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34、嬿婉 2

　　苏樱是腊月二十八放的假。
　　回到家里，又轻松又开心，干啥都轻哼着歌儿。老爸侧目看着女儿整个人荣光焕发，心里也就懂了，除了为她的高兴而高兴外，偶尔也产生一种“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酸气。
　　这个春节假，苏樱主动安排了不少活动，比如拉上同学一起看望母校老师，陪老爸去姑妈家串门送过节礼，姨妈家刚拆迁，去参观他们的新居并送贺仪……
　　然后，年三十那天和陆纭逛了大半天街，捞了不少过节便宜货，大包小包回到家，按门铃后，给她开门的，居然是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个人——张一山。
　　他说，“我跟爸爸妈妈吵架了，无处可去，求收留！”
　　苏爸爸在厨房忙年夜饭，本来就准备了两个人的份，虽然也蛮丰盛，但因为从初二开始就要到亲戚家轮饭了，所以准备也就有限，爷俩还准备轮到自己家时，叫上亲戚们上外头饭店的。
　　苏爸爸虽然不擅表达，但看着这个男孩在除夕夜赶到自己家，还是很产生了些想法：
　　自己家就一个女儿，这个男孩能除夕夜赶来和他们共同过年，在心理上本是有些安慰，但是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会连年都过不好，就被家里赶出来？而且他知道他出国了大半年时间，跟家里人也是许久未见，什么矛盾会大到连年都不给在家过？他听说过他的父母都是政府工作人员，是有体面有身份的人，肯定修养也很好，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过年不就是老人孩子阖家团圆的么？是这个孩子自身有什么问题么？还是因为小樱和他谈恋爱家里人很不支持？
　　他敏感起来，厨房门开着，听他们在客厅里讲话。可惜除了刚见面时他们说的话比较高声，他听得明白以外，后面的话，都听不分清，也是没有办法。
　　后来，他出来，跟他们说，他得赶在超市关门前，再去补充点年货，现在家里人多了么，而且还是一个大小伙子，怕已准备的食物不够。他俩异口同声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这俩小家伙都够虚伪的！
　　张一山：“叔叔，不用买多，我吃的也不多。”
　　苏樱：“爸，你多买点吧，他吃得多。”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苏爸爸默。

　　老爸一出门，这两个人看着门自动关上，苏樱还轻手轻脚贴到门上听听脚步声有没有远去，然后一个回身跳起来扑过去，一个张开双臂接过来，两个人就“啃”成了一团。到底没敢太过放肆，后来就坐在沙发上抱在一起讲话。

　　原来，张一山回到重庆老家，家里气氛先还可以，毕竟一家人整年未见了。但和他妈聊着聊着，他话锋一转，问她，给苏樱发过的照片是哪来的？他怎么不记得有那些照片，毫无印象？
　　江晚吟何等敏感的人，立刻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她反过来呵斥他：“你又和那个苏樱好上了？”
　　他感觉到母亲对苏樱极大的轻视和仇视，气愤地对他妈说：“妈你制造伪证，这是犯罪行为，知不知道？”
　　他爸给他们两个一吵，从书房里出来，“你们两个，又怎么啦？哪家母子像你们这样的？”
　　“爸，你都不管管她吗？她伪造照片，欺骗苏樱，才搞得苏樱跟我分手了这么些年!”
　　“她，她！你对你母亲，就用这种口吻？你还是个硕士，还是个军人！什么素质！”
　　“我跟你俩没法说了，你俩穿同一条裤子！”张一山气得冒烟。“妈，江晚吟女士，我就问你，这照片你是怎么搞出来的？”
　　“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你就为了一个小女人忤逆我，”她亦气得流泪。
　　张一山看着没有道理可讲的妈妈，只好站起身来，就想出门。
　　“出去，又出去，你一年到头在家待几天？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你父母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忤逆子？
　　“我和你爸我们都定期去看你婆婆，你家公和你家家，你呢？你和那样的一个女人在一起，将来怎么指望得上你？”
　　“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和苏樱在一起，将来就会不孝顺你们？凭什么有这个先入为主？有这个偏见？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为了个姚诗嫣，就恨上苏樱，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他说完就出门，留下风中凌乱的父亲，安慰着母亲。
　　他去看望了婆婆，婆婆初还能认出他来，过一会儿，就又问，你是谁家的崽崽呀？你来找我们家瑞轩和还是瑞安呀？她的记忆里，这个小伙子是来找她的两个儿子来的，儿子们都很年轻，自己也还年轻。张一山心里难过，但还是留下陪婆婆吃了饭，留了两包牛轧糖给保姆阿姨。
　　晚上回家不早了，父亲留在客厅等他，“儿子，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现在更年期了，得了轻微的焦虑症，你要让让她。她心脏也不太好，你别再让她受刺激了”。
　　他语重心长跟他说，“还有那两张照片，她下午也跟我坦白了，一张是前几年小姚到我们家里来时，你妈给你们偷拍的，另一张是她请他们台里的小王，采用电脑技术，把你“换脸”再合成的。她也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她当时就是想撮合你和小姚在一起，毕竟，她和你林姨从小感情那么好，她是想双方家里好上加好，又自以为你们俩从小有感情，只是缺少粘合剂而已。你妈是个要面子的人，又重感情，你就体谅体谅她吧。”
　　“爸，你不觉得妈她看重的只是她自己的感情？她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了吗？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这也是一种自私啊……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再和她吵，对她身体也不好。
　　“我今天去看过婆婆了，我明天就走，就不在家过年了。”
　　“走就走吧。但你要记得你们总归是母子，不是陌生人，更不是敌人，要互相体谅。”
　　“我肯定体谅她，所以她做的这件事情虽然导致我和苏樱误会了这几年，分开了这几年，也导致我自我怀疑了很久，痛苦了蛮长一段时间……但我现在仍然不怪她，也不怪姚诗嫣。
　　“好在运气好，我和苏樱现在误会解开，我们还能来得及……现在，我只希望大家都好。
　　“妈这里，爸你多费心了！”

