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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白骨(五) ...

  •   唐璇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月朝她的方向倾身。挨得近了,唐璇闻到他身上果然有一股幽香。不是茶香,而是类似花香的味道。
      他温柔地望着她,眼睛像一个漩涡,仿佛要吸引她身陷其中:“你想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吗?我可以帮你哦。”
      唐璇被他的眼睛所蛊惑,微微凑近:“你要怎么帮我?”
      白月笑了,笑容清丽如同玉兰花。他道:“等到时机一到,我会告诉你的。”

      唐璇走后,白月脸上的温柔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靠在亭子的立柱上,朝上方道:“她走了,下来吧。”
      于是从亭子上蹦下一个人。那人轻巧地落地,足尖接触到地面没发出任何声音。
      白月:“你是因为不放心她,所以才跟上来的吧?没想到,人类女子还真是薄情寡义得紧啊。”

      悟空看了看唐璇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白月。
      “你究竟要做什么?”
      白月耸肩:“我只是想帮你。”
      悟空冷冷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白月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悟空,五百年过去,你还是那么天真。人类从来都不无辜,无辜的是我们这些妖。”
      悟空没有理他阴阳怪气的话。
      他只是平静而毫无感情地看着白月,像在看一堆真正的白骨:“无论我是否走火入魔,若你胆敢伤害他们,我会掀翻你这白骨洞,叫你尸骨无存。”

      悟空走后,白月口中喃喃:“尸骨无存......”他面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恐惧,但又很快被恼怒所掩盖。
      那就让我带你看看人类的真面目吧,悟空。看看你想要保护的人,在关键时刻,是如何背叛你。
      白月阴冷地笑了笑。

      日子又平淡地过了一日。当晚,一人三妖仍然一起在殿中休息。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由白月分配活计给他们。
      这一天,寺庙里除了唐璇他们,又来了一伙新的客人。
      来人是一对夫妻,带着和老人和小孩们举家迁徙,还带着数位家丁。一家总共二十多口人,途经此地见到这里有一座好气派的寺庙,便来借宿一日。
      这一家人十分热情,见了唐璇,还赠她点心吃。

      唐璇有意提醒他们这寺庙不正常、暗示他们快走。然而这一家人实在迟钝得紧,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暗示,反而以为唐璇是为了亲近他们才来找他们说话,待唐璇更加热情。有个十岁出头、着绿衣的小姑娘,还把自己刚学会做的荷包赠予唐璇当礼物。
      唐璇无法,只好收下荷包,决定暗中盯着这家人,以免他们出事。

      当晚,入睡前。
      唐璇站在殿外背阴处,将手中的一张纸条用火折子点燃。明灭的火光中,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神情。
      她看着那张纸条化为焦黑的灰烬掉在地上,用脚碾散。

      回到殿中,唐璇随意提起:“白月说明天没有活给我们干。要不要一起去正殿观佛?”
      听到这句话,天蓬和流沙都没什么反应。
      只有悟空突然抬起头看她。
      他眼里闪过很多唐璇看不懂的情绪,最终,变成了释然。
      唐璇:“怎么了?”
      悟空:“没什么,既然你想去,就去罢。”

      他手中,藏着另一张纸条。
      “明日,我约了唐璇杀你。若不想束手就擒,何不先下手为强?”
      悟空握紧拳头。那张纸条在妖力的压迫下,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他看向殿中正和天蓬、流沙一起铺被子的唐璇。

      是唐璇把他从五行阵中救出来。
      如果最后,那把杀他的刀是从唐璇手中落下,那也不失为一种轮回。
      他觉得很好。

      次日,百古寺内院。
      从内院至正殿需要穿过花园,走很长一段路。唐璇一边走,一边回想起昨日白月私下找她时说的话。
      “其实,我骗了你。”白月对她说,“我不是带发修行的僧人,而是除妖师。”
      “除妖师?”
      “没错,我早已看出来,你身边的三个人都是妖。”他微笑着安抚她,“你可能会怀疑,为什么这山中有如此大的一座寺庙,之前却从未听说过吧?因为这是我幻化出的一座寺庙。”

      唐璇的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月淡淡道:“你身边,有一个妖怪很特别。他和你结了血契,对吧?”
      他四处望望,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或妖后,才在唐璇耳边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解除他身上的血契?”
      唐璇:“他的血契可以解除?”
      白月:“当然可以,只需要他杀人、喝血。等杀了足够多的人,喝了足够多的血,他的血契就会解除。”

