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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天上掉陷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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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钟七月不甚摔了一面镜子,他知道又会有倒楣事出现了。
那是他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转身扬手一挥,镜子便如雪花般飘落在地,连丁点挽救的希望也没留给自己。其实他并不想用雪花般来形容,因为那速度绝对是自由落体的典范,只不过那中间的过程太过难熬,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不可逆转的伟大时刻在眼前上演。
说起来他自己也觉得噩运缠身,这个月才过了一半,他家里唯仅的两面古董镜就给摔了个粉碎。听见那玻璃独有的碎裂声钻进耳朵,他睁大着眼睛加目瞪口呆,只觉得那晶棱的冷光在废墟里闪闪发亮,张牙舞爪着嘻嘻哈哈,像是嘲笑自己的霉运一般。要是可以,他真想宁可不照镜子也不得罪它,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所以他注定倒楣。
人家说,摔碎一面镜子倒楣三年,以他这样的速度,那岂不是会倒楣六年!
自今年来,他已经陆续丢了车子,笔记本,上个星期还发生了一次小小的车祸,幸运的是只擦伤他的胳膊,刮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去医院包扎一下就能继续上班。如果要是必须住院,他可能连工作也要丢掉了,老板的冷酷无情是出了名的,他已经没有力气顶风作案。
车子已经跟了他好几年,款式不新,真算起来也值不了什么钱,麻烦的是以后上班要改为随大众坐地铁了,这对于他来说才是辛苦事。那是存了几年钱买的车,自然不能和那些有钱人相比,他也没有闲钱再拿出来买一辆。只能在地铁里张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想象着这是豪华家车,不用自己开车,更不用自己开车门,简单又方便,只是偶尔有些悲哀的感觉一闪而过。
心痛,怎么会不心痛,车再破再旧再廉价,也是他的代步工具。
待到地铁到站了,随着人流走出站,站在炽热的太阳底下,几乎要把一颗僵硬的心给融化了。许久没有吃过这种苦,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抬脚走了几步,额头的碎发荡了几荡,遮了些眉眼。如果是在空调房里,形象自然是第一的,但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一步路就会出一身汗,那就算了。
轻抬了眼皮,亮晃晃的阳光直射在身上,全身软绵绵的,什么力气也没有。
终于到了公司时,守在前台的小姐小柔看见他愁苦的形象,没有专业素质地微微一笑,即使是有着调侃意味,那笑也是说不出的动人。她的妆容画得极出众,个子高挑,随性大方,玲珑的大眼注视着七月推门,见周边没人,于是娇笑,“呦,这不是钟先生!”
七月匆匆走到电梯口,头也不敢回,直到进了电梯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知道小柔的伶牙俐齿,她的刁顽是公司出了名的。不过心思也不坏,就是有点不饶人,平素很得体,并不会惹人厌烦。
遭遇无视的美女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噫”了一声,原本还想告诉他今天老板的脸色很差呢?进来的时候脸都黑了一半,连平时最得力的下属也没讨到半个笑脸,不知道是不是上个月钟七月丢失了重要资料的关系?
老板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况且今天还堂堂正正地迟到,免不了会被轰一顿,既然如此,钟七月小职员地位怎么还是屹立不倒呢?真是耐人寻味。
缓缓勾了一抹红唇,她可以预见等一下钟七月的下场会很惨。
她们的八卦啊,这就是源头呢?
傍晚,一脸丧气的七月走在路上,懈气的是自己口袋里竟然没带半毛钱。他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已经双腿发软,全身是汗,好不容易才看见自家楼房的影子时,才颓然地松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到一边的花坛上,公文包也丢在一旁。
照小柔的说法,老板一直没炒他鱿鱼真是万幸。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说起这些话来,是极悦耳的,像银铃一样,丝毫也感不到难堪,或许是他的脸皮变得越来越厚了,所以已经毫无感觉。
其实论能力他还算不错的,无奈的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无论是多么成足在胸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变了味,老板能容忍到今天真是不容易了。
到这时肚子还是饿得不行,晚饭没吃,又走了这么远的路,额头的汗顺着脸颊上一道道流下来,只觉得狼狈到极点,偏偏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也有些心灰意冷。
迎面一个高挑女子走过来,身上是名贵的套装,远远便能闻过知名品牌的香水,脸上向来是高傲的神情。她略略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在意,这样美丽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是绝无交集的。那女人越过他走了几步,忽然定住脚步,然后“蹬蹬蹬”走到他面前,用力地盯着他,骇了得他吓一大跳,突兀地往后挪了挪。
为了挽留徒有的面子,他镇定地又往前挪了挪。
那美女一脸疑问,“你叫什么名字?”
