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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苏元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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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荆桃村的街道飘荡起粉粉嫩嫩的花瓣,飘散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如锦缎般细腻清香,在喧嚣的环境中也能让人焕然一新。
一眼望去,红墙绿瓦,金翠耀日,若集四海珍宝,一座座摆满各色商品的铺子紧挨在一起,从蹭亮的嵌银器皿到绣有花纹的绫罗布匹,任人挑选。
权誉拿着篮子,左右顾盼,带着宁如初也看得眼花缭乱,二人减缓步伐,行了一段路,瞧见了一排扁扁圆圆的洋红色果子,权誉上前问起了价。
“商家,这凫茈甜吗?”
卖荸荠的是个矮小精悍的中年人,许是今天生意不错,一直精力充沛地挂着笑脸迎着来往的客人:“甜的、甜的,这位公子,这是从临桂一带新进口的,您若不放心可尝一个试试。”
权誉细瞧了一番,问:“怎么卖?”
商家比了个五,权誉付了银子。
篮子里堆了小半层荸荠,宁如初问:“阿誉爱吃凫茈吗?”
权誉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齿间蹦出不押韵的句子:“齿颊含宫脆,污泥涤滓鲜。如何?”
“妙。”
权誉嘿嘿笑起来,问:“阿炫还要吃什么?”
宁如初想了想,“那得看你会做什么了。”
刚讲完这句,又问:“怎么是“还要”?”他明明没说要吃什么,怎么听着像是这荸荠是他要买的?
权誉:“我说错了。”
“不对”,宁如初侧头盯向他,微皱的笑眼里闪出两道犀利的光,“你怎知我爱吃凫茈?”
权誉半天未回答,忽指向路旁的一排深绿,说:“阿炫,有荠菜!”
他拉着宁如初到铺子前,眨眼功夫买了大把荠菜,装满了篮子。
宁如初心道这个一定是权誉爱吃的,因为他是下山至今也未尝过荠菜,道:“荠菜鲜有人爱,没想到阿誉偏爱。”
权誉:“其实,并不是我爱吃,而是我的一位朋友爱吃,所以……不提了。”
宁如初便没再多问,也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权誉攥在手心从未松过,即使买菜时,他也只用另一只手。
“阿誉,我手心流汗了,你松松。”
“嗯。”权誉松了些,但未完全松开。
宁如初用些许力,竟没挣脱出来,道:“阿誉,你能先松开我的手吗?”
权誉看周身人流,今日虽然有些热闹,但也还没达到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会走丢的程度,便松了手,道:“这小村庄,人还真少。”
宁如初听他这样一说也看向周围,相较于先前走过的街道,人流确实稀少了些,道:“不合理吗?”像荆桃村这样僻静的小村庄,人口本就不多。
“合理。”权誉回。
二人走了一段路,被一众比肩继踵围成了圈的人群吸引住了。
宁如初喜道:“好热闹!”
“走”,权誉不经意间又握住了他的手,“去看看。”
二人挤进人圈,正有一人向外出来,他们便挤进了那人的位置,正好看清了圈内的情况:是两位卖艺的男子,一人吹箫,一人舞剑。
旁边一观众看得津津有味,神色陶醉:“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舞剑者长身玉姿,轻舞薄格时,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面部是一片清冷,若惊鸿之姿;吹箫者吹的是水绿洞箫,柔婉绵长,音胜燕莺飘逸宁人,静坐在一方石凳上,如雕梁画栋,再瞧面部,十分温柔儒雅而且颇为眼熟,不正是那日酒宴上名唤郑赐的男子吗?
宁如初当即认了出来:“阿誉,你瞧,那不是郑公子吗?”
权誉没立即认出来,听到宁如初的话再瞧,果然是郑赐。
“他怎么会在这儿?”
宁如初听这如丝如竹的萧声,道:“想不到郑公子能吹得如此仙乐。”
等表演完毕后人群散去,宁如初上前问候。
郑赐听得呼唤,想着自己也没几个朋友,正纳闷何人唤他,一瞧才知竟是近日才来的客人,惊喜万分,道:“宁良人、权良人,怎么是你们!”
他兴奋之余不忘给身旁的舞剑者介绍:“元欣,这位是宁良人,这位是权良人!”
舞剑者神情清冷,剑眉星目,宛如黑夜中孤傲的鹰盛气逼人,但语气十分谦和有礼:“原来二位就是新客,我听阿赐提起过你们,再下苏元欣,幸会。”
宁如初在几天前的酒宴上就听郑赐提起过苏元欣,晚间又听了临水阁的事后,就一直担心苏元欣可有处可居,今日一见,有句想问已久的话语就突然蹦了出来:“苏公子,你住在什么地方?”
