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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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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京城已有几分油腻腻的热,云飞在茶肆里坐到太阳西斜才慢慢悠悠地往秦府走去。云飞不想走得太快而出一身汗,况且刘叔酉时才会清点今天收到的账,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呢。
四四方方的京城,中心乃皇帝的居所,而秦府就像是进入皇城之前的一道屏障,与皇城一河之隔坐落在南边。为了避免大不敬,才稍稍地比皇城偏东了一点。其实十年之前的秦府,并没有如今这般宏伟的府邸,也就是如今东边的五分之一大小。在以皇城为中心,还有一个座与其一左一右对称的柳府。随着柳府的败落,这十几年来,秦王爷,也就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子,深得帝君信任,独揽朝政大权,皇帝也给了其扩大府邸的特权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云飞从西边进城,一路东行,直走到秦府的最东边,然后向北,便能发现秦府专门给下人留的一个小门。
“救命啊,救命。”
什么人?云飞有点紧张,往常这条小巷里这时候可没人。
他四处张望,刚转头,身后的一个人狠狠地撞了过来,云飞被撞得眼冒金星,摔到在地。
“喂,你长眼……“云飞还没来得破口大骂,一阵兰花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仙子仿若从天而降站在眼前,她语气着急又温柔地问道,”对,对不起,你,安好?“
”没事。“云飞立即跳了起来,仔细拍了拍土,整理了一下领口袖口。“仙子,啊,不,姑娘,是你喊得救命吗?”
女子闪到云飞的身后,她的呼吸吹得云飞耳根发痒,”救我。他们要抓我去青楼。”
云飞觉得对于女子来说,仙子的身材有点过于高大。可还来不及细想,三个壮汉出现在巷子口,他二话没说,抓起那女子的手就奔跑了起来。沿着小巷左拐右绕,云飞实在跑不动了,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说,“他们一时应该追不过来了。”
“公子,我的手……“姑娘娇滴滴地说,气息平稳,丝毫看不出在逃。
”对不起,冒犯了。“云飞可没有心思注意这点不同寻常。他赶紧松开仙子的手,心怦怦直跳,他分不清自己是跑得太快,还是和美人离得太近而心跳加速。云飞看着那双像要把人吸进去的美丽眼睛,未曾注意到,虽然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可是这位姑娘似乎一点汗都没出。
那姑娘先说话了,“那些人还会追来,该如何是好?”
云飞有些为难,奋力思索着当下该如何是好,姑娘娇羞着道,“恩人,可否送我回家,我……必有重谢。”
云飞面露喜色,“不如我送姑娘回家,姑娘家住哪儿?”
“城东的河边有一处庄园。”
云飞连忙应着与姑娘同去,毫不知晓自己已经中了圈套。被英雄救美的哪里是个姑娘,不过是茶肆那位听了云飞和小林闲谈的公子假扮的。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爱戏耍于人,恰好看不过秦王府的下人张扬跋扈,而他真正的身份,正是那与秦府分庭抗礼的柳王爷的独子柳敬亭。
柳敬亭轻蔑地想,如此轻易上钩,果然是不入流的东西。
云飞让柳敬亭走在自己身后,走了一段,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便问道,“城西我常去。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位仙子似的姑娘呢。”
柳敬亭暗骂一句无耻,又装出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不瞒恩人,我才从外乡投亲而来。不想遇上这等事。”
云飞不疑有他,反而关切地问道,“姑娘怎么会招惹上那几个人?”
