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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乌云压着天空,灰蒙蒙的一层布裹挟着潮湿的润气。
过了十二月后,九龙便一直是这样的天。她的腿疾这些年就没有好过,尤其是碰上这样的天气,骨头缝里都在隐隐作痛。
痛意并不明显,却叫人很难不在乎。
临近放工的点,叶宪舞厅堂前等她。
难为他这些天陪着她倒时差了。
街上飘着细雨,行人甚少,看来今晚的百沣会注定不热闹。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今天Linda的事在百沣会上下闹得发沸沸扬扬,她多听了两句,望着面前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思绪凌乱,心底有些闷,没听进男人的话。
“看电影?”他继续问。
她神情恍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嗯?”
“先吃饭。”他温声。
这些日子,她跟着叶宪出入了不少高档餐厅,心中总是惶恐不安,倒不是怕叶宪跟她算账,只是怕自己会朝夕不能令改又该如何自处。
在他下台阶的时候,女人忽然拉住他的衣角。
叶宪回头,便看见金淼一脸真诚地说:“宪哥,我请你吧。”
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应声:“好。”
金淼本都想好了自己要出一次大血,却没想到走着走着,叶宪停在一家煲仔饭的餐铺门口。
她不知他是不是有意的,心底没由来的放宽了些,随之而来的窘迫的歉意,哪怕这地方是他挑的。
旮旯角落,脏乱的塑料凳,满是油污的灶台,带着围裙的阿婆,明明平凡而又普通的一切,她为何窘迫?
或许是因为窘迫的从来都不是她的贫困低贱,而是享受了来自叶宪不对等的待遇。
男人身量笔挺,双手抄兜,眉目间流露出的斯文骄矜浑然天成,与周围烟火气格格不入。
金淼轻抿了抿唇,在叶宪坐下之前,她用纸擦了擦凳子。
“我自己来。”他扶了扶她的胳膊,打断她的动作。
最终,金淼还是问出了口:“宪哥,换一家吧。”
叶宪没说话,转眼去看墙上的热卖菜,面色正常:“试试?看起来还可以。”
一旁的阿婆也走过来热情招呼他们:“系丫,阿妹你试吓我哋屋企嘅味道,食过嘅人都讲野啦!”
金淼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一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叶宪似乎也看出来了,没吃多久就吃完了。
饭后,他说要带她去看电影,当是回请,金淼笑,心底想如果真要算回请,她怕是把自己卖了也回请不了叶大善人的。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电影座位纸上的座位都划上叉了,意味着票已经卖完了,售票员说了句“不好意思”,让他们明天再来。
“算了吧宪哥,下一次。”她劝慰。
叶宪快速扫视了一眼周围,跟她说了句“等一下”就跑远去了。
金淼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叶宪才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
“不是说卖完了吗?”她惊喜。
叶宪笑笑,将其中一张票递给她,领着她进去,没解释自己是从别人那里高价买来的票。
电影快要开始。拉开幕布,看到座位陆陆续续的都坐满了,叶宪带她进去找座位坐下。
金淼第一次来电影院,电影院暗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跟着颤了一下,她像一个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紧张又憧憬。
周围的声音愈来愈小,直到安静得只能听见放映声。
直到看到张国荣出场的时候,金淼忽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体验,就像是一张贴在石灰墙上的纸人在她面前变得活灵活现。
演到后半段,身后有人一直在小声讨论张曼玉和刘嘉玲谁更靓,金淼也忍不住凑过去问叶宪,他觉得哪个更漂亮。
借着屏幕上昏暗闪忽的光线,男人卓越的面部轮廓明暗分明,像是雕刻艺术家最完美的作品。
“张曼玉。”他幽幽回。
*
一个多钟头,电影放映结束,人潮慢慢散去,叶宪和她在场厅多坐了一会儿才出去。
夜里温度会降一些,刚才在影厅里人多不觉着冷,一出来吹着风,她浑噩悲伤的脑子都变得清醒起来。
两人站在影厅侧门口,看着夜里人来人往。
“宪哥,真的有无根鸟吗?”
她靠在墙上随意问了句,眼神望着远方,穿过车水。
男人似在认真思考她这个问题,久久才缓缓开口:“有吧。”
夜里静,风一吹,枝叶上的雨水就被哗啦哗啦地打下来,朝四面八方散去。
金淼手脚冰凉,她略微弓着身子。
电影里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她没有见过这种鸟,但是她和叶宪都觉得世界应该是有的。
“冷吗?”他递了根烟给她。
见叶宪要脱下外套给她,金淼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还好,抽根烟就暖和了。”
女人的声音飘忽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叶宪感觉眼前的人仿佛不真实得像没存在过一样。
人总是下意识地会去抓住即将要流逝的东西,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或事。
叶宪先将自己的烟点燃,再朝她靠近,食指尖的长烟对着金淼唇上的烟尾轻轻一碰,星星火种蔓延开来。
两人靠在墙上,不同频率地开始吞云吐雾,动作慵懒恣意。
片刻后,电影院里传来钟声,金淼瞟过眼,九点的分针刚过。
她看得出迷,一时忘了呼吸,烟雾在她鼻腔里聚着,忘记散开,回过神来时已经开始猛烈地咳嗽了。
叶宪连忙看她情况,本想帮她拍背的动作还没动,就被女人扣住大掌。
金淼抬头望他,女人眼圈周围红红的,氤氲着水雾,惹人怜惜。
她一边咳嗽一边咧着唇笑问:“宪哥,1990年12月16日晚上九点一分,从现在开始,我们做一分钟的朋友。好唔好啊?”
