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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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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臻一个月之后才住到城西本家,本家现宅地方偏僻不说,他的独院也变成了跑不开的小房间,连个贴身伺候人的小厮都住不下,甚是憋屈。
他曾祖父十分固执,他祖父要给本家换套宅子,他是死咬着不要。
一日,许臻在房中看账本,就听到许褚在老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声音愈来愈近,想是跑着过来的。
也不知道什么事让这个自称端庄守礼的堂兄这样激动兴奋。
“臻哥儿!”
“快出来,我长兄回来了,大家都去正厅了,曾祖父让我来叫你过去。”
大堂兄许巍娶了平西侯府的庶女,如今并不住在本家家宅中,但他回家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这也不是他曾祖父的作风。
许家本家有两房孩子都是许昌盛的二儿子许廉江所出,大房育有两子一女,分别是许巍、许褚和小女儿许玥;二房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许宥和许芳。
其中,许褚比许臻大半岁,许宥又比他大五岁,许芳去年已经嫁人,许玥是个六岁的小姑娘。
“想什么,走了!”
许褚在他那群文人朋友面前装模作样,但作为大爷跟大夫人的老来子,他在家是受宠的幺子,还有点十六岁少年郎的样子。
正厅所有人都在。
主位左边坐着许臻的曾祖父,右边坐着他的祖父,左列第一位坐着他叔祖父的夫人,叔祖父也就是许臻曾祖父许昌盛的二儿子,这几年身体不好常常卧病在床,接下来是大房夫妇,右列是二房夫妇和一个而立之年的瘦高男子,他便是许臻的大堂兄许巍,也就是许家本家的嫡子,如今在礼部任主事。
其余小辈都站着。
许巍在朝为官,公务繁忙,许臻见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他搬来的那一天。
搬来之前也见了一面,那次见面非同寻常。
那日许臻又一次被许褚带出去玩,往常他们去望月楼都是许臻付钱,而那一次许褚却按住他付钱的手,神神秘秘对他说已经有人付过了,快到房间门口他忽然神情紧张,让许臻谨言慎行,许臻莫名其妙。
进了门才发现屋子里有三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两个还是熟人,分别是许臻他爹许弘康和大堂兄许巍,主位上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俊美公子,他儒雅随和,许臻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身居高位的威严。
果然,他爹许弘康起身喝道:“还不快见过三皇子殿下!”话毕也急忙跪下请罪。
旁边的许褚也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三皇子,门外怎么连个小厮也没有,他急忙跟震惊的许臻一同跪下,“三皇子恕罪。”
许巍训斥道:“三皇子在此,你们竟然就这样闯进来!真是狗胆包天!”
许臻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这个许褚真是害死他了!
许巍转头请罪道:“此二人乃是臣的堂弟许臻和亲弟许褚,不曾见过世面,胆大妄为,请殿下赐罪。”
“诶,简行外出,也不怪他们,要怪也是怪小李子,都免礼吧。”三皇子笑眯眯地并为责怪他们。
小李子是三皇子的贴身小太监,刚刚是他在守门,竟敢擅离职守。
“谢殿下。”
“原来是许巍的弟弟,两位小公子着实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赐坐!”
