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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暂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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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凌晨5:36分,新传学院微信大群叮一声发布了扰梦通知。早操集合地点改为西操场,学生不再围绕校园跑,自主锻炼身体。翻译一下是你可以在西操场睡懒觉,保持得来不易的学分。
七点钟的西操场清风抖擞,异常热闹。绿色草皮上,黎川跟一群女生跳完当红网络流行少年舞,舒筋活骨,宛如打了鸡血。红色跑道外围,有一排男生脚尖撑着台阶做俯卧撑,赫延便是他们暗自较劲的对象。他耳朵里塞着白色无线耳机,肩胛骨一起一伏做到第一百二十八…五十八…七十八…九十八…二百个,停留三秒,翘了一下双腿,倒立,白色长袖下滑,露出八块腹肌,翻身站起来。
“我草,他怎么这么快?”有男生做到第五十个俯卧撑,吊着一口仙气,叹为观止。
“关键他是标准动作。”
“更关键他又去跑步了。”
“靠,他不带喘气的吗?”
“他竟然做了两百个?一百个都特么非常牛逼了。大神啊!”
“我们老大可是会旋风三连踢和八级拳的人,这点运动量很正常。”老二何牧穿着Polo衫,眼镜框放在一旁,说话不急不躁,他秀了个单手撑,见怪不怪道。
“公的母的都叫唤,赫延到底是不是个同?”老四付嘉有一张月亮脸,体型微胖,喘着大气趴在地上,往操场上靓丽的身影看一眼,纳闷儿问。
“你怎么也相信那些磕cp的言论?他明显性冷淡。”老二说。
“我不担心对方身体吗?”老四摇摇头,手肘撑地艰难站起来,往门口走,“吃早餐去,我准备来一份老王虾滑,补肾入肝。”
“还有一次点名呢,着什么急?虾滑那窗口九点才开。”老二说。
“草。”老四狠狠啐了一口,走回来。
文学院的早操集合地点在西操场外围的马路上。赫延透过球网看见了齐清晨和他室友蹲在树下逗笑刷手机。他敛回目光,齐清晨体质太弱,必须适当加强身体锻炼。他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些想法。
planA:把早操改回去。
planB:向他辅导员打小报告。
planC:用金钱、美女诱惑他。
planD:让他的室友刺激他。
planE:成立一个跑步社团,让他当社长。
planF:生一场大病,吓唬他。
………
人群呼啸而过,齐清晨身后的苏簌喊了一声“赫延”,他的视线从校园论坛帖子转移到球网内,三五成群的女生围着赫延看,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忽听得有人喊了一声,赫延提起手臂小跑过去,齐清晨站起来,甩了甩发麻的脚,问他:“跑着呢?”
赫延:“你瞎?”
两个人隔着球网,距离也就一尺长,能听见。齐清晨努了努嘴,像吃了粑粑,谈迟能看上他,才是眼瞎。
“你喜欢谈迟?”齐清晨问。他n次刷到延迟cp的高楼帖子,看得他挠心挠肺,恶心呕吐。他每次敲着键盘在评论区有骨气得回怼,说赫延笔直,比钢铁还直。因为赫延这个人妥妥的“少女杀手”,注孤生。一夕之间齐清晨不确定了。更气人的是,到了大学他依然没有逃过被别人磕延晨cp,真乃奇耻大辱。
齐清晨一米七八的身高,伸出手指,挑了赫延心里的那根防线。
赫延顿了一下,眸色加深,映出皓月当空,谈迟散漫地仰在东操场的模样。
他手肘撑主席台,一条腿曲着,递给他一壶佳酿,他浅笑接过来。
台下世俗喧嚣,台上风月花海,他不屑一顾、不染尘埃。
那份自由洒脱令人欣赏。
赫延说:“喜欢,也不能在一起。”
齐清晨瞪了瞪眼睛,稍显着急,他留着碎盖头,身型孱瘦。思索三秒钟,说:“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恐同,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快乐。”
他说得真诚。
赫延歪头笑,平直的唇线翘起,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一副看破齐清晨的样子。
苏簌举着手机道:“他好甜。”
在去喜欢一个人和去守护一个人之间,赫延选择后者。
他不惧别人眼光,却怕谈迟迷了雾,深情被辜负。
他给不了偏爱,也要不起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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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半旬,赫延在松大的学习生涯算正式开始。他日子过得充实平静,就连学校里的处分也因为孙浩飞没追究宋辞也的刑事责任,迟迟没有下来。
赫延心知肚明,一定是谈迟与孙浩飞又达成了地下交易。这两个人,似友非敌。说不定谈迟是别人眼中的可遇不可求。毕竟他才华横溢,长得又这么好看,往那一站就能掰弯直男。
松大的迟神,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是赫延,摘下了他的帽子。
十月二十七日,银河杯篮球省赛在锦西市体育馆举行。
上午,赫延和老二、老三、老四做采访课业。一只萨摩耶横空挡道,一而再再而三干扰拍摄进度。川大侠穿着绿色工装羽绒服,疾如大风、快如闪电赶它跑了三里地,最终抖着膝盖回来,他笑说:“这狗戏多,抢镜抢得舒坦。”
