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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向那蓝天 ...

  •   关于亲了倪仲这件事,就算是对自己,时寻光也没能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虽然他的认知在极力将这个行为的原始动机归为暂时犯蠢,但心里某个地方仍然有些不畅快。正常人就算做了不正常的梦,也会选择遗忘,哪怕偶然之间想起来,也并不会产生奇怪的影响。

      他明明已经像个正常人那样选择了,结果却效果甚微,现在,还遭到了反噬。其下场,就是再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虽然倪仲什么都没说,但又是怎么看待他的?要是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可就麻烦了。

      他是不是该澄清下?越是想忘记,时寻光就越是容易想起来。

      简直就像是要应证倪仲的那句话。

      “我刚刚……”可是现在再绕回那个话题,不就更尴尬了吗?时寻光最后还是没能开口解释,“你家在哪儿,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认得路。”倪仲坐在医院的病床边上,手臂上还插着输液的针,“你要跟我说什么?”

      时寻光看着他小臂上顺着静脉被扎出来的一排针眼,微微皱了下眉:“按照现在的进度你根本没办法赶在原定的出发时间完成训练。”

      倪仲抬起头看向时寻光:“想想办法。”

      “要能有办法我早就想了。”

      “对不起。”

      时寻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没事你道什么歉?”

      倪仲轻声叹口气,一副略带了自责的神情:“每个人的能力不一样,遇到相同的困难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找到解决办法。我不该给你增加负担,办法我会自己想。”

      “你又变着花样骂我傻是吧?!”

      “你不傻。”倪仲抬手放在他头顶,摸了摸,“只是有点笨。”

      “有什么区别。”时寻光愤然甩开头顶上那只手:“再摸我头我对你不客气!”

      倪仲有些困惑地歪了下头:“不是你自己……”

      本来想说那我就先走了的时寻光刚起身,想了想又觉得把倪仲独自扔在医院未免显得他太没责任心,就又坐回来继续陪着。谁让他倒霉,摊上这么个气人玩意儿。

      只是为了寻求一丝丝报复的快乐,时寻光上手将输液管的速度调到了最大。

      他当然明白这种小小的报复行为简直就像是淘气捣蛋的小学生,但即便是小小的报复也能让他打从心底感受到不带任何杂质的开心,让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倪仲没阻止,全程静静看着他,直到输液的地方传来痛感他才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手臂,观察着针头周围变肿的速度。

      “你知道人的痛觉是怎么产生的吗?”倪仲淡淡开口。

      完成报复之后就心情甚好低头调整明天的训练课程的时寻光,听见倪仲莫名其妙的问题抬头瞟了他一眼。他以为倪仲只是又无聊了,所以打算给个眼神就不再搭理,谁知却看见倪仲抬着肿胀的手臂一副已经痛到不行的模样,眉头紧皱。

      “都这样了你不吭声,有毛病啊你!”他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抓过倪仲的手臂按压几下,迅速将输液的速度调慢,“手放下去,不准乱动,我去给你找东西敷手。”

      报复的快乐瞬间冷下去,时寻光说完就走出病房去问护士要来暖手器,用纱布裹了几层才贴着倪仲的手臂帮他热敷。

      “你知道人的痛觉是怎么产生的吗?”倪仲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老子不想知道!”时寻光觉得烦。正常人在觉得痛的时候就已经自己把输液的速度调慢了,谁会肿成萝卜了还不吭声?!如果他真的走了,这人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忍到结束?

      倪仲对时寻光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往下说着痛觉的神经传递过程。直到时寻光听得烦了瞪着他,他才突然闭嘴,用谨慎的目光看向对方。

      “你看我做什么?”

      “人的行为并不是每次都有合理的解释。”

      “我不会亲你!”

      “人的行为……”

      “闭嘴!”