许弘康听到三皇子称赞自家儿子,又是惶恐又是惊喜。
“殿下谬赞。”许巍瞪向许臻二人,“还不快谢恩。”
即使许巍不说,许臻也不敢不谢,“谢殿下赞誉。”
两人胆战心惊地坐下,不敢抬头直视三皇子,他素来有平易近人的美名,可毕竟是皇子龙孙,非常人也。
许臻进去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三皇子的小太监不知道从哪回来,对三皇子说了几句悄悄话,三皇子就离开了,他问过他爹才知道这次相遇实属机缘巧合。
三皇子在礼部任职,与同在礼部任主事的许巍同路去同文书馆,遇到了许弘康。
三皇子与其相谈甚欢,发现他知之甚广,遂邀请他在闲暇之余去同文书馆参与古籍修缮。
许弘康本来就是好书,现在能得三皇子邀请,简直是求之不得。
三皇子要在望月楼附近会友人,便请他们上去喝一碗茶水,当真随和。
许臻也因此跟许褚走得近一些。
两人跟各个长辈见礼问好。
许昌盛笑眯眯地摸着花白的胡子,“今日让你们过来是有大事情,巍哥儿你说。”
许巍笑着点点头,“是,曾祖父,今日长公主府设宴邀请各方才子和名门闺秀前去府中赏花,我也收到请帖。”他看向许臻几个小辈,“可以带你们中的一人过去赴宴。”
许臻瞥了一眼许褚,难怪他这么高兴。
不过没想到大堂兄一个正六品官员竟然能得到长公主的邀请,不过一想到他跟三皇子是关系不错的同僚,许臻也明白了。
在座其他人也都眼神一亮,长公主是大岳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当今三皇子的胞姐,能得长公主邀约,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若能结识一番,为官之路岂非青云直上?
许臻见识过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但长公主府他还没见识过呢,他也有点兴奋。
“巍哥儿,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都能得长公主的邀约。”说话的是本家二夫人,她看向自家儿子许宥,“宥哥儿,你要向你堂兄看齐啊。”
许昌盛轻轻瞥了一眼二房媳妇,她那点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是,母亲。”
宥哥儿少年聪慧,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去年差一点就考中举人,希望别跟他娘学不好,许昌盛心里叹息。
自家儿子是许家的新秀,许家最年轻的举人老爷说不定就是他们家宥哥儿,许褚虽然平时很得宠爱,但是谁更能拉扯家族,许巍这个未来家主想来还是看得明白的,二夫人志得意满。
许宥的面色倒是平静多了,但也能看出眉间的傲意。
许臻住到城西两个月了,没少见识他这二伯娘炫耀儿子,这种戏真是看得他眉心直跳,要是能光明正大的翻白眼,他都要翻得背过去了。
许褚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勉强,堂兄的确比他优秀太多,涉及家族晋升,恐怕长兄不会偏向他。
许巍看许宥也颇为满意,“宥哥儿天赋极佳,若是平日里读书缺了什么,跟堂兄说一声便是。”
“谢堂兄。”
许巍点点头,看向许臻道:“臻哥儿,我打算带你过去,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大家都脸色微变,许臻也是一怔,没想到许巍竟然指名带他去长公主府赴宴。
许家当家做主的还是许昌盛,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众人也都不敢说什么。
先不说许昌盛想要补偿大儿子,许巍马上要升官,这其中活动的银两便是从许臻一家来的。
许昌盛为人正直得都有些迂腐了,绝对不允许子孙行不正之风,但平日里请客会友也是需要银钱的。
二夫人也只是嘴巴动了动,想起丈夫的叮嘱便偃旗息鼓了。
可,这到底是长公主府的邀约,能被邀请的都是些达官显贵,机会就这么给人了?
怎么会让他去,难道是祖父跟曾祖父说了什么?