”今日上街闲逛,见有一家胭脂店就走了进去。谁知那店家说是秦王府的产业,逼我当场买下,可我没有带钱,就要抓我去秦府做丫鬟。“
云飞毫不惊讶,反而应和道,“其实秦府的下人条件可好着呢。”云飞随口一应,自知失言,忙道,“当然,姑娘这样的,不该是下人。就是,在秦府我就可以常常看见你了。“
“什么?”柳敬亭怒火中烧,心道这小厮品行不端倒也罢了,脑子不好还动些歪心思,巴不得我被抓进秦府。
云飞懊恼自己不会说话,“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王爷是京城出了名的爱美女。那几个人估计是想把你抓去给小王爷邀功呢。姑娘既是大户人家来的,以后出门还是多几个人,可别再单独出门了。“
云飞不一会儿便带着柳敬亭走到了大路上,“这儿人多,就算被他们发现,应该不会乱来。”
眼看着就要出城门了,柳敬亭心想这人倒是没有动手动脚,真要送我回家的意思,那稍微吃点苦头就算了吧。
他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要云飞背。
云飞不是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心里还是万分乐意。他弯下腰,等着美人上来。只是柳敬亭一上身,云飞几乎被压倒,费了很大劲儿才站起来。
女子怎么会这么沉。云飞的疑问一闪而过,反倒是男子逞强的本性占了上风,使出吃奶的力气也非得背到地方不可。
柳敬亭自然看出云飞吃力,心情也好了几分。“过了前面那座桥就到了。”已经能看见河了,柳敬亭指了指方向,云飞一鼓作气,爬上了桥,谁知立即就被先前那三个壮汉拦着了去路。
”竟然找了帮手,让我们好找。“
云飞厉声道,“你们三个胡闹。在秦府当差的,谁不知道小王爷最讨厌别人坏他名声。姑娘不乐意,你们还紧追不放。我既然在这儿,就容不得你们胡来。赶紧离开,否则传到小王爷耳里,谁也吃不了好果子。”
云飞气势雄厚,三人一时愣在那里,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柳敬亭给他们三人使个眼色,中间那个得了信号,大声怒道,“小子,唬谁呢。“
柳敬亭在云飞耳畔说,“他们三个追了我们一个时辰,不给点好处怕是不肯就此放过。你身上可有银子?”
云飞眼珠一转,“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他从怀里取出钱袋,拿了两颗碎银扔了过去,“给你们喝酒去,此事就算了。再纠缠,我就向小王爷告状去了。“
那三人得了柳敬亭眼神,捡了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云飞的精神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柳敬亭也从他背上下来。不知怎的,云飞突然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从桥上摔了下去,掉到了河里,手里的银子和钱袋也落入水中。
河虽不深,足以让银子和钱袋不见了踪影。
柳敬亭貌似惊慌失措地在桥上朝下喊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云飞目光搜寻着钱袋的位置,心下焦急得很,完全管不了那姑娘了。交不了银子,还不定怎么被刘叔骂呢。
“我家就在前面,今日谢谢公子,日后有缘,必有重谢。”
云飞还没来得回答,桥上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云飞也顾不得许多,顺着河水希望能找回钱袋。
天完全黑了下来,好在还能借着月光。云飞不知沿河走了多远,还真的叫他在一个石头下面找回了钱袋。云飞打开一看,还有三四两的样子。
“总比都丢了强。”云飞满意地笑了,刚才找东西的专注劲儿一泄,人就有点晕晕乎乎的。
”噗通“一声,云飞上岸的时候,被绊了一跤。
”臭石头,“云飞站起来想臭骂那石头一顿,再狠狠踢开。
谁知……
软的?!什么东西?
云飞吓得后退了几步,那东西并没有反应,云飞再看过去,原来是一个趴着的人。
别多管闲事,早点回去交差。
如果不是月亮恰好从一片云后出来,云飞可能就这样走了。
可偏偏月亮就这样照亮了那人的身影,可不就是适才遇到的姑娘。
”姑娘。“云飞把他的头转了起过来瞧着,”真的是她。“
白色的衣服已经被弄得脏兮兮。肩部和腿部各插着一支箭。
“这是……”被人袭击了?