模样狼狈又好笑。
电影里的旭仔对张曼玉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
他们说的是做一分钟的朋友,可是之后却成为了同床共枕的情人,再到最后分离,金淼惋惜又感慨,因为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至少那一分钟,旭仔记下了。
眼前的叶先生呢?他就像是一根炙热温暖的火柴温暖在她漫长的冰夜,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人。
可是很久之后,他会记得她吗?
思绪万千之后,她心里忽然一片哗然,她很久很久没有过奢求了。
“一分钟?”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抬头看黑夜,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开始低头看她,“十分钟,一天、一月……阿淼,你做咩咁小家啊。”语调慢极了,但却逐字紧逼,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直到叶宪完全将她抵在角落里。
他垂眸,她抬眼看他时,能看清男人长卷幽深的睫毛,还有他眼神里的暗晦难测。
金淼经不住他那样的对视,于是眼神闪躲,不知所以地胡说了句:“叶先生,我请你吃夜宵。”
听她这样说,叶宪移开盯着她的视线,缓缓退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男人浅笑一声,掐灭了手中的烟,问她:
“阿淼喝酒吗?”
小雨泥泞,萧瑟无晴,又细又密。
他领着她沿着街道店铺的内檐走。
人潮汹涌的两街,绿油油的电车驶过,五花八门的招牌横穿竖挂,望向前方是一条遥远的隧道,隧道口的反光镜将街道两侧的人群照变了形。
他们在一座电话亭前停下,霓虹灯闪烁下,起了绵绵细雨的薄雾,石板缝中有五光十色的水圈。
买鱿鱼酥和咖喱鱼蛋的师奶生意很好,排着一长串队,食物香味充斥着整条街。
就在叶宪去买酒的功夫里,她注意到人群中央的一男一女,他们争吵得很激烈,但是吵得语速太快了,她有些听不懂。
没吵多久男人可能觉得嫌丢人便拉着女的离开了。
她觉着无趣,就只好看东张西望。
好一会儿才看见叶宪提着一口袋的东西回来,里面装的有玻璃瓶的冷啤,还有不知哪儿买到的白兰地。
他先开了一瓶递给她,随后自己拿了一瓶喝。
街的对面是一座大厦,好几处商场门口都贴着香港小姐的海报。
瞧她看得认真,叶宪随口问了句:“想选港姐?”
她笑笑挥挥手,随后又认真思考起来,问:“挣钱嘛这个?”
叶宪垂眸,语气有些笑掩无奈:“你觉着呢?”
她拿酒瓶的手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肆意撩了撩发,撑着脑袋:“唔得啊,港姐都好靓嘅!”
叶宪背靠着,朝她偏了偏,语气半真半假地玩笑:“你唔讲我有钱吗,我捧你呀。”【你不是说我有钱嘛,我捧你啊】
女人笑出声,嘴里的酒水差点没咽下去,略显失态。
怕她呛着,叶宪伸手帮她顺了顺背,叹气道:“唔好咁激动,最多我帮你买通评审。”
她喘过气来,背靠过来,提着半瓶酒,姿势不太端庄。
“噉多谢咗阿叶大善人!”【那多谢了啊,叶大善人】
男人右肩上搭着外套,一身的随性恣意,偏偏认真讲玩笑话时总是斯文儒雅相。
“唔使客气,你当我人傻钱多。”【不用客气,你就当我人傻钱多】
时间越来越晚,近午夜时分,几瓶酒才零零散散地开完。
他们像两个无家的流浪汉,街头巷尾无根似的浪荡,偶尔间,两人不知说到什么话语又会大笑。
总归,这夜里,不算寂寞的。
小雨忽停,乌云散开,月亮徐徐攀上海面,风中却有寒意。
他又一次送她到楼下。
与上一次他送她回来时的心绪不太相同,或许是,这次她喝酒了。
两人就这么在密密麻麻的楼房下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拜拜”。
直到一阵飞机从屋顶飞过的轰鸣声,划破了原本的气氛。
乌泱泱的一个巨型阴影照在这片阴暗的土地上,金淼每次听到这震耳的声音,都会止不住颤。
男人似是注意到,随即伸出手将人揽入怀中,他能感受到她轻颤的动作。
等声响过去,他才缓缓松开,等她镇静。
女人脸上错愕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便听他问: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光线太暗,金淼看不清他眼神幽晦,只是他语气太过随意,似是这晚季的海风,飘然而过。
良久,她应:“上来坐坐吧。”
他若不提,她是不会主动请他上去的。
也可能,她没喝酒便不会应下他。
她走在前头,男人跟在身后。
楼梯很窄,老旧的扶手栏杆上生了锈铁,偶然间触碰到时会有铁屑掉落,不知走到哪一层梯口,角落里散发着恶臭的尿味。
她闻惯了,他却是第一次,饶是男人习性再好,也免不了微蹙起眉头。
