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酒馆》故牧

5、第 5 章

　　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一道一道打在浅褐色的木板地上，金色的柔光裹着竖长的淡黄光晕打在缇菲娅连绒毛都看不到的无瑕侧脸上。

　　她坐在柜台里撑着头看向那个女生的方向，“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

　　那个女生的个子很高，约有一米七八的样子，一头及腰的宝蓝色波浪卷发，额前用细细的银链坠着一颗水滴状的铬紫色宝石。

　　她穿着一身分体式白色劲装，领口、袖口和裤缝都滚了一圈蓝金色的丝线。手腕上带着银白色的护腕，将袖口彻底扎紧，修身的绸制长裤一路收进浅褐色的短靴里，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我很强，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

　　她听见缇菲娅的问题后，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是。我们的药剂师也不知道那种毒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邀请你一起去。至于报酬，不管你能不能解毒，我们都会支付给你一颗中级晶石；如果能成功解毒，三颗；如果我们成功进入了里面，五颗。”

　　经过和地精的那一波交易，缇菲娅已经大致换算出晶石的购买力。一颗初级晶石相当于十枚金币的样子，冒险者工会那边的酒馆里，一颗初级晶石足可以换取两大杯满满的，添加了饱腹果实的麦香啤酒。而一颗中级晶石则相当于一千枚金币，抛开购买药剂、魔法道具等情况，足够一个普通人大半个月的日常开销。

　　不管能不能成功，只是跟着去一趟就可以得到一颗中级晶石，除了这个女生豪爽之外，也足以说明那地方对女生的重要性。

　　恰巧酒馆也根本没有人来，跟着去一趟赚些晶石，顺便了解一下鲁西城周边的情况好像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主意。

　　“那好吧。”缇菲娅朝女生点点头，“我答应了。”

　　女生终于露出进小木屋后的第一个微笑，浅浅的。她走上前，朝缇菲娅伸出右手，“妲勒莎。”
　　她回握住，“缇菲娅。”

　　妲勒莎脸上的笑意只存在了那一瞬，立马又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点头，“我认识你。”

　　“嗯？”缇菲娅意外了一瞬，又回过神来。她“冒充”精灵，契约恶魔的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鲁西城，不认识她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但并不是所有的酒馆都会出售药剂。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制药的？

　　疑问只有一瞬，立马就被妲勒莎主动解释清楚了。

　　她从腰间的空间布袋中取出一管药剂晃了晃，“治疗药剂，地精杂货铺买的，很有用。”
　　她将药剂收回布袋，又指了指门外，“法香木，我扛回来的。”她停顿了一下，又昙花一现地笑了一下，稍显羞涩，“谁都说法香木没用，你一定是一个出色的药剂师。”

　　两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但缇菲娅奇迹般地听懂了。她点头，自信满满，“我当然是个出色的药剂师。……那你不怕恶魔，不讨厌我假扮精灵么？”

　　妲勒莎对恶魔毫无反应，在听到缇菲娅的最后半句话时面无表情的脸才瞬间龟裂，她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你是假扮的？？？”

　　-

　　缇菲娅坐在一棵树半腰上的大树杈上，边哼着歌，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小奥坐在比缇菲娅稍低一点的另外一个树杈上，半仰着头，盯着缇菲娅来回摆动的裙摆。

　　缇菲娅用手抵在额头上，遮住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的阳光，看向鲁西城的方向，“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昨天，她和妲勒莎约好时间，在城外的大树下集合，可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妲勒莎的人影。

　　一架马车从鲁西城中驶出，刚巧停在缇菲娅坐着的这棵树下。两个陌生冒险者从马车上跳下来，坐在树荫下吃干粮，显然也是在等待约好的同伴。

　　其中一个褐发的男冒险者咬了一口馒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含混地对身边的同伴说：“你听说了么？妲勒莎邀请了城郊广场精灵酒馆的那个傻子美人一起去月光森林。”

　　“当然听说了。”另一个墨绿色头发的冒险者咬了一口煎得两面金黄的面饼，嘲笑了一下，“妲勒莎都去月光森林多少次了，居然还不死心。要我说，那里除了毒气，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那可说不一定。”褐发说道：“据说有人路过月光森林的时候，曾经听到从毒气深处里传来的歌声，断断续续的，也听不清是什么。但那种感觉特别惊悚，就像是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随着歌声呼吸，即将破土而出。”

　　褐发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他并不是听说，而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一样，“他们都说，毒气背后是恶魔。”

　　黑发嗤了一声，“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更不可能是宝藏。也不知道妲勒莎为什么对那里那么执着。”