许臻看向许廉洁,发现自家祖父也正看着自己,淡淡的神情对上自己的视线时得意地挑挑眉梢。
许臻也给许廉洁回了个挑眉,心里暗喜,果然是祖父搞的鬼。
许巍余光瞥到许廉洁满意的表情,嘴角勾起。
许弘康和冯淑琴惊讶也都很惊讶,但是看许臻祖孙俩的互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许臻不卑不亢回道:“多谢曾祖父、堂兄,臻儿一切听堂兄安排。”
“嗯,臻哥儿你回去换一身衣裳,一刻钟后跟着你堂哥出发。”许昌盛看到大儿子笑吟吟的样子,也很开心,巍哥儿也是个懂事的,“走吧,廉哥儿,你跟我去收拾东西,你们没事就回去吧。”
祖父要带曾祖父回老家一游这个事情许臻是知道的。
“是,父亲。”
“是,曾祖父。”
两位老人先行离开,其余人也各回各处。
许褚看着许臻远去的背影,不甘心,虽然知道这多半也是曾祖父的意思,但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就不能多带一个人嘛,“长兄。”
许巍皱了皱眉,“褚哥儿,你回房做你的功课,晚上回来我要考查。”
许褚还想说,却见自家大哥一个严厉的眼神压过来,就把话吞了下去,甩袖快步离开。
许臻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许褚这两日是不会再来烦他了,而且许褚和许昌好像也要去学府了,轻易不回家。
许臻告别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公主府千万不能失礼的爹娘,跟着许巍坐上了马车。
许巍话不多,走了有一会儿才问了一下许臻的功课。
“我吩咐了张伯,过两日他会带你去学府。”
“多谢堂兄。”其实许臻也不是很想去学府,不过曾祖父还是希望他能考得一个功名,祖父对他倒是从小不强求,不能文墨不通,但也不求精通。
马车还未行至公主府前便停下了。
“公子,咱们前面还有一辆马车。”
许臻出去看。
这公主府就是不一样,许家在柳城的宅子再阔气,也难比得上公主府的十分之一。
许巍掀开帘子,熟悉的马车,眼中闪过亮光,“这是礼部方尚书家的马车。”
许巍平日里也难见到方尚书,说句话更是难,他看了一眼好奇的许臻,日后这样的宴席会越来越多。
这请帖是平西侯世子亲自交给他的,平日里这个大舅哥可是对他视若无睹,行商虽然没什么光彩,但这好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马车上下来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就是方尚书的女儿,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方悦儿,只见侧脸,也能瞧出她天生丽质的美貌。
这方悦儿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许臻觉得她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尚书府的马车走了,轮到许家的马车过去。
公主府的小管事多瞧了两眼停下的马车,纳闷,这是公主的客人?
难免不是新晋贵人,不可怠慢,小管事对一旁不动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也马上反应过来,小跑下去给许家马夫带路。
许巍递了请帖,小管事打开瞧了一眼。
许巍?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小管事这个人精,倒没让别人看出来,马上又把请帖还了回去,笑道:“许公子请进。”
许巍:“多谢。”
小管事安排了一个小厮带许臻他们进府。
许臻一路欣赏公主府的风景,跟着小厮走过弯弯绕绕的亭台楼阁,才到公主府的百花园。
百花园被一分为二,驸马带着青年才子在一边作诗,另一边是长公主领着女眷们赏花。
青年才俊们三五成群地讨论赋诗,小厮领着他们到了地方就走了。
“今日诸位赏花定要赏个尽兴,千万不要拘束。”驸马爷举止言谈尽显春风得意,他是大将军的小儿子,与长公主青梅竹马。
许臻旁边的公子突然开口:“京中谁人不知长公主府的莲池堪称一绝,行之倾慕已久,今日还请公主与驸马成全。”
驸马爷哈哈大笑,“好啊,待赏完这百花园,便带你们去瞧瞧莲花齐开的新月莲池!”
长公主府的新月莲池成弯月状,莲花齐开之时,景色动人。
外边的小太监大声通传:“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到!”