七层,到了。
右转的尾廊那件屋子,是金淼的房间,房门上的锁是她特意换的,住在这里,很难说不怕。
推开门,狭隘的门框进两个人太挤了些,她往外让了让,说了句“请进”。
叶宪身量长,进去时还需特意弯腰。
这栋楼年生太久了,加之平常不漏光线,墙里间都有股霉味,是无论她怎么打扫也清不了的味道。
家徒四壁这样词太过整洁,不适合这里,墙面上的灰落得差不多了,里头的确生了霉,太潮了。
能入眼的只有一个破旧沙发,是房东的,金淼觉着颜色太艳,就用一张素布铺在上面,一并挡住了两个被老鼠咬破的洞。
“坐。”她说。
金淼倒了杯白水给他,她不喝茶,也没有咖啡。
那个坏掉的灯泡,她迟迟没有买新的来换,拉开帘布,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
“你也坐。”他唤她。
白兰地的后劲儿于她来说不算太大,可挨着他坐时,她总感觉那股酒劲儿熏着脑子,芳香醇厚的果香,神秘优雅。
他弯着腰,坐在她身旁,离她很近。男人似是无聊,把玩着手里的火机,翻盖又合上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之中显得清脆响亮。
“阿淼,我要回港岛了。”他徐徐开口,呼吸间缠绕着余香酒气。
他这次在九龙待太久了。
她睫毛轻颤,滞愣几秒。这些日子,她似乎都快忘记,宪哥和她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叶先生,住港岛。
“什么时候回去?”她缓缓问。
夜色里,他们看太不清彼此,却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明天。”他又说:“阿淼,如果你不想我回去,我可以不回去。”
“你父母不会担心你吗?”女人不自觉地摩擦着指甲盖。
他盖上火机,没再传来翻盖声响。
除却声响,便静得让人发冷了。
“也许会。”
男人偏身望她,女人抬眸时,恰好撞入他那双深邃的眼里。
一瞬,海上月不如眼前人。
他说:“但我可以同打一通电话,说明我喺呢度有好重要嘅人同事。”【但我可以和打一通电话,说明我在这里有很重要的人和事】
叶宪伸手抚她脸庞,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指尖有烟味,很淡很淡,他碰她发端时,动作那样轻柔。
黑夜里,窗口边上的帘布被风吹得时不时起落,那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看清陈设,却晃得她荡漾失神。
他唇碰上她时,金淼身上的每条神经都能感知到男人的温存,她不自觉地伸手攀上他的脖颈。
月亮徐徐升起,越过海平线,偶有几只海鸟从平静的海面上留下飞过的波澜痕迹。
金淼恍惚间听见了水声,似鱼嬉水,缠绵悱恻,缱绻难分。
直到某一刻,脑子里想起下午在帘外听到领班和阿超的交谈话语。
———“陈少爷系咩身份嘅人?可唔可以睇得起Linda?不过系一时新鲜单嘢,仲真系以为男人郁喇真情……”
“阿淼,回答我。”他轻轻柔柔,语气却有几分逼问的意味:“你想唔想我留喺呢度?”【你想不想我留下?】
她主动贴上去,试图阻止他继续发问。
男人伸手抚住她的后脖颈,回应着她,她难得热烈,此刻就像她抽的烟一样,和她性子完全不同,既劣又烈。
风停了,窗口的帘布不知何时停下不再摆动。
终于,一吻毕。
两人的呼吸错乱,女人略显急促,好一阵才缓过来。
叶宪眼神晦暗,伸出食指勾缠着她的碎发,沉默不语,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靠在男人的劲窝处,轻声:
“宪哥……一路顺风。”
她终是,拒绝了。
凌晨
漆黑的夜里,她寻不着一丝光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意,蔓延到脚底,腿疼得厉害。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只怕这场雨得断断续续下到来年开春。
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张丝巾,是刚叶宪走时,她失神从柜子里出来瞧的,这一瞧竟就是半宿过去了。
金淼紧闭着双眸,腿骨缝里泛的痒意竟让她眼眶酸了起来。
她想,这一次,应该真的不会再见到了。
夜太凉太长,她乞求快天亮吧。
注:
1.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电影《阿飞正传》
2.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电影《阿飞正传》
3.一分钟朋友———《阿飞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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