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两相忘》山色

22、第 22 章

　　第二日，夏末起身的时候，天还未亮透的模样。
　　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打好水洗了脸。
　　正好见着农家婶子正在做饭，便帮忙着递递柴火。
　　出门在外，这家人能这般照应着，足见是热情心善之人。
　　那婶子嘴上也不闲着，问了去处又问来处，夏末有些回答了有些却只是笑着，她不想拿冷脸待与她和公子有恩的人。
　　做好了饭，夏末这才出了厨房。
　　院门此时正好开了，走进来的却是公子。
　　瞧那模样，许是上街去了。
　　夏末连忙绕到井边打了水，又倒在盆里。
　　“不用忙了，我已洗漱好了。”商越出声的时候，夏末正要折回屋里拿面巾。
　　“哦。”她止住脚，回转身来的时候，公子越过她，进了屋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公子的疏离越来越明显。
　　她有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
　　或许今天，他把她送到左公子的府上便会回京。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在离别的时候，看到的是公子温润和煦的笑脸。
　　只是这般的希望，在越发临近目的地的时候，便是越发奢侈起来。
　　用过早饭，商越让马夫就留在这户人家，而他则带着夏末，两人出了院子。
　　夏末第一次来到蜀都，却见得街上极是热闹，有女子当垆卖酒。
　　商越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这是个新鲜的地方，他以为，夏末会走得慢些，小孩子总是有好奇心的，可是，夏末除了开始时谨慎地望上两眼外，却丝毫也不见放慢速度。
　　他并不意外，这个女孩子和宝儿有太多的不一样。
　　扫过她淡淡的眉眼，这孩子，在府上呆了几年的功夫，却不及这段时日的休息与共，有些莫名的不舍，只是，他觉得这样的情绪并不切合眼下而已。
　　早上，他先到街上打听了左府的方位，所以，他极快地带着夏末找到了几条街外，独门独院的左府。
　　说是府，却比他在长安的家大得多。
　　左府的家丁很快地把他们请进了府。
　　夏末亦步亦趋地跟在公子身后，公子的脚步很稳，迈在左府铺就的青石板上，她低着头，跟着。
　　直到，左公子的声音自前头传来。
　　“我说商越，你可真够麻利的啊。”左公子笑声朗朗，她抬起头，正见着左公子一把抱住自家公子。
　　眼见着左公子那么大力地拍着公子的背，夏末突然觉得这个左公子有些讨厌起来，公子不习武，怎么能抵得住左公子几下？
　　可是，她只是咬住下唇，她知道，这样的相见本就不是她一个丫头可以说话的时候。
　　终于，左即放开手，这才注意到商越身后的夏末。
　　左即见了那丫头，又搔搔头，他不知道，这个实为夏末的宝儿等下被娘亲盘问时，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三人站在路上，商越抬眼时，却见到大厅正座上的中年女子。
　　独特的装束热烈明媚，却原来，左即畏如猛虎的娘亲是这般的女子。
　　他知道，这婆罗族的当家人此时也必然在审视着他和夏末。
　　心念至此，他缓下步子，在夏末未醒神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手。
　　“妹子，小心些脚下。”声间不疾不徐，却惊了夏末，她望着握住自己的手，冬日里，那手温暖而有力。
　　她无意识地跟着，直到，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终于知道这突出其来的牵手，是为了此时起身迎向他们的那位夫人。
　　等她醒过神的时候，公子也松开了手。
　　她看着他的手收了回去，这才把手背到身后，抬头，看向那位夫人。
　　“你们坐吧。”夫人很美，声音里却带着爽直的意味，她发现，面对这样的夫人，她竟是一点都不紧张的。
　　在她阴暗的记忆里，所有美好的事物，在接近她的时候，几乎是靠着本能地，她都能感觉得出来，包括宝儿，还有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夫人。
　　她跟着公子，落坐在他的身边。
　　夫人问了几句无关痛庠的话后，才把话题扯向了自己。
　　“你是宝儿？”
　　“是的，夫人。”
　　“今年几岁了？”
　　“九岁。”
　　“哦。”了一声，左夫人便再无下文，商越知道，沉沉稳稳却也恭敬有礼的夏末，实际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已经过了左夫人那一关。
　　“商公子，你这妹子教得很好哇。”商越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似乎是觉得这般的亲近不够，他状似随意地抚了抚夏末的头。
　　夏末知道此刻是在左夫人的眼皮底下，公子的一切反常只是为了让左夫人相信，她就是宝儿，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地欢喜着。
　　离别在即，她不知道，要在多久之后才能再回到商府，回到他们的身边，能得一刻的亲近便是一刻，如此想来，更是越发珍惜着这一刻。
　　许是夏末的欢喜毫不作假，又许是夏末着实讨左夫人的喜欢，夏末留下的事儿便也定了。
　　“商公子，你是阿即的朋友，此番又能把亲妹子送到我的门下，冲着这些，你和我们左家的生意自是没有问题。”左夫人终于讲到正题，“我已备下绣好的织锦，今天便可以跟着你返回京城，不过，我还要加派些族里的人手跟着，要不然路上万一出什么岔子就可惜了这些东西。”
　　“多亏左夫人想得周到。”商越一抱拳，他知道，这蜀都到京城的一路上，带着这么多惹眼的织锦是要冒风险的事，若是有左家的助力，便是万无一失了。
　　“还有，这些织锦若是到了长安，自是好卖无疑，但是，这接下来的，该怎么办？”这些话，他想了一路，却是不得不提的。
　　“我会让一名绣工跟着你们，至于蜀锦，却是我也没办法的事了。”蜀都自古盛产蚕丝，所以才有了名满天下的蜀锦，可是这蜀道向来艰难，是人力所无法解决的。
　　“能得到一名绣工帮着，便是知足了。”商越自是知道蜀道难，更何况他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这织锦他并不奢望着能够源源不断，只要一年有几趟，便足够盆满钵满，长安也终不是他的长久之地，眼下，有一名好绣工，便足能够在京城里立足无虑。
　　他的第一步，并不要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