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83、金慈往事

　　“不问。”柔川一点吃惊讶异的情绪都没有，金慈一见她就带着她走了，可见早对她的来历有所猜测，只是她也许误会了些什么，“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我大概并不能算是个仙人。”

　　“投了左城的那两个，才是。”柔川道。

　　金慈脸色微变，叹了口气，道：“罢了，总归她已经走了。”

　　柔川道：“走了也可以再回来。”

　　“如鱼遇水，如龙遇天，哪里能回头。”金慈道，“此一行，非功成决不退。”

　　“看起来，你的决心比她更大。”柔川道。

　　金慈拢了拢衣裳，领着柔川往回走，她道：“大概是因为她为我耽搁了太久，她多为我停留一日，我送她离开的决心就更深一层。”

　　“因为你的脚？”

　　金慈脚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便淡了，“便是因为这只脚。”

　　“幼时，她与人交恶，那人使人来捉她，却奈何不了她，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我，然后，我就瘸了一条腿，也落下病根。”金慈道，“从那时起，她便再没离开过我半步，连习武都要我在一旁看着。”

　　金慈笑了笑，有几分无奈和好笑：“她成亲的时候，牵的是我的手。”

　　“他们吵架也是因为我的存在，左城主受够了三个人的婚姻，于是他们决裂了，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我让左右城又变回了左城和右城。”

　　金慈似乎并不需要柔川的回应，她只是想要告诉她而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回来了。”金慈说到这里，忽然生了些悲愤，“仙人，天道在选择让谁有修仙天赋的时候，都不看看那人是善是恶吗？”

　　“他是左城和右城里唯一一个拥有修炼天赋的人，数年前被仙人带走，从那时起，阿焦便越发努力的练武，也一边寻找着修道的可能，但是我们都没有这个天赋。”

　　柔川道：“修道斩尘缘，你们之间的恩怨，从他踏入仙门开始，便断了。”

　　金慈摇头，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他说，要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柔川扫了一眼那封信，果然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的确不是凡间之物。

　　金慈见柔川不接倒也没有非要她看，而是接着道：“他在天武军中，天武军已有向左右城调兵的迹象，我们不能再等了。”

　　“天武之军承天河水洗礼，早已强于凡人，她这一去，是去送死。”柔川道。

　　金慈笑道：“是不是送死暂且两说。”她又问：“人间仙不能干预凡间更迭，此事可真？”

　　柔川道：“你若将希望寄托于有可能来也有可能不来的仙人，那这一战，你们还不曾打，便已经输了。”

　　金慈道：“可是仙人已经来了，不是吗？”

　　“不过正如您所说，将希望寄托于并不可靠的仙人，是不明智的。”金慈道，“凡间的战要怎么打，是我们凡人的事，仙人就该去做仙人该做的事。”

　　柔川扶了她一把，两人跨进一间屋子中，“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了援手。”

　　金慈却并不觉得这援手可靠：“也许吧。”

　　柔川想起左右城的位置，道：“妖族。”

　　左右城往后，便是浮山，浮山之上亦有天窟。

　　妖族虽也觊觎天河水之利，但却并不想苍梧之地被淹，更何况，上面是天目神兽，一旦放出来了，首先要遭殃的就是妖族。

　　除了柔川，暂时还没有人知道，那天窟之上的只不过是天目神兽的躯壳而非真身，掉下来了顶多砸碎一片大地。

　　当然柔川也不会去告诉谁那不是活的天目神兽。

　　柔川道：“一个强大得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一个并不可靠的盟友，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你也要逼着她离开，是左右城有所不妥。”

　　金慈走了许久，脸色越发苍白，就近扶了个椅子坐下，点头道：“是有不妥。”

　　金慈用脚尖点了点地，道：“这底下埋着一个大家伙，它要醒了。”

　　“你没告诉她。”

　　金慈摇头，“若是说了，她就不肯走了。”

　　柔川灵识往地下探去，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的气息。

　　金慈又道：“传说在很久之前，浮山是关押妖族的地方，那时候妖兽泛滥，肆意侵入人间，后来有一天，那些妖兽忽然全都不见了，有人说是神明听到了凡人的呼唤，将妖族圈禁，也有人说是人间仙阻隔了妖族的入侵，总之凡间又有了太平。只是谁都不知道，有个东西被留在了左右城，它在这里沉睡着，等待着醒来的机会。”