      时寻光烦倪仲烦得不行,这种烦包含了他对倪仲的不满以及对自己的恼火。最开始相处的时候,抛开第一面和第二面时发生的小插曲,他觉得倪仲还算温和内敛,说话慢条斯理,并没有什么特别难伺候的毛病。可慢慢相处下来他才发现这人能在现代文明社会活下来没被抛弃真的是个奇迹。

      几乎是朝朝相处的六个月,总是被逼到爆发边缘的时寻光发现自己不仅脾气变差很多,还出现了对倪仲的生理性抗拒。并非不能和对方身体接触的抗拒,而是当倪仲表现出亲密的态度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逃。

      真没出息,不过就是个奇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简直莫名其妙。时寻光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骂自己。他无法理解这种反应的由来,说实话他并不讨厌倪仲这个人,尽管总是被气得半死也仍然觉得可以继续相处。

      性格直接不会拐弯抹角的人很多,但只有倪仲让时寻光觉得纯粹。

      完了,他竟然会觉得一个人的情商低是纯粹。

      “舰长,我们已经穿过了大气层。”坐在操控台前的男人转头对时寻光说。

      在最后三个月的时间里,倪仲并没有让时寻光失望——所有训练没有一项达标。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的时寻光以任务重过程苦劝过他也告过状,可倪仲就是执拗,坚持要随行完成研究。

      你到底在研究什么?时寻光曾好奇地问过倪仲。然而倪仲只是在看了时寻光半天后叹口气,这样回答他:说了你也不懂。

      怎么办,要是忍不住将这人当成太空垃圾扔出巡鹰号,可就出大事了。他难免不会这样担心。

      “你先盯下各项数据,进空间站的时候叫我。”时寻光看了眼显示仪上的参数,将操控模式改为自动就从舱椅上下来,重重拍了下旁边坐着的尹司。

      “好。”

      时寻光看了眼正从舱椅上艰难往外爬的倪仲,抓住他手臂将他拽了出来:“没事吧倪教授?”

      倪仲摆摆手,又扶了扶因时寻光动作太粗鲁而从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我没事。”

      “行,正好现在有时间了,我来带你熟悉下这次一起执行任务的几名队友。”他顺手拽着倪仲走到舰桥中间,指着已经等着被介绍的几名队员,“尹司,副舰长。蔡灿匀,主要负责巡鹰号的检修,我们要想活着回去就得靠他。唐曹,如果你身体哪儿不舒服就找他。金闻宝,专门捕捉分析信号源。这位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倪仲,生物学遗传学家。”

      倪仲挨个对他们点了点头,表示打过招呼,随后转头问时寻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怕你又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时寻光被他这话逗得笑了下。

      “你平时的兴趣爱好是不是只有肌肉训练?”

      时寻光想了想,好像大差不差:“那叫体能训练,为了保持好的身体素质。你问这个做什么?”

      倪仲指着自己被他拽得有些痛的手臂:“你不太会控制力道,这有可能是某种精神疾病的前兆,我诚心建议你做个精神方面的检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我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朋友介绍给你。”

      啊,他就不该接话。

      时寻光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很多:“就你这情商还能有朋友?”

      “有一两个关系不错的。”倪仲痛得皱起眉,“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比起来,你脾气差了很多。”

      见他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时寻光更来气了:“还不都怪你!”

      “我?”倪仲困惑地看着他,仿佛在他的认知里不该这样,“我没对你做过什么,倒不如说是你经常会突然对我做些很不礼貌的事。”

      时寻光愣了愣。不礼貌的事?什么时候?虽然他并不是个彬彬有礼的人,但做人最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

      他刚想问清楚,金闻宝就古里古怪地笑起来,扬了几下眉:“很不礼貌的事是什么呀?”

