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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裴氏女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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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最是让人心烦的时候了,马车在蜿蜒的小路上颠簸的走着。
车上的女子不知怎得,脸上溢出一层薄汗,嘴里细碎的说着一些话。
穿着鹅黄长裙的女婢察觉身旁那人的不对劲,轻晃着她的胳膊,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渍,“女公子,女公子,是梦魇了吗?”
裴环妤从梦中惊醒,身上的月白色蚕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后背的汗提醒着她还是没有摆脱她最害怕的那件事。
稍微缓了缓,她才缓声说道:“又梦到了阿娘。”其实不只是梦到了阿娘,她还梦到了那五十廷杖,她仍然记得那份痛感,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害怕的。
知鱼收起手帕,不知道怎么安慰露出悲伤之意的小姐,在她眼里,裴环妤就是无所不能的一名奇女子。
裴环妤掀开纱帘,“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长安。”这是她第二次再走这条路,第一次是半年前她被宗族的人接回河东。那时候她一直是昏迷的,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祖宅。
这半年来对她而言,无疑是煎熬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后,便在宗祠罚跪了一个月,她为她的行为付出了不少代价。从阿父写的信件里她得知了长安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圣上没有责罚裴氏和徐鉴兴,在太后和裴皇后的帮助下,皇帝允许了出嫁女子牌位可写其名可入祠堂。虽然没有直接改变萧氏长姐要去和亲的命运,至少阿娘的夙愿是得到应允了。
回京之前她安置好了阿娘的牌位,是裴氏第一位能够以自己名字入宗祠的女人。
她看着满眼的绿意,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阿娘就牵着她的手,说:“好累啊,鱼鱼。阿娘真的好累,我不适合留在府里.......”
那年,府里来了很多个姨娘。
长大后,她枕在阿娘的膝上,阿娘说:“鱼鱼,你要记得,少年要有所为,方可立世。我想成为的人成为不了了,只希望鱼鱼自由自在的活着。”
后来,阿娘开始每天喝药,却依旧咯血,有时候木讷的看着窗外的柳树,声音嘶哑,“鱼鱼,去吧,我不想我死了,还被人说是裴夫人,有时候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叫崔蕴寒.......”
“约有半日吧。”知鱼算了算时间如是回禀道。
裴环妤纤手轻柔眉心,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往事。回京后府内不知有多少变化,她对阿父将她送回祖宅没有怨言,但是连她为阿娘守夜的时间都不多留。
她长叹一口气,都过去了,自己日日擦拭着阿娘的灵位,想她也不会埋怨自己。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停了下来。
“周叔,怎么停下来了。”知鱼问道。
裴环妤从纱帘掀起来的一角看到前面的泥路上不知为何停了一众士兵,看他们的着装和兵器,不解为何在这里休息。
周生拉着缰绳,声音非常沙哑,“女公子稍等,奴去请他们让路。”说罢就走上前和那群兵爷说着,出示了裴府的腰牌,望他们能够挪出一条道来。
一名身姿挺拔的白袍男子掠过了周生,奔向了停在那里的马车。
“丘八!不得造次!”周生怒道,这人是打仗打傻了?裴府的车都敢去动?只是他的脚步赶不上男子掀开纱帘的速度。
裴环妤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刺眼的光透了进来,与一道带有侵略性的眼神汇聚。
“何人?”知鱼有些慌乱,却下意识地遮挡着女公子的脸,微胖的身躯挡在裴环妤身前。
裴环妤一言不发,一直盯着男子的脸。
