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像是浮光掠影》姜平

3、 第3章

　　沈泰开完会坐在办公室里，拿着手机，皱着眉，又放下，转过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又想起她的脸。他们相识时她还是短短的头发，现在已是长发披肩，他还是喜欢她短发的样子，难得笑起来的时候会有轻撩人心的感觉。她似乎与当年不同了，更沉静，他无法从那一张淡淡然的脸上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回来了，却告诉自己，她结婚了。
　　突然，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套上了坚不可摧的铁链，他好似落入一间黑暗的毫无一丝光亮的房间里，他困住的身体无法挣扎，心脏也像进了牢笼一般，明明大片的氧气却一点也吸不进来。
　　没错，他难受。
　　他不甘心。她就这样嫁人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嫁给别人？
　　她真的结婚了吗？
　　他不相信。宋连说过两年之内都不会结婚。
　　这是两年之前说的话了。
　　沈泰折磨着自己的脑细胞。不想去想又控制不住。或许，她真的结婚了。他应该多问几句的，就不用在这里因为不清不楚而烦恼。
　　他从桌子上拿过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名字，拨过去。
　　通了。
　　“喂，你好。”
　　听到她这样的问候，他知道，她必定是把他的号码忘记了，以前她可以倒背如流。
　　“宋连。是我。”他开口，他竟然开始紧张，心跳的节奏乱的像奔腾的马蹄。
　　沈泰。她说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在她口中听起来这么好听，也许太久没人连名带姓地喊过他的名字了。
　　“什么事？”她问。
　　“没事。”他说。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刻他竟然想不起来要问什么。
　　“哦，那我挂了。”
　　“你……”
　　“嘟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看着手机屏幕显示对方已挂断，沈泰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冷眼地看着手机屏幕随着他的脸色渐渐黑下去。
　　“过得好吗”这四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他的喉咙里，就像一根鱼刺，他只能带着点愤怒的劲用力吞咽下去，所经过的地方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这细小的伤口无法处理。
　　他真想把她抓过来盘问，和谁结婚了，那个男人什么条件，配得上你吗……
　　烦躁地一脚把垃圾踢飞了。
　　他坐回椅子上，面对电脑和一叠待他签字的文件，冷静下来。这些年，除了埋头工作，他还能做什么。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只能靠记忆描绘出一张面容模糊的脸，他差点就把她的样子忘记了。可是再相遇，她的脸又一次清晰深刻地进入他的脑海里。当年她离开之后才发现，他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空余思念之时都不能拿照片慰藉。渐渐找寻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他以为漫长孤独的时光也终将把她带离他的世界，他想，如果无法再遇到她，就算了。一旦她出现，就别想跑掉！

　　宋连挂了电话，一段很简单的对话。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否记得。只是立场不同，当时挂电话的人是他。此刻那头的人会和当初的她一样感到失落吗？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再见已是两年之后。甚至宋连想过，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那时，沈泰已经离开G市很久了，他辞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说要出去闯一闯。于是就走了。他们一直联系就不多，宋连不知道自己在他那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不冷不热，她只顺其自然。有时候宋连也想会不会是她给的回应太少，让他这样不愿意多靠近自己一点。在公司放假的时候，她背着包买了车票去找他。那会他还没有找到工作，睡在一个朋友的卡车里面，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要跑上两公里才有卖吃的地方。他说太累了在车上睡觉，把地址和车牌号发给她，让她自己找来。她找到车敲着车门，他的头靠在窗户玻璃上，眯着眼睛看她，嘴角含着笑，打开车门向她伸手，她犹豫了一秒钟把手伸给他，其实她可以自己爬上去的。
　　把她拉上来他立即又躺回去。看起来还没有睡醒。
　　车里面的空间很小，只够一个人躺在那里睡觉，他那样的大个子睡在那就把空间占满了。
　　“过来。”他睁开眼轻声说。
　　宋连目测那个地盘她实在是过不去，不说话，扭过头去。
　　“过来。”他又叫她。
　　“挤不下。”她说。如果心里有一张脸，一定是满脸通红。
　　他坐起来，靠近她，“把鞋脱了。”
　　宋连不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饮料，奇怪就怎么都拧不开，他一把拿过去拧开给她。
　　她仰头喝着饮料竟然洒了，衣服都湿了，沈泰忙抽出纸巾帮她擦，说，“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喝水也能喝到衣服上。”
　　“你不睡了吗？”宋连问他。
　　他还没有回答，手机就一直在响。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
　　听得出来有几个都是女孩子。宋连表面不在意，心里醋意连天。
　　你要是早点来，我就带你去爬山。沈泰说。
　　他不知道，宋连还是请了一天假才能早来这里找他的。她不在乎在哪里，有多困难，只要看到他就行了。可是这些话她永远不会告诉他。
　　在车里很无聊，他不是打电话就是躺在那里玩手机，偶尔看到好玩的新闻就坐起来和她分享。
　　宋连也自顾玩着手机回复朋友的祝福。傍晚的时候，他带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去吃饭，然后走很远的路回来，路上宋连骄傲地背着他的手机号给他听。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沈泰说，“我们明天早上回家！”
　　恩，宋连点头。
　　两个人爬上车，沈泰把窗帘拉上了，车里黑乎乎的，他开了手电筒，自己先到里面侧身躺下，示意宋连过去。
　　“真的能挤下吗？”宋连是真心怀疑。
　　“能，你过来就知道了。”他肯定地说。
　　宋连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在他旁边躺下来，背对着他才能勉强睡下，他把她抱在怀里，闻着她的头发，说，香。宋连偷笑着，幸好昨晚洗了头发，本来还想不洗的。
　　不一会儿，沈泰的手开始不老实，摩挲她的小腹，慢慢向下，宋连抓住他的手，他声音暗哑，不行吗？
　　大姨妈来了，之前就跟你说了。
　　他有些不高兴，放开她。
　　见他没动静，宋连转过脸看他，睡了？
　　恩，他说。
　　她转过身去抱住他，下次。
　　他搂着她，看样子是真的累了，不出五分钟就听到他的鼾声。他睡着了，呼吸沉稳而厚重。
　　她悄悄起身坐在另一头，塞上耳机听歌。她睡不着，刚才腿抵在中央扶手上估计已经淤青了。也不知道是几点，她觉得有点冷就钻回他怀里，他把她抱紧，他身上温度高，她甚至不需要被子抱着他就可以了。他睡得很熟，躺下之后她还是睡不着。只好再次起身，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凌晨四点钟他醒了，不再睡，让宋连到床上躺一会儿，六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出发去地铁站，很远，走路走了一个小时。长途汽车上宋连睡的香，沈泰则一直在旁边玩游戏。
　　下车之后两人分开，各自回家。
　　宋连走的时候有预感，沈泰不会再给她打电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比之前还要远。第二天，宋连给他打电话问他，走了吗？
　　都快到了。他说。
　　这么快。宋连说，其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给他打电话。
　　什么事？他问。
　　没事。宋连答。
　　没事就挂了。他说。
　　宋连也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好，电话里就没有了声音。自那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联系过。
　　沈泰不知道的是，宋连请假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