萨摩耶跟在黎川腿边,身上的白毛略脏,杏仁状黑眸清澈无辜。
老二戴着眼镜框,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他从旁边木椅上拿起四杯生椰拿铁,分了一下:“小可爱,你先往别处站站行吗?一个小时净逗你了。”
老四蹲在道上像只练功的□□,勾了勾手:“小伙儿真俊(zun),过来。”
赫延接过拿铁:“谢谢。”
老二弯了下唇角。
他有一个好室友。
萨摩耶摇着尾巴越过老四,围赫延转了两圈。
赫延穿着高帮运动鞋,长袜压在浅灰色的束脚长裤下,将过敏源抵挡开来。他视线落在狗身上,心中泛起一阵酸痛。
……
某天下午的政治课,多媒体教室屏幕上显示着月考成绩单,高二15班玉树临风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温和地道:“我们都知道,一中是胶东最好的中学,虽然学校重理轻文,没有设文科实验班,但是15班绝对是最好的文科班。这次月考,整体来看和我带的上一届水平差不多,平均总分在八个文科班排名第一;数学、英语和政史单科平均分第一,语文、地理排名第二;年级前十名,我们班占了八个,其中赫延同学以692分的成绩荣获全年级第一。”
此刻年级组办公室语文老师吃了一颗救心丸,毕竟他带了十多年文科班,没有哪个班第一名用漂亮的楷体字在作文里默写化学反应过程。
班主任谦虚惯了,给人当头棒喝,他接着道:“咱们班一共有53人参加了这次考试,其中510分以上的有40人,大家可能觉得这个成绩还不错,但是别忘了,我们是高考大省,全国A卷,没过今年本科线的还有13人,这些人非常危险。有些同学,上课迟到司空见惯,作业不交家常便饭,不求上进,不思进取。赫延,把你前面的两位同学叫醒。”
正在画地图的赫延抬头看一眼讲台,踢了下齐清晨的凳子,不做人地说:“放学了。”
齐清晨侧脸趴在课桌上,惊觉打了个神清气爽的哈欠,他拍了下同桌的头:“四儿,你想到办法了吗?不能让庄大河把机子都占了,实在不行干一架。”
齐小四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凌晨三点钟在海鲜市场搬货,又困又累,每天还有个吃奶的兄弟添堵:“你怎么栽他手里了?”
齐清晨:“还不是因为赫延胳膊肘往外拐?我没见他跟人好过。”
齐小四:“你菜叶子太烂,早知道我也押庄大河赢,起码这学期的饮料有人请了。”
教室里传来一阵哄笑。
看到面露微笑的老班,齐清晨扭头朝赫延比了个中指。
赫延:“卷子。”
齐清晨从桌肚里掏出一团浆糊纸,把考了64分的政治找出来。
赫延画完地图,扔到垃圾桶,拿出一本数学竞赛题刷,齐清晨回头瞅一眼,哼哼两声。
十分钟后,一张纸条扔到赫延的练习本上。
赫延捡起来,打开。
两行零距离的蓝色蚂蚁字:周末要不要到我家?我和齐小四捡了一只刀哥。
赫延戳了下齐清晨的后背,齐清晨即刻贴着椅背靠过来。
赫延:“你邀请我?”
齐清晨点点头,耳皮发麻。
赫延盯着他眼睛,内心笑一下。
当天下午放学,赫延和齐清晨、齐小四一人一辆单车去往齐家巷。
巷口有两棵上百年的柏树,枝干从地上长到天上,又长回地上。有老人围坐在树下喝茶聊天下棋,两个小男孩钻到黑乎乎的树洞里玩捉迷藏。齐清晨说夜黑风高,齐小四没少在这里哭鼻子。
狗子被林初冉的姥爷抱回家玩去了,赫延在齐清晨家呆了没几分钟,跟他俩去了林初冉家。
高二15班女班长今天遭受了打击,她开锁时肩上的书包还没放下来,见到赫延愣了一下。
“谁呀?谁来了?”沐儿嗖的一下飞过来,齐小四看见她,整理了下发型。
“是我。”齐清晨咧着一口大白牙,嘿嘿笑。
“黑你妹。”林初冉攥紧秀拳,打在齐清晨的鼻子上。
齐清晨后退两步,倒在赫延怀里。
果然是女神。
夕阳余晖照在林初冉白胜雪的脸上,她收回拳头,盈盈地望向赫延,红润娇唇张开,问:“你怎么跟他俩在一块儿?”
显然充满歧视。
甩了她20多分,高不可攀的年级第一将齐清晨扶起来,十分友好地对她说:“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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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齐清晨家客厅,赫延、齐清晨、齐小四蹲在地板上。
齐清晨把刀哥放在一只纸箱里,给它铺上一块小毯子,又喂它吃狗粮。他看一眼赫延,说:“我们给刀哥起个名字吧。”
齐小四:“刀哥不是它的名字吗?刀哥,dog。”
齐清晨摇了摇头:“不行,不好听。赫延,你给他起一个。”
齐小四:“赫延起的就是好的?我起的就不好?”
赫延看着那只土狗仔,脸上的气压有点低。齐清晨和齐小四吵吵嚷嚷,杀意在空中蔓延。
咣一声,柜子上的大嘴猴存钱罐摔了个粉碎,一枚一元硬币滚落在地板上,两个人作了个拉锁链的闭嘴手势。
林初冉叼着草莓棒棒糖,从柜子边走回来坐在沙发,双臂交叉,神情蔑视地看向三个男生。
赫延捡起地上的硬币,他眨了一下眼睛,说:“要不叫钢镚儿?”
众人同声应:“好。”
自此,齐清晨把赫延拉到他们四个人一只狗的小团体。谁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刚长大的钢蹦儿被人残忍地杀害,扔在齐小四爸爸的货车挡风玻璃上,清晨、小四、初冉、沐儿半跪在柏树下,眼泪纵横交错,像织成一张灰蒙蒙的雨网,蔓延到城市上空。
赫延站在他们四个身后,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脑海中思索对付疤脸的行动,而放进衣兜里的拳头,被他捏得骨节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