守卫森严,心理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落寞又有些羡慕,莫说晋王了,她身为女眷,两次入府都未见到过这个表姐。
第一次入府甚至还没过夜,就被舅父王爷带着去了楚西,要不是自己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身体实在受不了,舅父真能让自己跟着急行军一同赶路。
即使舅父没有细说,她也明白,是苏皎惹了祸。但看着大家都为了她这么前后奔波、不辞辛劳,自己心中不免泛起些酸苦。
“小姐,既已到川中,便放宽心吧,有王爷在,自不是亏了小姐的。”一旁的乳母黄妈看着临栏而立的秦晗,身姿绰约如风中清莲,只是那微皱的眉头显示着主人的烦闷。
秦晗苦笑,“不过寄人篱下而已。”
黄妈心道自家小姐真是命苦,明明家世不俗、知书达理、姿容清丽,却处处被继母刁难,秦家老爷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主,家里大小事务从来不管,要不是秦家老太太护着,都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平安长大。
现在秦家老太太去了,黄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替秦晗找个好人家,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能陪小姐到什么时候。
远远见着晋王远远走过,黄妈心里打起了鼓,试探着问道,“听说这晋王还未婚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