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68、第三十二章 倾城

　　离过年没几天了，项目组的事情特别多，苏樱忙得四脚朝天。这天“奶糖”早上没来，想着她这几天也委实辛苦，每天加班到很晚，按照她的说法，“最近一个月就在武汉歇了两天，连元旦也没歇到”，苏樱想着自己元旦可是歇了好几天，有些心虚，也就不管她了。
　　午时，苏樱边吃钱小寒叫来的水饺，边继续在电脑上审阅沈卓刚出炉的背调报告，接到“奶糖”电话：
　　“樱姐，你听了别害怕啊——我可能中招了，咳咳……”
　　“啊？什么？”悚然一惊。
　　这时候，社会面上还在懵懵懂懂，咋咋乎乎，实际上民众并没有引起多少重视，而作为跟医学界紧密关联的生物学界，苏樱的同学群里早已经内部在流传“新冠可能存在人传人”现象，提醒大家要注意自我保护和警惕了。
　　“你现在哪儿？”
　　“我现在医院，排队等检查。咳咳。
　　“我已经让小言也赶紧回来做核酸，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做下？”
　　“我？我没有感觉啊？……你现在什么情况？怎么会感染到的呢？纪春晓都没事，合作方我们接触的几人也没听说什么情况，大家不是一直在联系着么？”
　　“不知道。我现在喉咙又痒又疼，头晕，好像还发热了……
　　“我知道现在是最忙的时候……还是，咳咳，这样吧，先等我检测结果出来。”
　　电话挂掉，苏樱心情沉重，一时也有几分慌乱。熬了一个小时还是拿起电脑和资料包，决定回家办公，先和同事们做一定的隔离再说，这是非常时期啊。
　　在家边工作边等待的时辰也非常煎熬，跟纪春晓那边联系了下，看她还在正常上班，也不能多说什么；合作方几人也在正常状态，视频里大家都戴着口罩，自己心底稍微安稳。
　　盘点了下近来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爸爸已经放寒假，边在培训中心上点课捞点外快，边在准备年货，一切安好；偶有联络的表弟表妹都在老家工作，一切正常；姑妈也是老师，也已寒假，这几天麻将搓得痛快；两个姨妈，一个在建筑公司做财会，一个在罐头厂做行政，都过着安稳的生活；
　　陆纭呢，年关了好歹稍微事情多点了，在整理什么资料，给领导年终发言用，所以没有总缠着自己；还有，他呢？嗯，张一川，他在干嘛呢？好久没有消息了！夏威夷归来后，自己借着忙，刻意去疏远他，没想到他似乎也有此意，也许久没有音信，那么，在飞机上那些小意，作给谁看呢？哼！不过，这样也很好，正中自己下怀，自自然然地淡去最好！
　　这样看来，如果自己真发生什么不测的话，周围关心自己的和自己关心的人，都好好地，也是安慰，也能放心。
　　内视自己，身体倒是真还没有特别的异样和不适。自己因为有一定的锻炼，现在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新冠这种病毒，跟人体的免疫力有很大关系，也许不会……即使……也能……算了！不想了，且等“奶糖”的检测结果吧。
　　煎熬着忙碌，心底的怀疑恐惧和焦虑不安稍微打岔开一点。

