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妖》元夕夜灯

11、第十一章

　　“说，你师傅现在在哪？”乌朵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我，收起了那副轻浮的表情，双眼充满了血丝，一脸认真，他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终于找到了石头下压着的泉眼，狂喜过后又变得很紧张，想要搬开石头痛饮，又怕搬开石头发现那只是雨后压在石缝里的一点积水。

　　“你说话啊！”乌朵突然冲我吼，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往朝途胳臂后面躲。

　　我感觉乌朵想直接把我打回原型，但是被朝途拦住了，乌朵突然抬头，开始环视四周，这片有他记忆的林子。他长舒了一口气“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我找了你八年了！”乌朵说完，便往庄子的方向跑去。

　　“你站住！”我赶紧推开朝途，快速追了上去，我拼命回想我当年是怎么把乌朵推出去的，但是我想不起来，我真的想不起来，我追不上乌朵，朝途在这看着，我又不能直接飞过去，也不能冻住他，竟然让乌朵一直跑到了庄子前。

　　师傅正在收拾药草，听见动静抬头，正好与乌朵四目相对，乌朵在离师傅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见乌朵，师傅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手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乌朵抬脚想靠进师傅，师傅立马就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别过来”师傅的脸色白得吓人，“好，好，我不过去，我……你别讨厌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你闭嘴！”师傅打断了乌朵的话。

　　乌朵缓缓跪了下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我只是很想你，我不会再那样了，你让我像以前一样，待在你的身边行吗”“哼，你觉得，可能吗”师傅冷笑到。

　　我走到乌朵面前，伸出手，想贴上他的额头，被看见就被看见吧，我一定要把这家伙送走，不能再让他伤害师傅，可他躲开了我的手，逃走了，一下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师傅，你没事吧”我跑过去探师傅的额头，他额头凉凉的，冒了一头的冷汗，“没事，师傅没事”师傅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上，好一会儿才说到，“你要是在林子里见到乌朵，不要自己对抗他，你来告诉我，我会把他赶出去的。”他揉了揉我的头。又走向朝途，蹲下身捏了捏朝途的腿，对他说“你也可以准备准备，下山了。”“多谢白大夫。”

　　师傅锁着眉头进了房间，他让我先不要乱跑，朝途过来，拉着我走到了竹林里。我正在担心师傅，也在想乌朵的事情怎么办，朝途突然说：“你跟我一起下山吧”“啊？”我以为我听错了，朝途接着认真的地说到“你跟我下山吧，你年少懵懂，很多事情你现在还没有意识，你师傅他，他是个好人，但是他对你……他常像刚才那般抱你吗？且先不说你们都是男子，你还这般小，这些事情你都不懂，他这样，可不是为人师表该有的样子，你跟我下山，我还教你习武，在军中给你谋个差事，等你长大了，想要留在军中，或是退伍做些其他事，只管和我说，你靠自己的本事也可以自力更生更，不必永远拘在这山中。”

　　他这一番话说得我，懵懵的，别的先不说，我告诉他“我走不了”“可是你师傅不许？”“不是的，师傅是我最亲的人，他待我极好，你不要老往坏处想他，是……是这山有古怪”我就知道很难解释，朝途一听我说山有古怪，眼睛都亮了，“这山，有何古怪？”“什么古怪，没有古怪，我刚刚是说，天色暗了，怕有鬼。”朝途笑我“你天天住在这山里，还怕鬼？”我干干地笑了两下，他突然很认真的问我“你不会一直住在山里，没出去过吧？”“以前也是出去过的，但是那些记忆好模糊，过去太久了，倒像只是梦见过，越来越记不清了。”

　　“走啊，我们现在就下山去玩一圈，日落之前带你回来，有我呢，不会碰到鬼的。”朝途往下山的方向走了一步，侧身等着我跟上。见我不动，他又朝山下偏了偏头。

　　朝途好像有一种很厉害的法术，我看着他真诚的眸子，就莫名的信任他，我对自己说，反正也出不去，日落之前就回来了，乌朵怕我又把他弄走，这一会儿应该不敢来，没事的，没事的，我甩甩脑袋，跑向朝途。