　　“现在时机到了？”柔川问道，她收回了灵识，她依旧没有看到这座城池之下埋葬了什么东西。

　　金慈点头：“我快死了，它就要活过来了。”

　　柔川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金慈反问：“您为什么又听我说了这么多呢？”

　　柔川道：“想听便听了。”

　　金慈回她：“想说便说了。”

　　柔川笑起来，道：“那你继续说。”

　　金慈想要开口，却又发觉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禾焦一走，她就再也没有顾虑。

　　左右城从来都不是退路，只要她离开了，这座城是死是活就都没有关系了。

　　“您若是愿意，在我死去之后，将我彻底毁灭了罢。”金慈道。

　　“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认为左右城之下埋葬着某些东西。”柔川道。

　　金慈低着头回忆，脸上多了几分怒意和几分困惑，“大概和我的腿被打瘸那次有关吧。”

　　“那个修仙归来，要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的仙人，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是被我抠下来的，然后我当着他们的面捏爆了那只眼睛。”金慈想起捏爆眼珠那一瞬间的触感，苍白娇小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感受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量，在我捏爆那只眼珠的瞬间，它选定了我。禾焦来救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我的腿他的眼，勉强算是扯平了。”

　　“关于我遇到的异样，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有时候我能看见它的眼睛，是灰色的，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融入我。”金慈捏着自己的手，“我不敢告诉阿焦，我只希望她离开左右城，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觉得离开才是生路？”柔川道。

　　“等我死了，左右城就要一起陪葬，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死去。”金慈道，“这是我向它许下的愿望。”

　　“如果他来杀我，那么在我死去的那一刻，也将会是他的死期。”金慈扬起脸，“说了这么多，您听明白了吗？”

　　柔川道：“你是说，我该走了。”

　　金慈点头：“您该离开了，为了感谢您来得及时，让我有借口支走阿焦，我将所有事情告诉您，希望您可以早早离开，别死在这里。”

　　柔川听她这样说竟然真的就离开了，金慈坐在椅子上浅浅叹息了一声，没再动弹了。

　　左右城主府中间没有明确的间隔，只是简单粗暴的从中间拉了一条线以示区分，玉渊站在那头，柔川站在这头，隔着一道没什么作用的圆拱门说话。

　　柔川伸手在玉渊眼睛上摸了摸，问：“你知道捏爆眼珠是什么感觉吗？”

　　玉渊背后抱着大方剑的独孤北北一抖，只觉得下一刻他师姐的手指就要抠进玉渊的眼眶里，而玉渊却没事一样就那么让她摸，何其强悍。

　　“这位左城主说的是那位金慈姑娘先捏爆了眼珠，才被打断了腿。”玉渊道，“起因也不太一样，说是他们误入了一个山洞，金慈暴起伤人。”

　　“是吗？让他过来对峙。”金慈阴恻恻的声音出现在柔川身后。

　　金慈看向玉渊身后的独孤北北，道：“有劳这位仙人，请左城主过来一叙。”

　　独孤北北看了看柔川和玉渊，竟然真去拿人去了，没几息，便拎着一个男子过来了，金慈瞪了瞪眼睛，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道：“请放在这里。”

　　独孤北北就把人丢过去了。

　　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金慈一声令下：“打！”顿时连呼救都来不及，只连忙护住了脸。

　　霎时间从四处飞出几个黑色的身影，对着左城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金慈拥着狐裘，在一旁闲适地看着，却是看呆了这三个仙人。

　　这几个凡人都好有意思。

　　左城主连滚带爬地回了左城主府，金慈的人并没有追过去，而是退回了金慈身后，金慈道：“你逾线了。”

　　左城主大怒：“分明是你派人将我抓过去的，竟还如此栽赃陷害？！”

　　金慈道：“是你左城主府的人抓了你丢过来的，不信你自己问。”

　　左城主随着金慈的目光看向独孤北北，独孤北北点了头，左城主顿时捂住了脸，这都什么事啊。

　　他同金慈道：“这天也快黑了，你找我做什么？”忽然他像是猜到什么，神情变得着急了几分，“可是阿焦她想我了？她人呢？是不是你又把她藏起来了？那是我的妻子，不是你的，你醒醒罢，趁早将她还给我，不然——”

　　“她走了。”

　　左城主顿住：“走了？”

　　金慈肯定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