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42、密谋

　　某处深山山腹中，一缕阳光挤进岩石裂开的缝隙，给昏暗的洞穴里带进仅此一抹光亮。

　　林纾白咳了两声缓缓抬起眼皮，某个身影当即撞进视线，落下句冰冷语言：“哦？原来还没死。”

　　大师兄……

　　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奚无衣背向阳光，整个高挑身形隐在漆黑之中，唯独身形边缘泛着微微亮光。

　　随后旁边冒出几缕橙红色焰气，又有个陌生的奸滑声音响起：“嘻嘻嘻，我看是你不想杀死他。”

　　“闭嘴蠢货。”奚无衣冷嗤，目光定在缚住手脚的林纾白身上，像是一个帝王在酌量犯人，下达最后处决。

　　“你没有杀死这个人类，又把他带到这里，哎呀呀……”橙红色焰气组成个上半身人形，环绕两人喋喋不休，两只黑洞眼睛上下打量他们，又退回稍远的距离，有种看戏的意味继续说，“你落到人间后果真变化……”

　　话说到半截，一掌黑焰唰地飞出，橙红色人头当即轰没了影，散成星星点点光芒。

　　“聒噪。”奚无衣目光斜向身边，冷眼看着一点点聚回人形的焰气，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这个躯体给你使用，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到那个地方，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焰气聚回人形，两只空洞黑眼依旧弯成两条缝，阴笑问：“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弄死他？”

　　“随你处置。”奚无衣语气十分冷淡回了句，但态度显然愈渐暴躁，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些空间。

　　橙色气焰发出声尖细轻笑，环绕住被束缚者身体，将他笼了一层，内中人整个身子陡然一震，下意识挣动绑住手脚的锁链，想挣脱束缚。

　　然动了几下，随后又停止挣脱。

　　不稍片刻，橙色焰气逐渐消散，低垂的人头颤动，缓缓扬起脸。

　　“嘻嘻嘻。”

　　奚无衣目光斜到扬起的脸上，当即眉头皱起，五指捏住对面整张面孔，狠狠发力，像要把这张脸揉成一团。

　　“收回你这恶心的笑！”

　　“嘻嘻嘻，这倒是很难办到。这人类可是天生长了副笑脸。”

　　被捏住的上半张脸像个皮球一样快要变形，下方的嘴却依然噙着怪异微笑，毫不在乎头上传来的疼痛，无所谓说道：“你再用些力，这个人类的头就会裂开。”

　　粗暴五指上施加力气刹那停住。奚无衣凝默了几个数，松开手掌信手一扫，荡起阵厉风断开捆缚住手脚的铁链，再次站回阴影中。

　　得了解放，眼前人悠哉站起身，活动下四肢，站到仅泻下一缕的阳光里。顶空阳光映照在那张慈眉善目的笑颜上，五个指印红得明显，而那双温暖笑目中竟透出股说不出的诡异。

　　“看来你适应的不错。”奚无衣冷冷打量眼，转身就要急匆匆离开。

　　身后的“林纾白”倒是慢悠悠开口：“地火，你这点还是没变，依然这么急躁。”

　　奚无衣又驻足回身，眉头间添了更多暴躁：“你这蠢货想说什么？”

　　“林纾白”嘴角的弧度更加诡异，伸指指了指上空，道：“你怕不是忘了，金阙崩裂那时，掉到人间的可不止我们几个，那盏异兽灯盏也一并掉了下来。”

　　“那又如何？”奚无衣根本不在乎。

　　“林纾白”道：“灯盏可以收回我们，它的存在可是一个巨大麻烦，有必要解决掉。”

　　“麻烦？呵。不过是盏少了灯芯的残货，能掀起什么风浪。”奚无衣轻蔑笑了声，带着鄙夷审视对方，“看来到人间后，还是你人火的变化更大，竟然越变越胆小。”

　　“嘻嘻，还是谨慎为上，毕竟玉虚宫也派了人来寻我们。”

　　“你见过？是谁？”

　　“就是那个只能拨亮灯芯的执灯童子。”

　　“居然是他。呵，一起解决便是。”

　　“那可有些麻烦。”“林纾白”说着指了指胸口，“灯芯就在他身上。”

　　奚无衣不禁微眯了下眼睛，沉默两个数，冷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先削弱他们，减少对我们的威胁。”

　　“林纾白”说着露出个奸滑笑容，摊开左手手掌，掌中托着几滴凝成一团的鲜血，又抬起右手，指尖流出一缕橙红色焰气缠在鲜血上。随后信手一抛，焰气缠着鲜血落在地面，极快膨胀壮大，逐渐长成一个人形。

　　不过十几个数，焰气褪去，地上多了一个赤着身子的少年。

　　“这傀儡的血来源于那灯盏，可以混淆他们试探气息，顺利潜于宗内办事。”

　　奚无衣转回不屑的眼神，低眸打量眼面前面前刚睁开双目、尚处懵懂的少年，末了哼出声轻笑：“但愿不要让我失望。”

　　混沌黑暗之中，张钧静静立于原地。

　　片刻，顶空刺破一点光亮，投下道道金光，随后飘来悠远洪音。

　　“令尔下界寻得玉清琉璃灯，以其收之仙火，上清灵印封之。切记仙火寻回之日，为尔重归之时。”

　　“天尊！”