　　突然，群里发布一条重磅：今天，钟南山教授确认新冠病毒存在“人传人”，呼吁“除非极其重要的事情，一般不要去武汉”，这等于是“官宣”了！一石惊起千层浪！整个防疫界震惊！
　　苏樱焦虑一下加剧，扔下手边的工作，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家里收拾了一遍，随身的物品都收拾好。再次感受下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什么特别异样的地方，下午的时候，感到有些轻微头痛头胀，再看看纪春晓他们的朋友圈动态，没有什么更新，焦虑之下，在房里转了好几圈，正在寻思要不就不等“奶糖”的结果了，自己直接去做“鼻拭子”和“咽拭子”得了！突然，电话铃声响，一看，“奶糖”：
　　“樱姐，我是好的，好的！我不是新冠，只是感冒！哇噻！小言的结果也出来了，也是阴性，咳咳咳，你放心吧！我明天就来上班！我现在要去大吃一顿，牛蛙！蛋糕！火锅！”一边咳嗽，一边兴奋地安排。
　　“真……太好了！不过你悠着点吧，毕竟感冒也是病，吃清淡点……”
　　“没事没事，我现在头也不疼了，就是鼻塞和咳嗽而已，稍微有些热度。你呢，没事吧？”
　　我？苏樱认真感受了下自己，现在连那丝轻微的头痛都不见了！
　　“我很好，不过我也先回家自我隔离了……明天我们都上班吧，不过你得戴口罩，别把感冒传给大家，毕竟快过年了。”
　　“得令！”
　　开心之余，打了个电话给老爸，“爸，在干嘛呢？啧啧，又在做走油肉！——我二十九回家啊，第二天除夕，陪您过除夕！”
　　视频里，老爸满脸笑容，“好，好，不过囡你今天，怎么蓬头垢脸的？今天不上班吗？”
　　“额，啊？没有没有，我刚才在忙……这就去梳头。”
　　“这孩子，没头没脑的。”

　　晚上跟纪春晓视频，“春晓，你怎么样啊？现在武汉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你们在外地这么紧张吗？咳咳，我这边还好啊，正常上着班呢，越到过年越忙碌，咳咳、咳咳。”
　　“钟南山教授都说‘人传人’了，你们还是按部就班过日子啊？”
　　“那有什么办法，为了薪水、为了生活嘛。咳……今年公司怎么样，我们组，不是，你们组，今年业绩肯定好的吧，奖金杠杠的吧？”
　　“还可以！哎，我问你，寄给你的口罩你戴的吧？”
　　“戴，幸亏你们寄来，我跟你说，我们这边从前几天开始，口罩已经买不到了，我只抢到了一包。”
　　“开始物资挤兑了！那你有准备生活物资吗？米啊菜啊什么的，对了还有卫生纸什么的，还有卫生巾……你自己再想想，赶紧补充。”
　　“卫生用品有，米粮我准备了干吗？咳咳……我反正除夕要回家，又不是很远，两个小时就到家了。放心吧，没事！”
　　“那你务必要小心，我感觉你咳嗽好像加重了，要不要去医院配点药？”
　　“常用药我还有，再说这时候去医院也不方便，算了。”
　　苏樱为纪春晓担心。

　　张一川在补拍一个边境擒敌的镜头，手臂受伤了，撕了条口子，不算严重，但晚上睡觉前，仍感觉一刺一刺地疼，想了想，对着伤口，拍了张近景，又将之P了一下，让看起来可怕点、狰狞点……苏樱啊苏樱，你竟然可以这么久对自己不闻不问，我们不是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的吗？居然如此忽视自己，太无情了，自己还受伤了嘢！把这张照片给她发过去！看看她什么反应！
　　可是点了发送后，信号转啊转啊，就是传送不过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在照片信息前面多了一个红红的“！”号。他老奶奶的，这里的信号还是这么差，信号栏一会儿两格一会儿一格，难以上网啊。因为只是补拍镜头，来的人少，原来搭的简易房都已经拆除，现在住的地儿是帐篷，条件差，信号更差，无语！遂打上字，“在干吗呢？”想想又删除了，这不显得自己正在想念她嘛，虽然自己确实是在想念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很忙？出差回来没有？在夏威夷时她提起自己节后要去武汉，武汉可是正在有传染病，今天听摄制组人说还在加剧严重，但相信她会防护好自己，自己这点倒能确信。