许臻闻言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在三皇子之前,他平生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柳城巡抚,今日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皇亲贵戚、王子皇孙,他有些紧张。
三皇子那般平易近人,许臻站在旁边都有些发怵,更别说另外两个皇子看着都不好惹的样子。
许臻看向在场唯一认识的大堂兄,没想到一向老成稳重的许巍也是紧张中带着兴奋。
“参见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殿下。”
“都免礼吧,诸位不必拘谨。”
五皇子皇甫宴姿态不羁,八皇子皇甫朝冷若冰霜,只有三皇子皇甫熙温润如玉,十分平易近人,在场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在驸马爷的主持下赏花作诗又开始了,许臻对作诗没有兴趣,在场又都是些他不熟悉的皇子王孙贵子,唯一见过一面的三皇子因为好书博学,此刻正被才子们围绕着。
连许巍也只能附和他人,主动与人攀谈时还吃了次鳖,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臻比许巍还不如,他一个行商的白身,又没多少才学,夹在中间赔笑,更是无心赏花。
看看在座的青年才俊大多都互相认识,还能与皇子攀谈几句,即使有不认识的,经人介绍也是某某大官大儒的子孙,他们堂兄弟混在人群像两个异类。
许臻要是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尴尬境况,他就把这个见世面的机会让给他那两个堂兄了。
许臻想来长公主府赴宴的初心就是为了见识府里的建筑,除了经商相关,他并不喜应酬,还是这种诗文应酬。
“堂兄,我想去净手。”不想呆,就只能找个借口出去了。
许巍皱眉,看许臻面色隐忍,还是点头,“让小太监陪你去,你在府中不要乱走。”
“是。”
许臻走出热闹的人群,旁边一个小太监笑吟吟的问他的去向,得知他的意图后,便把他往一处引去。
许臻出完恭出来发现带他过来的小太监不见了,正合他意。
公主府这么大,他回去要是想找人带路,来来往往那么多太监宫女,他倒也不愁。
花园很大,他也不用怕走到公主府的内宅去。
宫女们流水似的送来一盘盘百花糕,筠若低着头将糕点送到宾客的桌上便转身离开,走远了,又抬头瞧了一眼方才那位贵女。
那是武安王的嫡女,刚刚回京的云华郡主沈文君,那是个气质文弱的丰腴美人,朱唇皓齿,肤白发墨,任谁见了也不相信她竟然是两个武人的女儿。
沈文君的母亲武安王妃是个难得的古铜肤色,常年习武,身材健壮,与她女儿柔柔弱弱的样子天壤之别。
若要比美,这位郡主在姿容上与方尚书的嫡女方悦儿倒是不分上下。
吹了一会儿风,沈文君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对正与长公主攀谈的武安王妃柔声道:“母妃,我去净手。”
“嗯。”武安王妃看向女儿,神色担忧,“文儿,你的脸怎么这样白?”
公主也担忧的望向沈文君,“妹妹还好吗?”
“公主、母妃,你们不必担忧,我自幼便是如此,有些血气不足,没有大碍,我已让如嫣去取药。”
武安王妃闻言更是愧疚自责,只是公主还在面前,只能先敛下这份伤心,“你这身子哎。”
公主怜惜的拍拍沈文君的柔荑,“我可怜的文君妹妹,过两日我让太医到府中帮妹妹瞧瞧。”
“文君谢过公主。”
“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客气。”公主招来候在一旁的侍女,“怜儿,带郡主去净手。”
“是,郡主请随奴婢来。”
许臻行至偏僻处,找了个亭子歇息。
在公主府里停停走走逛了一刻钟,他不禁感叹连连,这公主府的景观建造简直是巧夺天工,令人回味无穷。
这趟公主府来得值!
“救命啊!”前方不远处传来焦急的求救声。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许臻没听清到底是谁落水了,快步往前边赶去,他在柳城可是个游泳能人,这个热夏到了京城连个水也没下过。
“快快,快救郡主!”
莲池边宫女怜儿不会水,在岸上急得团团转。
她只能焦急的呼救,已有几个太监闻声赶来下水救人,但都不利索,郡主都快没有挣扎了!
许臻一看莲池里飘着一抹粉红,急道:“谁人落水?”
“公子!快救救我们郡主吧!”一看有人来了,怜儿泪如雨下,抓住面前的华服少年如救命稻草。
郡主?
许臻犹豫了一下,可看到那抹粉红慢慢下沉,他还是咬咬牙跳下水,救人要紧!
许臻使劲往里游,落水那人估计是挣扎了一番,离岸很远。
许臻终于游到落水者附近,把人拉了起来,“坚持住!”
见到女子苍白昳丽的面庞,许臻一征,心跳落了一拍,她好美。
沈文君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流失殆尽,胸口撕痛,脚上被一根水草缠住,她挣脱不开,溺水意识模糊中被一双有劲的臂膀托住,浮出了水面,急促地呼吸。
是谁?
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容映入眼帘,四目相对间,许臻只见一双水眸盛满惊愕。
“唔!”
