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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沉默是今夜的主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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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吧。”一个女客人看出他的为难,走上前来帮忙。
周羽钦回头,发现正是之前找辛彻要微信的那个知性姐姐。
“十七,用帮忙吗?”身后知性姐姐的朋友问道。
十七摇摇头:“暂时不用,人多了怕吓着小妹妹。”接着她走到门前,对众人说:“我要开门了,你们回避一下。”
众人闭眼的闭眼,转头的转头,周羽钦和辛彻也转身,背对着洗手间门口。
周羽钦想起来这个知性姐姐是谁了。十七,他有这个人微信,平时总在群里聊天,还经常评论他朋友圈。原来网上活泼搞笑的十七是这么个魅力御姐。
身后门被关上,紧接着响起十七惊恐的呼喊声:“天呐,小妹妹,小妹妹?你停下,有什么事好好说,快放下,放下。”
辛彻焦急转身奔到门前:“怎么回事?”
“她坐在马桶上,用剪子戳自己大腿。我按不住她!”十七的声音心急如焚。
“我进去帮忙。”十七的朋友跑过来,推了一下辛彻的肩令他又转回去,然后打开门进厕所。
辛彻没再转身,不知是怕看见还是根本没顾得上:“怎么回事?能先帮她...穿上衣服吗?”
“不行啊,她腿上全是血,又不让碰,穿不上啊!”十七喊道。
“那,那就先不穿,我进去了!”辛彻回身就要开门。
“等等!”十七的声音拦住了辛彻动作,“我再试试。”
接着里面响起十七放缓了柔声:“小妹妹你看,你要是再扎下去的话,可就扎到姐姐的手了哦。”
一阵沉默,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再之后十七和她朋友小声交流着什么,过一会终于叫道:“进来吧。”
辛彻几乎是跌了进去。
周羽钦也跟到门口。他看到一地的鲜血淋漓。羊羊的短裙底下能透着粘稠血迹看到不浅的窟窿,顺着腿缝流到小腿又聚在脚底。裤袜和鞋被脱在一边,而羊羊正坐在马桶上。马桶盖明显是十七她们盖上的,因为羊羊的腿已经看不见平常的肉色,马桶盖却几乎没脏。
周羽钦看着地上,那是他之前为了方便剪头发放到洗漱台的剪刀。扔得很远,大概是十七还是她朋友抢下来后怕羊羊再捡起来。
辛彻胡乱脱下挂满装饰的外套,漏出里面的打底衬衣,又不解开蝴蝶扣地直接扯下了手链和手表,似乎拽掉了什么配件,叮咚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俯身端着腿弯和脖颈,抱起了羊羊。
“要去医院吗?我送你。”周羽钦回头跑在前面,又冲于武喊:“于武,把车借我,今天没开。”
于武张皇着掏出钥匙扔给周羽钦,又伸手拿外套:“我跟你们去吧。”
“不用,”周羽钦没看于武,“你帮我看个店,人走了把门锁上就行。”
“啊,行。”
“等会,那你都开我车了,为啥不让我送他俩过去,你留下看自己的店啊?”于武半天才反应过味,发出疑问。但周羽钦和辛彻都没听到。
周羽钦打开车门,帮着辛彻先把羊羊的腿伸进车后,看着辛彻也跟着坐进去,这才跑绕到驾驶座。
车子刚打着火,十七坐进了副座。她回身递给辛彻一小瓶酸奶:“这个给羊羊喝,或许能让她冷静点。”然后直接系上安全带。
“我也一起去,你们俩毕竟不方便。”
“好。”周羽钦点头,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几乎风驰电掣般发射出去。
周羽钦感到靠背推着他驶向终点,一阵骨腾肉飞。
辛彻在后座抱住羊羊护着她的头,一言不发,连呼气声都听不见。
周羽钦想出声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张嘴提醒:“十七不是给你瓶酸奶吗?你看羊羊喝不喝。”
“好。”辛彻把管插进瓶身里递给羊羊,又继续寂静沉默着。羊羊在他怀里也同样不吭声,连之前夸张而用力的呼吸声都停了,兄妹俩像点了静音键。
周羽钦想喊羊羊几声又不敢,怕刺激她。
副驾的十七也一言不发,一路上这辆suv像个无人驾驶的幽灵载具,入耳的只有油门、轮胎摩擦和语音助手时不时的诸如“前方二百米有限速拍照”的提醒。
虽然周羽钦也没减速就是了。
过了十分钟,又或许几个小时,市医院到了。周羽钦直接把车开到急诊门口,看着辛彻抱着羊羊跟十七一起进去,又顺着楼梯门口的半弧形转个圈下坡去停车。
周羽钦进门,入目的是几乎个个拉上了帘子的病床和四处哀鸣的病人。医护井然有序地乱作一团,个个眉眼里都写满焦急。
周羽钦拉住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行色匆匆的护士:“你好,请问刚才有一个小女孩过来吗?腿上受伤了,叫...姓辛。”他隐约记得辛彻说过,辛路之为了让辛彻跟羊羊同居不被人诟病,给羊羊改了名字,跟辛路之姓。