      “信号源分析结果出来了?”时寻光冷脸看着他,“我们在空间站最多待一周就得走,出发之前你必须找准信号源的位置,不然我们就只能按照原定航线行驶。另外,试着捕捉青鸟号的电子信息,这两艘星舰之间应该有特殊的连接信号。”

      “放心,正分析着呢。”金闻宝将插满连接线的接收器给时寻光看了看,表示自己并没有偷懒。
      倪仲从遮挡住自己的时寻光身体后面侧探出脑袋:“辛苦你了。”

      他这话说得金闻宝一愣,然后又立刻笑起来,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时寻光给一眼瞪了回去。

      “你跟我过来。”时寻光拉扯着倪仲走出舰桥。

      唐曹伸个懒腰,解开身上的安全扣:“我们还有多久到达空间站?”

      尹司看着显示仪:“大概还要四个小时。你们先去休息下,对接的时候我叫你们。”

      金闻宝将接收器收回舱壁,边撑起身边说:“我去看看舰长和倪教授在做什么。”

      “闲的你。”蔡灿匀一把抓住他,“你管他们在做什么。”

      金闻宝将他那张圆圆的脸凑到蔡灿匀面前:“你就不好奇舰长对倪教授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

      “好奇这个来做什么?”

      “把柄啊哥哥!算了,你玩自己的破铜烂铁去吧。”

      蔡灿匀拿出自己十分宝贝的一个巴掌大的球形仪器不爽地冲着金闻宝背影喊:“你管这叫破铜烂铁?!”

      “昂~”

      “不识货的东西。”蔡灿匀气得骂了一句。

      “舰长最近火气大,不想挨骂就别去招惹他。”同样往舰桥外走的唐曹路过金闻宝身边时,善意地提醒了他一句。

      金闻宝小跑了几步追上唐曹:“我最近有点鼻塞,你给我俩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忘了,好像是昨天?”

      “除了鼻塞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没了。”

      唐曹放心了一些:“顺便再测个体温。”

      路过专门给倪仲准备的研究舱,金闻宝一见舱门没关就立刻退回去趴在门口看。时寻光背对着外面没擦觉,站他对面的倪仲倒是看见了,就错开挡住自己的时寻光抬手跟金闻宝打了个招呼。

      时寻光瞧见他的动作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被唐曹拽不走的金闻宝,于是走过去关了舱门又走回来,站在倪仲面前:“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你可以研究你的课题,但是从你踏上巡鹰号的时候,就得听我安排。”

      倪仲盯着刚刚时寻光按下的那个操作盘,没对他正在说的话做出反应。

      “看我。”时寻光用手在他眼前晃,难掩心里的不爽,“跟你说话你还走神。”

      “那个我能按吗?”倪仲指着时寻光先前关门时按的按键,“你关门的那个。”

      “你要想开关门就按。”他话还没说完倪仲就走了过去,于是他也只好跟上,“门可以设定成自动关闭的,这样你进来就不用再特意去关它。”

      也不知道倪仲听没听进去,只见他将手放上去,按了下,门开了,然后他又按了下,门关了。他像是没见过似的发出惊叹的声音,手上也不停按了又按。

      时寻光脸上得意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变成了烦躁:“没完了你!家里没门是吧?”

      倪仲真诚地看着时寻光:“没有。”

      “你家多大?”

      “两百平。”

      “两百平,没门?”

      倪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随后又按了下按钮将舱门关上:“你家里有这种上下开合的门?”

      “怎么可能。”时寻光一边说着一边将门给他设置成了自动关闭,为了防止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又玩门。

      再说门有什么好玩的!即使已经相处了半年,时寻光发现自己对倪仲仍然一无所知。以前他好像从没想过要去了解这个教授,认为没有必要。

      倪仲皱着眉,有些不开心:“你设成自动的了。”

      “多大了你,还玩门。”时寻光试了下,确认门在五秒后会自动关闭才放心,“你要是家里没玩具我下次送你个。”

      倪仲看着他,淡然回答:“三十三。”

      时寻光愣了下,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你多大?”

