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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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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总局经侦大队。
会议室里,蒋屿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正襟危坐手里转着笔,目不转睛地看着汇报。他坐在阳光之下,明暗交替将他的下颚线勾勒得更为清晰,增添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冷峻。
“关于最近盗窃案频发,我们采取了点对点保护措施避免发生恶性伤人事件……”
台上的小警官第一次在局长面前做汇报,有点紧张,说起话来有些磕磕绊绊,望向蒋屿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求助的意味。
蒋屿明白他的意思,清清嗓子声线浑厚,“请各位领导放心,我们已加派警力保证完成任务。”
在座的各位领导望向坐在最前方的那位,只见那人虽看上去已有六十出头的模样,但依旧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地望向蒋屿点了点头,眼神却是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散会后,蒋屿走出会议室来到吸烟室打算点上一根,被一人叫住忙将烟藏到背后,低了低头打招呼道,“局长,找我有事?”
蒋局的动作也有几分局促,搓着手眼神跟着闪烁了些,“小屿,最近过得怎么样?这从家里搬出来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和你阿姨都很担心你。”
目光一滞,蒋屿低垂着头,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片刻保持适当的距离,“蒋叔,我过得很好,过些天我会抽空回去看看的。”
蒋局听后,目光暗了些,“小屿,这些年你住在我家是我们没照顾好你,海洋那小子也是混蛋,我一定要抽时间好好教训教训他。”
蒋屿摇摇头,“叔,没事。你们当时能收留我已经很好了,况且海洋哥也没给我惹多大麻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提了。”
二人尴尬地寒暄了片刻,蒋屿答应下个月月初回蒋家小聚,蒋局听后满意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他照顾好自己。
回到办公室,蒋屿坐在办公桌前,看了眼桌上泛黄的老照片,苦涩一笑。
突然,电话响起。
忙接起电话,那头是周望舒的声音,“蒋大警官,几点下班啊?回来的时候顺路帮我去买东门小学那边的小摊买个红薯,好久没吃了嘴馋。”
蒋屿嘴角微扬,装作很忙的样子:“不顺路。”
周望舒站在录音棚外都气笑了,严肃了一下神情后进了棚,准备好好监督这大驾光临的大明星方莫。
麦克风前方莫别别扭扭地朝话筒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问道,“周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周望舒站在外面,比了个手势,录音正式开始。
这张专辑的主打风格就是古典音乐与现代风格的融合,方莫作为去年大火选秀的黑马选手,一是由于自身硬件条件好,长相出挑在一水的帅小伙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二是他是周炎目前心尖上的人,自然得了不少好处。
许是听了不少枕边人的话,方莫自然对周望舒客气不起来,只觉得他是个靠人眼色吃饭的人,排练几遍都是心不在焉。刚巧周望舒又对工作要求极高,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练了一个多小时都达不到效果。
最后,方莫把曲谱一摔,留下句:“谁爱唱谁唱,你个私生子写的曲老子还不稀罕呢”。
没想到还没等周望舒发火,方莫的半边脸就挨上了火辣辣一巴掌,受了惊吓连滚带爬吵吵嚷嚷着要找周炎来。
冯霆站在一旁,甩了甩刚扇过人巴掌的手,不屑道,“你叫他来啊,就知道狗叫。”
周望舒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此时,录音棚的门突然被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深色羊毛大衣,快步进屋。
仅是微微抬眼,狭长的眼眸里带了几分戾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矜贵。分了一丝目光给坐在地上的人后,蒋屿仍是一言不发,只是递了包纸巾给冯霆,淡淡道:“擦擦手吧,脏。”
冯霆和周望舒对视一秒。
解气,实在是太解气了。
没了耀武扬威的胆量,方莫忙起身鞠躬哈腰道歉。他也知道,自己只不过得周炎一时宠,若是不听话随时都能舍弃。
“走吧。”蒋屿仍没有多言,朝周望舒说了句,“妈和我说了晚上凉,叫你小心感冒。”
说罢,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周望舒身上,长长的衣服将周望舒整个包裹着,体温也随之传递。
周望舒的脸颊浮起一丝丝红晕,他不知道是空调太高还是别的原因。
轻轻答了句好,任由身边的人搂着自己出了录音棚。
下到地下车库,冷意才将他的思绪变得清晰,被塞进副驾,周望舒还没来得及尴尬,就闻到一股红薯甜香。转头一看,一个包装的很结实的袋子安稳地放在后座。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周望舒眨眨眼,装作不在意地转过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蒋屿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电话没挂,我听到了。”
这才想起来看手机,周望舒一看,电话一直打到了现在。
车里放着英文情歌,旋律暧昧。车外是下班高峰,牵着手的情侣沿着路边散步。
周望舒感觉一种复杂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是气泡水一般弥漫他的心脏,使他竟鼻腔有点酸。
佯装没事,他扯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今天表现很不错,镇住场子了,给你哥我长脸了。”
刚好是一个红灯,踩下刹车。
蒋屿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仔细地端详着身边人不太自然的神情,和因为紧张有些微颤的手指。他轻声叹了口气,抬起手抚了一下对方翘起的头发,淡淡道,“周望舒,那篇报道上写错年龄了。”
周望舒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所以呢?”
“所以,该叫哥哥的人,是你。”
什么啊……
红灯像是刻意赋予他们的暂停键,使得时间停在此刻。
这是周望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蒋屿,线条硬朗五官却清隽,眼下有颗红色的小痣。
他以前也有这颗痣吗?怎么从来没注意过。
直到后车的鸣笛声想起,周望舒像是触了电般扭过头,缩回副驾望着窗外道,“快开。”
踩下油门,视线里周望舒害羞的神情像是仍然挥散不去,蒋屿也难得晃了神,淡淡道:“嗯。”
大城市的晚高峰很堵,车内空调的风也很暖。
连续几日的高强度创作其实已经把周望舒的精力榨干,没给他太多思考自己情绪变化的机会,他便微昂着头,迷迷糊糊睡去了。
睡着的他没了攻击力,微蜷着身体像小孩一样,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阴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不少。
即使车已稳稳停在了家门口也没有惊扰他,蒋屿熟练地把灯熄灭,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又把披在周望舒自己的大衣提高一点后久久地凝望着身边的人。
这个他爱了很多年的人。
最后他深深叹了口气,只是微微抬起手抚了一下周望舒的脸颊后,喃喃道:“真是个笨蛋,痛也不说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