　　最后的年终收尾工作结束后，于阴历腊月廿九，苏樱一早就收拾好，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今年的道路虽然依然很堵，但是比起往年来，气氛肃穆了不少，高速上已经不如往日那般发卡计里程了，而是用了一次性手写的硬纸片，并且严查人员来源地，尤其是严查湖北牌照的车辆，风雨欲来！
　　开开停停等等，这种开车最令人疲惫，十点了，还在半路晃荡，正是昏昏欲睡之际，手机铃声急剧地响起来，是“奶糖”。
　　“樱姐、樱姐！你知道吗？武汉封城了！”
　　“什么？”
　　“武汉封城了！”
　　“封城“这个词，让人敏感不起来，印象中只有封高速公路、封轮船码头，这“封城”是怎么个封法？
　　“怎么封？”
　　“还能怎么封！就是所有交通都断了，武汉的人一个也出不来！不进不出！全城封禁！”
　　“啊？那纪春晓呢？”
　　“自然是封在里面了。我刚和她视频，她都懵了，大家都懵！我让她赶紧去超市，有什么抢什么。”
　　哦哦，糟糕透了，终于到了这一步了。先不给她打电话，让她先抢购去。

　　好容易到了家，停好车，把带的东西搬上楼，老爸正在剁肉馅，今晚吃馄饨。打过照面后，她躲进自己的房间，给纪春晓打电话。
　　那头纪春晓满脸的无奈，“还能怎样？咳咳咳……都封了！回不了家了，不知道怎么办？本来准备明天走，到家正好过除夕。”
　　“我听‘奶糖’说你去抢购东西了？”
　　“别提了！我去了周围最大的超市，货架上剩不下什么了，他们反应太快了！我抢到了五斤米，两卷面，两个小南瓜，三个洋葱，还有，两个土豆。咳咳，对了，还有一瓶六月鲜。”
　　“就这些啊？”
　　“就这些……对，还有，一个大包装的卷纸，就这些。不过家里，前阵子因为忙嘛，买过一箱牛肉面，本来用来当夜宵的，现在正好，咳咳。”
　　“你咳嗽重了呀，药有没有囤好？”
　　“哪还囤得到药！医院门口都挤满了人，那架势，比春运的火车站还要拥挤多了，还有人晕倒……后来不过我经过了火车站，那边倒只有零星的几人在徘徊，还有武警值岗，闸门都放下了。”
　　“唉！唉……”

　　张一川一上午拍了两条，吃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边挑捡着吃一点还能入口的，边玩手机单机游戏，听到旁边的场工在聊天：
　　“你知道吗？武汉疫情现在很严重了，已经被封城了！”
　　“什么？封城！玩这么大？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在这里，简直与世隔绝了。”
　　“听今天从县城过来送物资的人说的呀。”
　　“那惨了，我们这里有没有武汉人……”
　　张一川心头一紧，武汉，严重成这样了吗？苏樱呢？她回去了没有？这个工作起来拼命三郎的家伙，会不会还滞留在武汉啊？
　　赶紧拨打她的号码，拨不出去；到处问别人，你的手机能打出去吗？大家都摇头。
　　急死人了，暴躁！张一川对着身边的树干狠狠地打了两拳，怎么办？怎样才能得到她的消息？
　　跑去找傅导，说自己要去县城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还要你亲自去买啊？你列个清单，让他们明后天送来。”
　　“不行，我得自己去买。”
　　“可是，你下午和晚上都有拍摄啊，怎么办？”
　　“我只出去一两个小时，耽误不了晚上的，下午么只能停一下了。”
　　“这不好吧？再说现在天气也不好，山区天气多变，保不定一会儿就下大雨，你哪回得来？山路还有危险，不行不行。”
　　“我肯定得去，如果下大雨，下午也拍不了不是吗？我得走，你派辆车给我。”
　　“什么东西得你自己去买？要不让小敏去吧？”
　　“我自己买——男人的东西，她不懂。”
　　傅导默，只听说女人的东西不好意思让男人买，没听说过男人的东西，女人还不能买。“你说，到底啥东西？咱哥们儿，我为你保密。”
　　“不能告诉你……回头再告诉你吧。快点，赶紧让我走，立刻！马上！”
　　“祖宗！行！”
　　四十多岁胡子拉渣的傅导，用手指点着这个小年轻，嘴里叫着‘祖宗’，脚下急急往外走，没办法，当红小生啊，最红的那几个之一啊，票房保证啊，只能迁就着。
　　这个鬼地方，也确实是，与世隔绝，可是剧情需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