但并不知道辛字后的名是什么。
那护士皱着眉看了周羽钦一眼,发现对方是个帅哥且面色相当紧张到发白,压下了刚准备烦躁的语气,变得不那么烦躁:“不知道。有个婚宴煤气罐爆炸,床都占了。新来的应该都在那边。顺着挂号处往里走,右边有几排候诊椅。”说着指向不远处的走廊。
周羽钦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只能见到几乎一眼不见底的走廊,被虽然不昏暗可依旧诡异的惨白灯光照着,像一条只可单程的平行世界通道。
“谢谢。”他点点头,随后疾步向通道奔去。同时留了点心思四处张望,寻找可能漏掉的身影。
到了底一转身就看见了。第一排椅子中间蹲着一个医生和两名护士,而辛彻和十七正一左一右站在椅子两边,一个手拿白布,一个拿着长风衣外套,遮住椅子上的人。
十七正面带轻柔微笑地对坐着的羊羊说些什么,而辛彻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个精雕细琢的高级立式衣架。
周羽钦没走太近,站在确保看不见羊羊的位置问辛彻:“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还不知道,得等医生看完。”十七回头见是周羽钦,轻声答道。
周羽钦上前一步,见本身看到陌生男性就会紧张的羊羊此时掀着裙子被男医生治疗并检查,却面无表情。不仅面无表情,可以说是浑身上下一点反应都没有,身躯靠在椅背,风衣和椅子下露出的脚能看出腿也是分开的,发丝挡住眼睛还有几根进了嘴里也不知道拨出来。像是没拉好筋的球形关节娃娃。
兄妹俩倒也不必连模仿无生命类人物体制造恐怖谷效应这点都相似。
“差不多了。”男医生站起身摘掉手套,回头对护士说:“先不用包扎,消好毒给她盖上。”周羽钦注意到医生的手套上也有几点血迹。
一名护士蹲下拿起撕开外伤消毒包,取出什么轻擦着,另一位护士打下手,而医生则转身快步离开。
辛彻和周羽钦沉默等着,只有十七还在不停地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跟羊羊说着话。
没多久,一名护士在旁边屋子里喊道:“辛元宝的家属,可以去缴费了。”
于此同时,护士把伤口处理好,盖了一层薄薄的医用消毒巾:“给她盖上吧,别盖太重的。”
十七闻言把风衣放下,露出一直双手握着酸奶瓶的羊羊的上半身,对辛彻说:“把你那块布给你妹妹盖上吧,我衣服挺沉的。我在这看着她,去缴费吧。”
辛彻这才有了/反应,把白布盖在羊羊身上,回头无措又带着点茫然地看着周羽钦。
周羽钦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看自己,但随即想到十七需要陪护走不开,他大概是在场唯一的靠谱成年人了。
“就诊卡给我。”周羽钦发声。辛彻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说一句动一下地从裤袋里掏出卡,五指张开递给周羽钦。
“跟我走。”周羽钦捏着卡,确保辛彻听见并跟上了,转身走向那个像异世界通道似的走廊。挂号处就在其中,三分之一的位置。
好消息是病床虽然爆满,挂号处颇有深夜急诊的特色,基本没人排队。
周羽钦到窗口前,把就诊卡递进去:“缴费。”
里面的收银员接过卡放在读卡器上,什么也没说,开始敲击键盘。
眼前又出现了辛彻交待赃物般的手势和另一张卡。周羽钦拿下来,是个银行卡。
“密码是,后六位。”辛彻的声音哑地像几个月没说过话。
周羽钦抬手看了眼卡号,记住了后六位。
他知道辛彻不缺钱,预交了两千。
两人交完费也没有回羊羊身边。辛彻在前面一步一下步伐沉重地走着,周羽钦就揣着刚才的两张卡在身后跟。
跟着辛彻路过人间疾苦的病房,路过四面楚歌的接诊处。
在辛彻快走出大门的时候,周羽钦拉住了他。
这孩子一直不说话不是什么好兆头,且早已经入秋的天又冷地可以,他都不觉得暖和,何况只穿着衬衣的辛彻。
周羽钦就这么拽着辛彻的胳膊,辛彻就这么半回身看着他。
“那个,”周羽钦搜肠刮肚半天才想到个有些紧急的、这时候提起来不奇怪的话题,“没有床位了吗?”
辛彻点点头。
“能不能想办法,给她找一个,或者带她回家。她一个小女孩,情况特殊,伤的位置...又不方便。总不能整晚就在椅子上坐着啊。要不给你爸打个电话,他应该多少认识医院的人吧?不管什么床位,至少得有个帘子啊。”周羽钦皱眉,这段话不是为了找话题,是实打实地担心羊羊。
“不能让他知道。”辛彻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周羽钦被这简短的半句话搞得懵了一下,随后脑子飞速转个圈,便如洪炉点雪,想明白了。
辛路之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如果让他知道这事,这老狐狸第一想的一定不是心疼闺女,而是担心这小女孩会不会哪天也给辛彻捅一刀。
前两样辛彻没有回答,那就是没办法,不同意。不知如何去找个床位,又不肯就这样带着身心重创的羊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