钟七月莫名其妙,哪有人一开口就问人家名字的,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主动吗?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极品美女。
他没有答话,转过头去。
却不料那个女子紧接着狠狠踩了他一脚,痛得他差点跳起来,一下子活过来了,还活得很彻底!
不由自地压迫着面部表情,他凶恶地瞪着那个骄傲的女子,“无怨无故,你踩我干什么?”
基于好男不跟女斗,他就不踩回去了。
女子看了他半响,凝重地观察,简直像要研究他有多少头发一样认真,钟七月直觉自己遇到女疯子了,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疯子。他不想让路人看笑话,拾起公文包就往边上走,正是要把这个疯子给甩掉。
没走几步,就被她拖住了——
女子死死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很难堪,只好无辜地说道,“我说,我不认识你吧!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不雅观吗?”
她近看之下更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两颊上的粉更衬得更加动人,“你叫什么名字,你答应我不走,我就放开你。”
他目瞪口呆,说了一圈话又到了原地,暗叹果然女子果然霸道。
“那你先放开我,这样扯着多难看。”
女子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发麻,“好,那你不准跑,看你的样子跑得肯定跟兔子一样快,到时候我可抓不住你。”
这话说得他差点喷笑,哪有这种人,有什么弱点都告诉别人了,还用这诚恳的语气。他勉强摸摸下巴,要不要转身就跑得了。
不过看在她是女子的面子上,他就勉强君子一回。
“我答应你,你可以放手了。”
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松了手。
“你问我叫什么,我的名字叫钟七月,现在没有问题了吧!”
他深深觉得这肯定也是恶运里的一个环节,老天的玩笑真是层出不穷,是看他还有进上一层楼的潜质吗?车子丢了,工作也丢了,还能比这更惨?
“这位小姐,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漂亮女子挑高了眉,“你以为我是个疯子?”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面对淑女他不能口出恶言,不是疯子,她这么漂亮,顶多算是神智不清。
“我姓云,叫云想衣。”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只要你不要缠着我就行,暗自在肚子里咕噜了一句,他异常温和,“就这样,我记下了,那有什么事吗?”
云想衣微皱了眉头,把他从头到脚洗礼了一遍,“你形象怎么这么不佳?”
他恨不得立马就翻白眼离开,忍了半天还是强忍住,自我解嘲,“我最近失业,所以狼狈了一点,云小姐不要见怪,不过这好像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套了一个破麻袋在身上,也没有屈尊让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皱着眉打量了他好半响,勉为其难,“失业,原来如此,那正好,你明天来风宇集团上班——”说着,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就说是我推荐的,做总经理的行政特助。”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他的身后,僵硬着接过名片,他以为自己是看见了天上飞着猪,那猪还是浑身冒着金光的。谁不知道风宇集团是最难进的集团,每年的征人都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他能过第一关就算不错了,现在这个女人竟然让他去做行政特助,他有没有听错。
女人暗恼,“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
相信,当然相信,不过在这么倒楣的日子里还会出现好运,真的很像天上掉陷饼,掉了一块铁陷饼。
他顶着便秘脸,痛苦地看了她半响,“要是我明天去了,没有人会把我赶出来吧!”
他很怕被人以为是疯子,疯子还好说,那自以为是,讥讽鄙夷的眼光他可是丁点也不受。
“我让你去的,谁会赶你出来?”
云想衣“啧啧啧”了好半响,“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谁敢多半句,我立马炒他鱿鱼!”
钟七月顿时目光闪闪地看着她,宛若看着肥美的小羊,好半响终于迸出一句,“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云想衣绝倒。
果然是女王,气场够强大。
要是他明天用这幅气势去应征,估计还能蒙个特助来当当,不过想是这么想,他摸摸着鼻子缩在卫生间里打气。好不容易有这么难得的机会,不顺着往上爬好像对不起自己,反正做什么不是做,他已经被老板骂得油盐不进,水火不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叉着腰对着镜子哈哈大笑三声,风宇集团的特助,工资多多,红包多多,福利多多,他混了N年才终于有如此天赐良机,一定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