没有防备,她突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许臻差点呛水,他咬咬牙,渐渐又控制住两人的动作往回游。
她怎么这么重,虽说有衣裙的功劳,可人估计也轻不到哪去,许臻游了一会儿便觉十分费劲。
“郡主!”怜儿看着水里的情形,另一边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眼睛一闭狠狠心,也扑通一声跳下水。
许臻缓过劲来,赶紧把人往池边带,她力气怎么这么大,看到已经溺水的怜儿,他脑袋都大了,她下来捣什么乱!
幸好几个太监已经往怜儿身边游去。
“快!她快不行了!你快点给她渡气!”把人拖上了岸,许臻指着岸上的一个宫女。
宫女跑到郡主的身边,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渡气啊!
“哎!”许臻见她的脸色十分不好,一把扯开宫女,蹲下去一把捏住女子的嘴唇,给她渡气。
“不可!”宫女大惊,连忙大喊,去拉许臻,“住手!”
“你想让她死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宫女太监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如果郡主真的死了,他们承担不起后果!
郡主落水,他们就在当场,如若她出了事,他们也难逃其咎,几个太监宫女都转过身去,围到了身边,形成一个圈子。
此时,怜儿也被小太监救了上来,喝了不少水,气息奄奄。
听到有人落水,武安王妃立马就听出这是带女儿净手的宫女的声音,连忙找来,百花园赏花的众人也都奔向莲池。
“文儿!”
见一个贵妇人焦急的跑来,宫女太监急忙让出一个口子。
武安王妃一眼就看到一个外男在轻薄自己落水昏迷的女儿,气急攻心,正要收拾一番,却被人抱住了脚。
“王、王妃,这是在施救。”怜儿全身湿透,泣不成声,跪扶在地双手拉住武安王妃的裙边。
“武安王妃恕罪!”太监宫女们忙下跪请罪。
怜儿自知闯了大祸,郡主的脸色已经转好,只是人还没有醒来。
武安王妃也是武将常随夫君征战在外,也懂落水施救之法,只是这年轻人的手法显然更为娴熟,可他在自己女儿身上动手动脚,置她女儿清白于何地!
武安王妃看向脚边的怜儿,脸色极差,像要杀人,一脚把怜儿的手踢开。
怜儿痛极,却不敢言,越发瑟缩,她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转身的空隙,郡主怎么就落水了呢!
长公主赶来,勃然大怒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当差的!”
“公主恕罪!”一群太监宫女更是伏地求饶。
许臻哪能听不到身旁的动静,施救的双手有些发颤,此人竟是云华郡主沈文君!
他这要是救不活沈文君,他也活不了,又按压几次,沈文君终于吐了几口水出来。
“咳咳咳!”
“文儿!”武安王妃喜极而泣。
臻一喜道:“快来个人帮忙!”
武安王妃赶紧蹲下,把早就拿在手边的外衫披在湿透的女儿身上。
许臻让赶来的武安王妃把郡主扶了起来,上手要拨开郡主的领口,谁知武安王妃比他更快,一掌把他推开。
这一掌怒气极大,力道极重,许臻不防备摔到一旁。
公主看向地上的少年,眉头紧皱,这人应该是她府上的宾客,出了事她也有责任,但武安王妃的怒火……她更受不住。
长公主随即大喝道:“还不快押住他!”
太监们立马跑过去将许臻押在地上。
许臻被这个电光石火间的变动弄得脑袋发懵,他的头被狠狠摁在地上,瞥到围观的公子贵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刚刚施救的是个女人,还是武安王的独女沈文君!
他本意是要拉开领口,让落水者得以畅通呼吸,虽是救人却也坏了人家的清白!
若是寻常女子,他娶了也就罢了,可她是沈文君!
天下人皆知,太子是谁尚且不知道,但武安王独女沈文君一定是未来的太子妃!
三皇子等人姗姗来迟,也在远处看清了一些情况,落水的是女子,男客们自觉的停在了几丈远处,几位皇子也没有上前,但都颇为关心。
围在众人身后的许巍从缝隙里看到被押在地的狂徒竟然是许臻,顿时脸色煞白。
许臻真是胆大包天,这是公主府,他出什么风头!