没人注意到男子的耳根子渐渐发红,随后避开了裴环妤的目光,淡然开口,“我习惯了胡人那边的习惯,不过是真的很想看看,这裴氏女究竟有没有画像上那么好看。”
半载前,一夜之间,裴氏有女名为裴环妤传遍了长安上下!围观的百姓之中有一人擅于画像,她的神态和容貌皆被他画了下来。
大多数人都传着裴氏女的勇敢和美貌,也有人说她不顾伦理,冲撞祖先。
只有一些人,永远不会忘记,那茫茫雪地里,那一抹绿衣上溢出的血迹。
男子一袭白衣像极了那天的雪,五官轮廓分明,眉宇之间的挑逗之意尽显,站那里却风姿隽爽。裴环妤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人的容貌真不像去打仗的,许是军师之类的吧。
“看到了就放下纱帘离开吧。”裴环妤薄唇微张,语气没有变化。
知鱼不可思议的瞪大杏眼,她家小姐竟然对这种孟浪的人嘴下留情了。
此时裴环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男子掀开纱帘的手上,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真不像长期练武的手,食指上那个小小的黑痣,给她一种妩媚的感受。
知鱼哪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一脸愤慨的盯着男子。
周生伸手准备抓住男子的手腕,男子却放下了纱帘,“兰陵萧氏萧郁桓,替家姐谢过裴小姐。”他似是在赔罪,但是语气依旧轻逗。
周生偷偷打量着身旁这人,这就是那才打了胜仗的萧公子?着实让人看不出。
裴环妤眉头轻挑,这身份倒是没亏待这皮囊,“萧公子委实抬高我了,令姐能够摆脱和亲全恩于圣上。”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她心中不得感慨,若是以前遇着眼前这人,还要唤一声萧小公子。
裴环妤带好面纱,扶着知鱼下了车。
“河东裴氏,裴环妤,见过萧公子。”裴环妤冲萧郁桓微微屈膝福礼,她不久前才得知,由于萧郁桓在平定石堡城之乱中战绩斐然,长安已经派去了议和使者。算算日子,他应该在皇宫盛宴上才对,怎的还在新丰。
萧郁桓手下的士兵都转过身去,他们可不敢打量这每天被萧将军挂在口边的女子。
萧郁桓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柔声道:“和我们一道回京吧。”
裴环妤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淬着的亮光,有些疑惑,婉拒道:“你是打了胜仗回京的大将军,我是未出阁的小姐,不合适,我理应避开你走。”她已经给裴家带来了些风言风语,不能再让人抓住其他微词。她这时候的回京,无疑是阿父要开始行动了。
又想到两家关系,开口提醒道:“打了胜仗自是骄傲,你今日唐突我不怪你,入京后莫在如此了。”
“在意这么多干嘛?你阿父还会让你被人说闲话?”兰陵萧氏和河东裴氏这代主家人交情不错,自然知道裴衍之对裴环妤多好。
裴环妤不知此时长安会怎么传自己当时逾级上奏的事,只是自己祖母的嘴里没说出一句好话,可能很多人都是吧。只是萧郁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没人说闲话?看来萧郁桓是忽略了自己最后一句话,裴环妤自知再说下去也说不出什么理所当然,便直接转身回到了车上。
萧郁桓见她一句话都不愿和自己说了,盯着正在踢树根的军师,有些不解,不是说了这样说话会让女子和自己没距离感吗?怎么还让她冷脸回去了。军师如芒刺被,冷汗涔涔,他只教将军成为那种懂女子心的温柔男子,但是今日一看,怎么成了风流浪子。
周生本欲向萧公子致歉,丘八一话可是不太好,但见小姐脸色不佳,直接坐回了前室,扬起了马鞭,“驾。”
士兵们看懂了将军的眼神,眼疾手快地牵走了挡路的马匹。
“和画像上比,谁好看?”军师挪到了看着马车背影发呆的萧郁桓,打趣道。
萧郁桓回想起仅仅一眼的惊艳,刚准备回答,看清来人时,脸色瞬间不好了,“你是故意教坏我的吧?”
军师正经的说着:“将军啊,让你关心她,没让你调戏人家啊。真是和我们呆久了,成了风流倜傥的人。”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感谢她帮了萧家一个忙。她可是差点成为我嫂嫂的人,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萧郁桓面上有两抹淡淡的红,他此时只知道,心跳的速度比第一次杀人还要快。他本就不是被世俗所困之人,何况她和大哥的事八字没一撇,还苦了人家姑娘......
军师看着萧郁桓若有所思地模样,眉飞色舞,他可是过来人,怎么会猜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