      尽管现在时寻光依然认为没有必要去了解倪仲什么,不过,如果了解他一点能减少自己受气的次数,倒也不是不可以。

      倪仲凑过来,带着期待的微笑看向时寻光:“叫哥哥。”

      “你做梦。”

      “当我四岁的时候你才刚成为正在发育的胚胎,经历大约三个月后成型,也就是才终于有了人模人样。而我这时候已经是个脱离母体独立生存了四年的……”

      “闭嘴!”

      倪仲扶了扶眼镜,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叫哥哥。”

      时寻光见他那副样子就烦躁得想揍人:“过来,我跟你说下急救的东西。”

      “叫哥哥。”

      时寻光拽着他走到睡觉的架子前,抠开舱壁上的一块板子:“这个上面印着口罩样式的是氧气,你要是觉得缺氧不舒服,就按它。飞机你坐过吧,跟那个类似。”他说着就按了一下,睡架上就掉下来个氧气罩。

      “叫哥哥。”

      让人叫哥哥就这么有趣?那干脆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只给那些叫哥哥的人学分好了!

      时寻光使劲咬了半天牙忍住心中怒火将氧气罩粗鲁地塞回去,又将舱壁上另一处盖着透明罩子的地方揭开:“这是紧急按钮,情况危机时刻才能按,按下之后我会立马过来。这个直接连接星舰的安全系统,没事别瞎按,听见没有。”

      倪仲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叫哥哥。”

      “叫个屁!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嘴给撕烂!”时寻光瞪着倪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心是长来给五脏凑数的是不是?!

      可是倪仲却觉得眼前这个气得瞪眼的男人就像一只龇牙咧嘴的猴子,有那么几分可爱。于是他举起两只手,将食指放进嘴里,朝两边拉开、

      时寻光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你脑子进水了?”

      “人的脸上有肌肉组织。”倪仲就着当前的姿势口齿不清地对时寻光说,“像这样你很难将我的嘴撕烂。借助刀具倒是可以。”

      时寻光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在跟正常人对话。

      “而且,说话不仅仅是靠嘴,还有声带和舌头以及喉部的肌肉一起。”他终于将手从嘴里拿出来,四下看了看,没找着可以擦手的东西,“你有纸吗?”

      “你才幼稚。”时寻光条件反射地以为倪仲又在骂自己。

      倪仲不甚理解:“我就是没有,才问你。我想擦手。”

      恍然大悟的时寻光嫌他麻烦,直接拽过他的手,在他衣服上胡乱擦蹭了几下:“好了。”

      倪仲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手指,皱起眉有些嫌弃:“你为什么要用我的衣服?”

      “不用你的难道用我的?又不是我的手。过来我继续跟你说。”他说着就走到睡架边上,准备给倪仲讲解怎么调节睡架。

      还在因为刚才的事而有些不开心的倪仲走到他身后,故意拿手指戳了下他的腰。谁知时寻光立马转身就坐在了睡架上,捂着两边的腰惊慌又警惕地看着倪仲。

      想逃走的念头又一次从大脑里闪过去。

      “你干嘛?!”时寻光大叫,“手指头不想要了是不是?!”

      “你很怕?”倪仲觉得他这反应大得有趣,于是走上前去对着他的侧腰就开始左左右右地戳,“有些人这个部位非常敏感,但这跟肾不好没有关系。”

      时寻光边笑边躲,最后一怒之下抓住倪仲的胳膊将他一脚蹬上睡架:“倪仲你再戳我就把你手给剁了!”

      既然逃不了,那就干脆反客为主,或许就能缓解莫名其妙的抗拒了。老人不是常说吗,越怕什么就越要努力面对,这样才能强大起来。虽然似乎和现在的情况有些出入,但总体应该是这个道理。

      “你就这么喜欢招惹我?”

      “我只想告诉你侧腰敏感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它正常,要你说。”

      “那你现在知道了。”

      时寻光只觉得无比暴躁:“你真的烦死了!”

      “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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