　　第二天是除夕，一早，张一山就离开了，只留了个纸条在客厅，“爸、妈，我走了，请你们保重身体。顺祝新年快乐！一山”
　　“这混账，要过年了，你说他能去哪里？啊？肯定是上人家家里去做上门女婿了！这个儿子白养了，白养啦，老张！”
　　“不会白养的。晚吟，你也要放下心，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你有我的嘛。”
　　“有你？你有什么用？整日不着家的人！
　　“儿子是我一手养大，现在翅膀硬了都管不住了。不过，你等着看，我不会对他们支持一点点的，他们有本事，就不要向我们伸手。现在年轻人，能拿几个钱。”
　　又是一阵絮絮叨叨，张局“清官难断家务事”，只好拍拍老婆，“晚吟，今天我们早点去和瑞安他们汇合吧，到妈那里去，早点去早点回来。我可是也累了一年了，也上年纪了，要早点歇歇了。”

　　春节期间，张一山天天到苏樱家里来，朝来晚归，还是住的酒店。苏樱陪父亲去了姑妈家、姨妈家吃酒，都是一过午饭就回家陪张一山，然后留父亲在亲戚家吃过晚饭再回来。
　　陆纭就不客气了，硬要拉着他俩陪她逛街，她年前还没逛够呢，而且因为好奇他俩分手和复合的原因，但没人给个让她信服的说法，所以她对张一山就一直嘀嘀咕咕。
　　“你俩，真复合了？额？小样，你老实告诉我，之前是不是他的‘高端’父母不喜欢你，额？”她俩肩并肩，落在后面，她跟苏樱咬小耳朵。
　　姑娘，你真相了！
　　可是为了张一山的面子，苏樱只好否认，“没有的事！我们真的只是之前，吵了架，然后互相不让步，那时年轻幼稚气盛么，现在上了年纪了，懂互相体谅了……”
　　“我信你个大头鬼！”她往他的方向唾了他一口。“一定是他有什么对不住你，你还护着他不说。”

　　苏樱的公司正月十一上班，但苏樱和张一山正月初六就回到了海城。
　　这个春节，苏爸爸虽然和女儿待一起的时间短了点，但看到女儿总是笑意盈盈，眼底眉梢都是快乐，看到张一山和女儿间那么默契那么有爱，他是真的对女儿好，老父亲的心就放下了。
　　临走，给他们塞了不少家乡的年货。张一山要正月十六才去部队，他俩要一起在海城待十天呢，吃啥？总不能全部靠外卖，那可是贵，再说也不健康，他还希望女儿女婿多攒点钱换个新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