　　熟悉的风景，还是熟悉的风景，其实我还是隐隐有些期待，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对山以外的世界有些幻想，万一，我是说万一，朝途真能把我带出去呢，周围的景色开始重复，我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紧张？”我被朝途的突然出声下了一跳，“没有啊，我紧张吗，哈哈”朝途停下来，附身凑近我“小家伙，平时看你这么闹腾，怎么下个山慌成这样？”我躲开他的脸，小声说“我才没有慌，你不是带路吗，走吧走吧。”

　　朝途一边嘲笑我胆小，一边又试着安抚我，他说像这样的山里，最多有些小兽，不会出什么能伤人的大东西，他说他15岁的时候就徒手胜了三匹野狼，护我周全而已，易如反掌。

　　这样跟在他身边，听他说话，感觉好像这只是普通的一次散步，就像我们平时在山里那样。

　　我突然走不动了，前面有一条小溪，亮晶晶的水面，一圈一圈的水纹荡开，像小花一样，这里开一朵，那里开一朵。

　　我没见过这条小溪，山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可是，我没见过这条小溪。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我的心现在跳得厉害。“你没事吧？”朝途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扭头看他，想着要回答他的话，又想着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条小溪怎么回事，还想着以前每次都会碰到的荆棘和乱跑的树，或者一直重复的景物，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再往前走走，可是迈不动脚，我看向朝途，阳光打在他身上，那么好看，我怎么能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呢。

　　我一把抓住朝途，抱住他，我凑到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听不清，我疯了一样的，把他箍得更紧了，终于听见了，咚咚咚，沉稳有力，这一切都是真的，梦里不会有这样的细节，而且他的心跳在加快，是快要日落了吗，我抬头看见朝途的脸印上了落日的色彩。

　　我头好晕啊，我怎么才能确定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呢。

　　“朝途，朝途”我晕乎乎喊着“你看我”，我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扯掉了自己的面具，最后看见的，是朝途的一脸震惊。

　　我在自己房间里醒过来，师傅端坐在我床侧。

　　“师傅”

　　“醒了？”

　　“朝途呢？”

　　“走了。”

　　“走了？”他走了？他走了，那我怎么确定我出了山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他知道了我是妖，那就证明他看见了，证明我不是在做梦，可是他走了？记忆中心跳响声，那么清晰，一定不是梦，可是，万一时间长了，就像其他记忆一样，慢慢变得模糊，慢慢变得像是梦中所见，那个时候怎么办？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着急地问师傅。

　　他却突然问我“小鸟儿，我还是你最亲的人吗？”师傅的眼神满是忧伤，我心疼得难受。“师傅，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会不会有一天，你觉得另一个人更好，你跟他走了，从此就不要师傅了。”我急了“师傅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云轻最亲的人，最亲最亲的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师傅捋了捋我眼角炸起的羽毛，轻轻抱住我，他温和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嗯，我知道了”

　　我觉得很奇怪，师傅怎么总担心我会离开他，他医术高超，丰神俊朗，不说谋生，就是大富大贵也简单地很，再看看我，一个小妖怪，乌朵一拳就能把我打回原形，医术学得又不精，要是师傅把我扔出去自生自灭，我还不知道会有多惨呢，再说了，离开师傅，我到哪里去呢，我记事起就没和师傅分开过，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担心。对了，我想起师傅刚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次。

　　“师傅，朝途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还会回来吗？”

　　师傅说“除了乌朵，你见过第二个找回来的吗？”

　　那我，再也不会见到朝途了？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可师傅说到乌朵，我又想起这家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万一又跳出来伤害师傅怎么办，这几天我可得看紧了。我顿时觉得自己任务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