      唐璇的目光一沉。
      白月暗自满意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变化,表面上却装作忧心忡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
      “是什么方法?”
      “那就是杀了和他结下血契的你,喝干你的血,就可以解除掉他的血契和紧箍咒,让他从此再不必受紧箍咒的痛苦折磨。”

      唐璇微微低下头,盯着地面沉思。
      她想起那天夜里在传音符中听到的对话。悟空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解血契的方法。
      他已经知道了,但是......
      唐璇:“他不会这么做。”

      白月怜惜地看着她。
      “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子,但是面对妖怪,多点防范之心总是好的。”他拿出一枚发出深褐色光芒的宝珠递给唐璇,“捏碎它,把流出的汁液涂在你的剑上。”
      唐璇把这颗宝珠举到眼前端详:“这个有什么用?”
      白月:“只要用涂了这种汁液的剑,在妖身上留下一小道伤痕,这个妖就会从身到心都彻底归顺于你,成为你最听话的傀儡。”
      他耐心地教导着唐璇,仔细地向她阐述这个方法有多完美:“这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只是让他更听话而已。从此不论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顺从。而且,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会为了解血契而杀掉你。这样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唐璇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想考虑一下,可以吗?”
      白月:“当然可以。这东西给你,用不用在你。不过,你这几天一定要小心他,防止他暗中对你下手。”

      然而,虽然嘴上说着不急,当晚白月就给唐璇偷偷递了纸条,约她明日去正殿观佛。
      唐璇不明白为什么去正殿观佛这种事还要偷偷地递纸条说,不过,她且先答应,看白月约她到底要干嘛。

      思绪回到现在。
      虽说白月约她去观佛,唐璇也没急着走,而是不紧不慢地踱步,一边走一边回想昨日发生的事。

      此时才是清晨,鸟鸣声伴着远处钟声传来,空气格外清新。寺里的玉兰花花期短,不过几日已落了小半在地上,被唐璇几人踏着花瓣经过。
      寺中一派祥和平静。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正殿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又是数声孩童的哭声。
      唐璇面色一凛,立刻施展轻功,刹那间就到了正殿。天蓬、流沙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殿门颤巍巍地敞开着。
      殿内是一片尸山血海。
      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前日借宿寺庙的那一家人。他们曾热情地赠唐璇点心吃,其中一个着绿衣的小姑娘还送给唐璇新作的荷包。
      然而现在,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刀下亡魂。

      殿正中,悟空正孤零零站着。
      那个着绿衣、曾送给唐璇荷包的小姑娘,正捂着脖子在他身前倒下。她未能闭合的惊恐眸子里,还有一分未散尽的懵懂。

      悟空正看着脚下的遍地尸体。听到殿门处的脚步声,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他的嘴角和手中的金箍棒上,满是新鲜的血迹。
      他的眼里,又燃起了那种鲜红如同火焰的光芒。似嗜血野兽,又似人间修罗。

      唐璇的手颤抖着,指节收紧发出响声。
      她抬起头,眼里是无穷的恨意。

      悟空看到他们,歪了歪头。
      他踩着遍地的尸体,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唐璇拦住想要催动妖力的流沙,从背后拔出剑,又从怀中掏出一颗深褐色的宝珠。

      悟空很快看见了那颗深褐色的珠子。他见过它。
      这种珠子是一种木妖的内丹,世间罕有,他上次见到还是五百年前。它是除妖的利器,只需往刀上涂抹一点它的汁液,在妖身上划一道小小的伤口,便可使妖怪灰飞烟灭。
      他的视线从那颗珠子向上滑,移到满是恨意的唐璇脸上。

      悟空极低地笑了一声。
      他毫无迟疑地朝唐璇一步步走来,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
      他眼睛盯着唐璇,手却朝那枚珠子一指。一道淡红色的光芒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手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她看向自己的手。
      是悟空用妖力击碎了那颗宝珠。珠子的褐色汁液顺着唐璇的手腕滴下来,落在她的剑上。

      这样的场景,让悟空突然想起了蓉城客栈的某个月夜。那一夜,是他第一次因紧箍咒发作而神志不清。
      他,唐璇,他们交叠的手腕,以及嘴唇的触感。
      是回光返照吗?过去一段日子他一直在找寻的记忆,突然就轻而易举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他也许会问问唐璇,那个动作代表什么。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动手吧。”他道。

      唐璇握紧剑,手微不可见地颤抖。
      “悟空,这些真是你做的吗?”

      他看着她,喉咙滚了滚。一瞬间,唐璇觉得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眼中甚至有委屈的神情一闪而过。
      然而,最终,他眼里又恢复了那股冰冷的杀意,泛着鲜红如血的光芒。
      “动手。”他冷冷重复道,“不杀了我,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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