他知不知道公主府的客人都是什么身份!
看到武安王妃抱着落水女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落水者竟然是云华郡主!
皇甫熙看着被押在地的少年只觉面熟,却记不得是谁了,他勃大喝道:“这是哪来的狂徒!竟敢轻薄郡主,还不快押入大牢!”
在场众人对三皇子的雷霆之怒,也是一惊,不过一想,落水者可是武安王夫妇的宝贝女儿,也就想通了。
八皇子皇甫朝余光扫过一脸怒容的三皇兄,再看看奄奄一息的沈文君,眼神意味不明。
许臻身子猛震,骇然失色道:“小人是在为郡主施救,不敢有分毫不敬!望三皇子明查!”
“众目睽睽,还敢狡辩!押下去!”
武安王妃知道前因后果都不为许臻说话,其他宫女太监更是不敢吱声,许臻顿时面如死灰。
“慢!”
许臻额上流下一滴汗,惊险。
只听武安王妃冷声道:“郡主是如何落水的?”
公主心一惊,暗道不好,喝道:“怜儿!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快将实情道来!”
“公主殿下,奴婢、奴婢陪郡主净手,郡主说咳咳咳,说莲池的荷花甚是漂亮,让奴婢摘一朵,谁知、谁知就一转身的功夫,郡主不知怎么的就落水了!”
“是、是这位公子赶来救郡主上岸,公主殿下,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怜儿重重磕头,片刻间额头上都是血。
“把这贱婢给本宫拖出去!”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宫女都为他做了证,可却没人关心他这个郡主的救命恩人,许臻咬牙,他只求郡主赶紧醒过来,还他清白。
沈文君在母妃的怀中缓缓清醒了过来,她看向被按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少年,是他……
他看起来害怕极了。
四目相对间,许臻大喜,他充满求生欲地大喊,“郡主!”
“郡主醒了!”
“文儿!”
沈文君正欲开口,突然喉咙发痒,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抽痛,她痛苦得流下眼泪。
许臻提心吊胆,他真怕郡主就这样一命呜呼,无人为他证明清白,急声喊,“郡主,你要为我作证啊!”
“文儿,文儿!”
沈文君的视线开始模糊,少年惊恐的面孔重重叠叠,她一手抓住胸口,忍着剧痛,大口吸气,“母妃,他确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咳咳,不要……”话语未尽,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文儿!”“郡主!”
许臻征征地看着沈文君苍白的小脸,昏迷中仍然痛苦得秀眉紧蹙,愧疚席卷而来,她千万不要有事!
武安王妃痛心疾首,此时如嫣带着郎中赶到,“快带郡主回府!”
武安王妃狠狠瞪向这个让她女人再次昏迷过去的少年,内心迁怒:我不叫你多受点罪,对不起我女儿受的苦!
“王妃,太医马上就来,不如先把郡主扶到内室?”公主也是万分头疼,这沈文君刚刚回京,怎么就偏偏在她这里出了事!
父皇若是问责下来,她如何是好!
武安王妃沉声道:“不必了,文儿自小体弱多病,府中备用有常年侍奉的郎中,还是回府为好。”
“这!”公主看拦不住人,狠狠瞪了自己的胞弟三皇子一眼。
一向如沐春风的三皇子此时也是眉头紧皱,吩咐贴身太监,“快去请太医去武安王府!”
小太监应是,急忙离开去请太医。
武安王妃快步离开,走了两步还是停下,稍作平复道:“此人乃是郡主的救命恩人,劳烦公主将他放开吧。”
“小公子,今日之恩,改日我武安王府定会派人登门道谢。”
这个转变太大,大家都没有回过神来,连许臻也没有想到他突然间就翻身了。
长公主脸色变幻莫测。
好你个武安王妃,刚刚你目睹施救过程,要不是你对他怒目以对,我会让人把他押起来!
小太监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怒道:“还不听王妃的!”
“是!”
“今日之事,谁敢透露半句!本宫饶不了你们!”
长公主明着是警告府里的奴才,实则是让在场的人都闭严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