　　张钧打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你醒了。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袁晟正坐在榻旁边，双指一拔，拔出颅顶一根刺穴的银针。

　　“我……”张钧连忙坐起身晃了晃脑袋，没感到身上有任何异常，“一切都好。”

　　又问：“黄羲呢？”

　　“早早跑去丹房，向那俩小子显摆结果。”袁晟将银针收回针包，揣进宽大道袖内，拈着小胡须闲聊语气道，“我暂且将你们收于我的门下，若你想求道于其他掌门，只管提出来便是，也不必强求。”

　　“多谢袁掌门收容，晚辈听您安排便是。”张钧并不在意拜入谁门下，只担心刚才那一声“天尊”有没有被袁晟听见，但看他并没有太多反应，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紧接下面一句，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来。

　　“方才为你灸穴之时，发现你身上隐约有股奇异气息，有些类属仙道，你莫不是修过什么法术？”

　　糟了！他发觉到自己身怀有物！

　　该不会指上清灵印？！

　　张钧脑后流下一串冷汗，低垂下眼眸有意避开投来视线，含糊说：“晚辈并没有学过其他仙法，许是在后山禁地无意间沾上什么气息。”

　　“哦？不妨让我看看，若无害最好，若有害尽早除了才是。”

　　话摆在面前，张钧也不敢再推脱，生怕对方起疑，硬着头皮含糊说个好，内心默默祈祷能避开这一劫。袁晟伸指点在额前，指尖泛起亮光，凝神细细探查。

　　房间顿然安静地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约摸一盏茶过，毫无任何变化。

　　拜托了，千万不要暴露！

　　张钧暗中疯狂祈祷，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睁开半截眼皮打量对面，看到两条黑眉毛中间的皱纹越挤越深，心脏砰砰乱跳的响动快要超过呼吸声。

　　片刻，对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疑惑。

　　“嗯？”

　　被发现了？！！

　　额角瞬即渗出一层冷汗。

　　正当以为大事不妙，房门突地被推开，横进来一个清脆少年音：“袁胖子你在对他做什么！”

　　房内两人同时一分神，下个瞬间一个身影嗖地飞过来，插在两人中间气呼呼道：“刚才不都测过灵根了，你难道怀疑他是假的？”

　　“你这毛躁的小兽，怎么连门也不敲就闯进来，既然入了我门下，以后就要守些礼数。”袁晟收回力量板起脸教育。

　　私下又看了眼张钧，朝他轻摆了摆手，表示方才并未查出邪异之事。

　　黄羲不满抗议：“可我不想在你手底下呆着，我要去林纾白那里。”

　　袁晟直言道：“这是我同玉真掌门商讨后的结果，你就算去找她也无济于事。”

　　黄羲不服：“不是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袁晟又直言：“他们亦同样。”

　　“黄羲，不要让袁掌门为难。”张钧在后温和劝句。

　　黄羲丧着脸瞧了他眼，噘嘴犹豫了片刻，没有继续提出不满，似乎默认了这句话，囫囵吐出声哦，缩到人身边默不作声。

　　就在这话落地没多久，门外又响起一连串急促敲门声，屋外有人喊道：“师父，你在不在里面！”

　　“何事？”袁晟捋胡须的手一顿，觉得今日莫名热闹。

　　木门吱呀推开，曲墨非匆匆闯进来，急道：“师父不好了！师祖炸了！”

　　袁晟眉头不禁皱起：“炸了是何意？”

　　“师父别听大非瞎说。”文景淇跟后进来，传达正确信息，“方才不知何人偷袭洗尘阁，毁坏了屋顶和顶上山岩。”

　　袁晟问道：“师尊可无事？”

　　文景淇道：“当时师祖并不在阁内，因此无恙。”

　　曲墨非紧跟后道：“师父，其他掌门喊你赶快过去看看。”

　　袁晟一听，嘱咐句你们在此莫乱生事，随后急匆匆跨出大门，一串步履带风。曲墨非跑到门边探头望了一会儿，又贱兮兮溜回来，挨到张钧身边笑道：“你小子真是先天满灵根啊，以后我这个师兄可算面上有光咯。”

　　黄羲白他眼：“满灵根的是人家，跟你面子有什么关系。”

　　“好歹师出同门嘛。”曲墨非大大咧咧挤到张钧跟前，伸臂一揽他肩头，露出个欠笑，但保持没几个数随即又一变脸，低声道，“我刚才路过青霜阁，听到一个有关三师兄的消息。”

　　“什么消息这么神秘？”黄羲挑眉古怪瞅着他。

　　曲墨非伸头向门口望了眼，确定外面没人路过，朝文景淇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等四人聚在一起，才揭开答案：“听说三师兄下山前，在青霜阁内设了一道命符，符在表示人在，但就在两天前，命符突然化成灰了！”

　　黄羲惊呼：“啊！那你的意思是！”

　　“嘘！小点声！我也是从门前小童那儿听说的。”曲墨非连忙示意压低声音，转口又道，“符没了也不一定是那啥，也可能失踪了。”

　　“难说。”在旁静听的文景淇忽然插句嘴。

　　“你这话啥意思？”曲墨非不解。

　　文景淇严肃道：“你知道三师兄这次下山是去做什么吗？”

　　三人同问：“做什么？”

　　文景淇低声道：“追捕逃走的大师兄，奚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