云飞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他把手放在颈部试了试。
嗯,还有呼吸。
云飞把人背在背上,往进城的方向走去。
云飞可不想这样被人看见,他背着昏迷的柳敬亭在没什么人的巷子里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北,抄了条小道。等进了自己家门,有了灯光,云飞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大半都染成了红色。
”哎呀,云飞,你受伤了?“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进到云飞的房间。
”娘,不是我,是这位姑娘。快看看她是不是还在流血。“
云飞把柳敬亭放在床上躺下,“我看到她受伤倒在河边,就带了回来。“
老妇人上前看了看,果然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沾的土已经被流的血染成了红色的泥。
“这样看不出伤口,快给他洗洗。”
云飞应了一声,打了盆热水,
“娘,又麻烦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什么?“
“没什么。“
“行了,你就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你先出去吧,我先清理一下。
老妇人轻轻脱下柳敬亭的衣服,哪里是个女子,明明是个男人。云飞娘不禁觉得好笑,儿子是得有多傻,才能把男人当成女子。
云飞也是大吃一惊,“男人?“
“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小飞,你是不是太寂寞了。”
”去,去,去。我才不寂寞呢。“
云飞娘一边替柳敬亭把血迹擦干净,一边说道,“小兰她……”
“小兰会回来的,她是我的妻子,她会回来的。”云飞赶紧打断了大娘后面的话。
“嗯。这虽然是个男人,皮肤倒是细得像女孩呢。不知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哟。“云大娘起身去拿金疮药。
“大户人家?”云飞心里一动,那救了他能赏不少钱吧。今天丢的帐岂不是能找他要回来。
云飞心情大好,接替云大娘擦了起来,这皮肤,摸上去细得真像女人啊。云飞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污泥,“你要干什么?”那人突然坐起来,捏住云飞的手腕,云飞吓了一跳,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那人又倒了下去。
“伤口清理好了吗?”老妇人拿着一些创药进来。
“还没。”云飞更加小心地去擦面上的血迹,继续清理身体。
身上大部分伤口都比较浅,很快就清理好了。就是左肩和小腿各有一处伤口的箭伤有点化脓,黄色粘稠的液体和黑色的血混在一起,实在不怎么美观。
“这该怎么办?”云飞跌打损伤熟悉,箭伤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好像有点严重。我去找胡大夫。”
胡大夫名叫胡执宾,据他本人说法,他爹也是某个镇上的某大员外。他因为逃婚跑了出来,结果生了场大病,就跟着救他的命的江湖郎中四处漂泊。后来那江湖郎中去了,犹如失了魂,心想随便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开了个小摊,给人看病为生。后来挣得钱多了,改成了药房。云飞就是租了胡执宾的两间偏房,加了个栅栏,和云大娘住了下来。
不等胡大夫穿好外衣云飞就急着把他就拉了过来。
“大夫,您快看看,这该如何是好?”云飞指着箭伤。
胡大夫左看看右瞧瞧,“先拔出箭来再说。“
云飞不敢动手。
“你还愣着干什么?”
“您是大夫,还是您来吧。”
“你个糊涂小子,我会的是望闻问切,这么粗的活能是我干吗?你还想不想救他。”
云飞心下暗骂胡大夫歪理一大堆,还是伸手去拔腿部的箭头。
“啊——”随着柳敬亭的一声惨叫,涌出了一股黑色的血。
云飞急道,“他这血为什么是黑的?”
胡大夫盯着拔出来的箭头看了半天,得出一个莫衷一是的结论,箭头有毒。
“那该怎么办?能解毒吗?”
“天下毒物百八十万,不知道是哪种毒怎么解?”
“到底怎么办?”
胡大夫盯着云飞,“你真的想救他。”
云飞一脸真诚地回答,“说不定是哪个富贵人家呢?“
胡大夫嗔道,“你就想着高攀,不怕他是坏人吗?”
“能用毒的都不是好人。定是谋财害命来的。救了他,这报酬也少不了胡大夫的。”云飞嬉笑着答道。
“你个臭小子,还挺懂事的。”说着,胡大夫眯起了眼睛。
云飞笑道,“我娘的病还要靠您的药呢。快说说,怎么救他。”
“这好办,既然解不了,你把毒吸出来不就行了。”
云飞看了看那狰狞的伤口,皱了皱眉,“我?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胡大夫摇了摇头,“必须得吸干净,看见红色的血为止。”
“那我不会有事吧。”
“你小子想救他还不敢吗?”
云飞看了柳敬亭的伤口实在反胃,胡大夫道,“你要实在不愿意,我还有一个办法。把这沾了毒的坏肉割去也许能好。”云飞赶紧寻了一把小刀来,还不忘在磨刀石上蹭两下,便要交到胡执宾手里,“劳烦您了。”
没料到胡志斌摆了摆手,“开药我可以,动刀子的事情我不干。”
“那谁来?”
“你呀。”
”我?“云飞稍微犹豫了一下。
”救人可得救全套,万一他中毒身亡,那可是你害死的。别连累我啊。”胡大夫一边说话,一边跑了出去不见踪影。
”胡大夫,胡大夫……“云飞无法,轻轻一刀下去,血又喷了出来,吓得云飞不敢再动第二刀。
无可奈何,最后还是一口一口把脓血吸了出来,直到肉恢复粉嫩色。
又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把肩上的伤也如法炮制。
云飞赶紧跑到院子里漱口,正听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