苏元欣被这一问,清冷的神情显得更加难以亲近,郑赐也有些窘迫地看了他一眼,问:“宁良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如初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哪有人初次见面就问住处的?
“我……”他磕磕巴巴。
权誉帮他解释:“阿炫是担心临水阁的事给苏公子带来麻烦了。”
那二人方才明白。
“无事”,苏元欣还是那副清冷的眸子,但语句间透着亲和力:“荆桃村有客栈十几家,住处的问题不用愁的,劳良人挂心了。”
宁如初这才放下心,只是困惑这荆桃村地狭人稀,又并不富裕,居然有客栈十几家?
郑赐听权誉换作宁如初阿炫,心里叫奇,以为是在唤字,但看宁如初又不像已过弱冠之年,问:“宁良人可取字了?”
宁如初全然不知郑赐问这话的意思,回:“还没。”
“取”,权誉速吐出一字,又缓缓说完:“取了。”
宁如初讶异,看向他,他解释:“我帮他取字,炫如何?”
宁如初:这竟是我的字?
这应了郑赐的猜测,他顿悟:“原来如此。”
宁如初看郑赐手中的水绿洞萧,夸道:“二位公子当真吹得好萧、舞得好剑!”
苏元欣含笑:“谬赞。”
郑赐:“改日有空我吹与你们听。”
“如此甚好。”宁如初看苏元欣收拾着场子,问:“二位还要去别处吗?”
郑赐回:“正是。”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和苏元欣一起收拾。
权誉含笑:“那我们就不叨扰了,二位公子有空常来临水阁玩儿啊。”
郑赐才抬起头来,见二人欲离去,道:“二位良人慢走。”
回去的路上,宁如初想到刚才自己唐突的那句话,若换作他自己是决计不知该怎么回的,当时一时心急没想太多,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无礼,道:“苏公子轻巧一句,就解了围,真是个妙人。”
“怎么说?”权誉:“帮你解围的难道不是我么?”
宁如初:“是,阿誉也是个妙人,多谢了。”
他真心谢过,却见权誉神色失落,似有意撇过脸去不看他。
他伸头查看,问:“阿誉,怎么不开心?”
权誉装作在看路边的铺子,就当没听见。
宁如初瞧见权誉的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来时的一排排荸荠,可篮子中明明已装了很多,这么多还不够吗?
“阿誉还要买吗?”
权誉专心地看向了另一处,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宁如初见他瞧得是蔷薇花,道:“妙人妙语,妙语生花,阿誉要买花吗?”
权誉终于回了他:“不买。”
“哦。”
半久,宁如初叹息:“哎,好可惜!”
权誉:“什么。”
宁如初:“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苏公子关于弘山的一些事情,当年弘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死的死、散的散,现在都所剩无几了。”
据说?
权誉:“你打听他了?”
宁如初还未回答,权誉安慰说:“阿炫别担心,改日我备些小菜与薄酒,邀请他们二人到临水阁小叙一番,如何?”他说着慰问的话,却始终板着个脸。
宁如初浅笑:“这当是极好的。”
权誉挤出一抹笑:“阿炫可真关心苏公子,也是,他长得俊。”
宁如初云里雾里:“苏公子长得俊不俊和我关不关心他有何联系?”
权誉撇过头去,不回他。
“阿誉?”宁如初盯着权誉看,只见他浅色的眸子如清水般透彻明媚,水灵灵的,与此刻不太平整的眉配在一起,尽显委屈。
“阿誉,你今天怎么了?”
权誉避不开直射来的两道目光,转过头,平视前方,道:“我饿了。”他说完步伐也加速了,像是真的饿了急着回临水阁。
宁如初却拉着他,说:“不用回临水阁了,我带你去店里。”
“去店里?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权誉蹙紧眉,看起来更委屈了。
“不、不是”,宁如初以为他要哭了,急忙解释:“我怕你累,再说,回去再烧饭,这么久会饿坏身体的,阿誉,你正长个子,饿了就该立即进食才是。”
他解释的勉强有理,权誉没再板着脸,道:“还没饿到那个程度。”
宁如初又想起取字一事,问:“阿誉,你先前说你帮我取的字,那炫字原本是我的字吗?”
权誉回:“你认它是字便是字吧,我不愿与他二人解释太多才这样说的。”
宁如初微微一笑:“是这样呢,你拿我的字开玩笑呢。”
权誉才舒展开的眉又蹙起,心急:“我没有,阿炫,我不会拿你开玩笑的,一根头发丝也不会,不信”,他立掌,“我发誓。”
宁如初看他立着白皙修长的手掌、委屈巴巴的模样,突然“咯咯”笑出声,如银铃般清脆。
“不发誓”,他抚下权誉的手,握住,“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