　　“ 因为她是傻子啊。”褐发一口将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灌了好几口水才咽下去，继续说道：“你说，正常人谁会扛着那么大一块法香木回城？还是枯死的。”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黑发笑着笑着被面饼噎住了，咳得脸红脖子粗，被褐发摁着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他靠在树干上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要么怎么说她是傻子呢？那个叫缇菲娅的也是个傻子，居然答应了。傻子和傻子，绝配。”

　　两人目光对视，皆是笑了起来。

　　缇菲娅坐在树上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有些苦恼。她并不喜欢偷听别人讲话，可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别说坐在他们头顶，就算是坐在鲁西城外的大理石广场上，都说不定可以听到。

　　而且，她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十分气愤。由于和妲勒莎在法香木上达成一致，缇菲娅已经把妲勒莎当成了“自己人”。他们说她的坏话不要紧，居然还说了那么多妲勒莎的坏话。

　　缇菲娅晃着脚丫，眼珠一转，坏水不住地往外冒。

　　“小奥。”她轻声朝坐在一旁无比沉默的恶魔招手，“来，把你的魔力借给我一点。”
　　小奥乖巧凑过来，双手摊开，摆出一副任君采劼的样子来。

　　做好准备工作，缇菲娅勾了下唇角，莹白修长的双腿勾住树杈，整个人倒仰而下。

　　淡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她唰地一下穿过树叶出现在那两个冒险者的眼前。

　　褐发和黑发只感觉到头顶上的树叶哗啦啦一下全部掉下来，接着一个黑影就倒挂在他们面前。
　　黑发，黑眸，立耳，是缇菲娅借着小奥的魔力幻化而出的模样。

　　他们听见那个恶魔凉嗖嗖地问，“你们在讨论的是我么？”

　　褐发和黑发呆呆地对视一眼，静止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恶魔啊！”他们唰地一下站起，吱哇乱叫地狂舞着手脚跑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缇菲娅抱着肚子笑得跌在小奥的怀里打滚，“你看见他们了么？吓得脸都绿了。小奥你真好用。”

　　小奥垂下睫毛，虚虚环着缇菲娅，以免她从树杈上掉下去。
　　“嗯。”他看着在他怀里滚来滚去的缇菲娅，嘴角两边陷下去两个浅浅的酒窝。

　　“缇菲娅——你在哪儿——我来晚啦——”妲勒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缇菲娅止住笑，将小奥的魔力从体内撤出，再次从树上倒挂而下。她朝不远处架着马车而来的妲勒莎挥手，“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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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妲勒莎的马车并不算宽敞，只有一人宽，上面还堆了许多长期外出冒险时需要用到的物资。然而那些散乱摆在马车上的物资现在已经拥挤着堆在角落，连同一个背着铁剑的大高个。

　　缇菲娅和小奥占据了整个马车绝大部分的空位，就算平躺在这架马车上打个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缇菲娅真的躺下来滚了。

　　没办法，小奥是个闷葫芦，妲勒莎在驾车，旅途太无聊，没有人陪她打发时间，她只能自娱自乐。

　　往右滚半圈，撞到了小奥的手臂，他拦着她以免她滚下马车。滚回原位，再往左滚半圈，撞到了收起来塞成个疙瘩的帐篷。帐篷旁边的大高个抱着帐篷疙瘩又往马车角落里缩了缩。

　　他十分委屈，小声向妲勒莎抱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委托人是缇菲娅？”

　　妲勒莎单膝架在马车上，手臂搁在膝盖上，拽着缰绳，以一种非常帅气地姿势架着马车。

　　“什么——？”马车哐啷哐啷行驶的声音完美覆盖了铁剑男的声音。妲勒莎大吼一声，将她完美的高冷气质瞬间破坏地一干二净，“你说大点声——，我听不见——！”

　　“行了你！闭嘴吧！”铁剑男恨不能把妲勒莎的嘴巴缝上。

　　缇菲娅滚着圈滴溜溜来到马车边，从妲勒莎的背后突然坐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话挺好玩，也扒住马车架对着妲勒莎大吼起来，“他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委托人——是我——！”

　　“哦——这个呀——”妲勒莎一拉缰绳，停下马车，哐啷哐啷的声音总算停止。她回头看向铁剑男，声音恢复往常，满脸理所当然，“你也没问啊。”

　　“而且，不是你硬要跟来，非说要看一看在鲁西城这个小地方怎么可能找到比你还厉害的药剂师？”

　　铁剑男缩在角落里，恨不能缝上妲勒莎的嘴巴。但他把马车上所有的东西全都和他堆在一起，再加上昨天还被小奥打伤，就算喝了低级的治愈药，伤口还是隐隐作痛，行动很不方便。所以恨不能就真的只是恨不能，并不能成为现实。

　　现在，妲勒莎说完了，他也总算把自己从那堆东西中拔出来。迎着小奥阴森森盯了他一路的目光，他也不用缝嘴巴了，直接饮剑自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