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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白驹过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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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欢接到林瑶电话的时候刚下火车。
“小仙女什么时候到呀?”那边问。
许愿欢笑:“已经到了。你事情处理好了?”
本来林瑶说要来接她,结果临时被学生家长拖住——
她现在在陵大附中当老师。
“乌镇好玩吗?”她问。
“我是去出差的,又不是玩的。”许愿欢哭笑不得。
“再说了你知道我最喜欢那一类地方了,怎么还问我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问题?”
“是你喜欢还是纪观南喜欢啊?”林瑶调笑,但话出口就开始有点后悔了。
许愿欢倒不在意,只说:“他喜欢的我也喜欢。”
“我们兴趣相投呀。”
听她语气正常,林瑶默默叹口气。
这三年来她总是刻意避开关于纪观南的话题——
许愿欢太过平静了,平静到让人心惊胆战。
她熟练地转移了话题:“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许愿欢:“南岑叫我去她家吃。”
她轻笑出声:“下次叫小仙女的时候记得早一点预约哦。”
林瑶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许愿欢低头笑笑,收了手机。
出了火车站,阳光直直打在脸上,她抬起胳膊微微遮着适应了一下。
轮子滚过马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1300天了,许愿欢想。
……
锅里炖着排骨,南岑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本相册来。
“你别看谢裴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可不当人了。”她边翻边笑。
许愿欢也不说话,就静静听她吐槽。
其实哪是吐槽,分明满满的都是爱意。
南岑已经和十七岁遇到的那个男孩名正言顺了。许愿欢有些羡慕,可转瞬一想,有什么好羡慕的呢?都会得偿所愿不是吗?
她垂眸下去,忽然一顿。
里面竟然夹了张纪观南的女装照。
许愿欢挑眉,拿起来看。
南岑也被勾起了回忆,笑着和她请罪:“我爸一天就爱瞎闹,见笑了哈。”
许愿欢面露不解。
“你不知道吗?”南岑有些惊讶,可又想到纪观南的性子,大致也想得通。
那么和煦内敛的人估计多少是不好意思。
许愿欢越发好奇了,催她快说。
“就,我们家早年不是贩烟花的嘛,后来陵都虽然禁烟了,可我爸还留了不少存货。”
“那都是他的大宝贝,平时连我都不让碰,只有逢年过节丢给我一两盒玩玩。”
南岑笑。
“纪观南不知从哪听说的,某一年巴巴上来求。”
“因为我爸总说一个男人愿不愿意为了心爱的女孩穿女装是检验他是否真心爱那个女孩的标准之一。”
“所以他就让纪观南穿。没想到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竟然会同意哈哈。谢裴也觉得惊奇,当时拍了好多照片回来,还挑着洗了几张。”
南岑绞尽脑汁地想。
“哎……哪一年来着……”
许愿欢默了默,回答:“三年前。”
“哎对对对。”南岑记起来了。
厨房里传来锅盖击打砂锅边缘的清脆响声,女孩儿一拍脑袋,从床上跳下来。
“我的汤!”
拖鞋急促的啪嗒声远去,许愿欢拿着照片久久没有动静。
仙女棒原来是这么来的。
以这样的方式。
如果早知道那个美好的夜晚所付出的代价是抛却风骨的纪观南,那……
算了,他铁了心要做的事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没有烟花又不是过不了年了。
许愿欢把酸意压下去,想了想又问南岑把这照片讨了。
她得要留个纪念,永远记得他曾为她做过什么牺牲。
……
许愿欢其实挺喜欢自己的专业,甚至可以说在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要上研的。
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原因是受了纪观南保研的激励,想随着他步伐走的。
后来纪观南出了事,有很多东西都悄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说,许愿欢拒绝了许榆的资金支持,在外面找了兼职挣生活费。
比如说,她大三面临抉择的时候,果断放弃了考研出来实习。
还有大大小小许多事,都是纪观南在的时候不舍得她干或是轮不到她干的。
外边路灯亮了,许愿欢拉了窗帘,躺在床上静静地想。
缘缘已经在小窝里睡熟了。
时针滴答滴答,就好像是专门给她一个人听的。
其实不是没有崩溃过。
白天忙的时候顾不上难受,可每当夜晚累瘫在床上的时候就总是想纪观南想到辗转反侧。
眼睛哭肿的第二天,她就找更多的事做,忙到沾床就睡,累到都来不及想他。
本不该如此的,说好要两个人一起努力,对她而言重要的始终是四个字的前两个。
没了他她感觉做什么都提不上来劲。
可这个家总要有人维持着,她还在等他回来,说不准到时候还得她养他呢。
想到这个就兴奋。许愿欢爬起来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绒盒。
“啪嗒”一声。
小绒盒被打开,里面交错摆放的对戒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两枚看着像一对又不像一对。许愿欢细细抚摸那枚圈小一点的。
一克拉多的小戒指,却是她一年前发现的大宝贝。
她把女戒拿出来带在左手无名指上,重躺回去举着手从各个角度看。
尺寸刚刚好,样式也是她喜欢的。
纪观南从来没有给她看过,她就暂且自作多情当是他给她准备的求婚戒指。
许愿欢在心里偷笑。
戒指估计放了有段时间了,可并没有被岁月所氧化,反而光泽透亮,惹人欢喜。
三年多她一直有替他买花,一天也没间断过。
誓言她先一个人守着,等他出来接上,保守估计明年她就可以勉勉强强答应做他妻子了。
许愿欢欢快地呜咽一声,把脸埋在枕头里咧嘴。
床头响起微信语音电话的铃声。
她起身摘了戒指把盒子放回去,才接起来。
错手点了镜头转换,对着桌面。
“愿愿晚上吃的……咦,桌子上是什么?”
许榆惊呼一声。
许愿欢把镜头转过来,抬头看桌上。
是回来时随手放下的那张照片。
“呃。”
许愿欢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许榆让她把照片举起来再给她看看,许愿欢照做了。
电话那头笑着“啧”了好几下。
“我儿子长的真秀气,这身穿上倒一点不违和。”
她想起往事。
“这孩子从小就清秀,有天我无意翻出条小裙子——忘了是哪来的了,就起了玩心想让他穿,结果人死命不从。”
许愿欢想象了下,跟着抿唇。
“幼儿园的小朋友,其实对性别界限还不是很明确,我也是因着这个才敢放心逗他的。所以当时我也很纳闷呐。”
“后来问了他们老师才知道,这孩子因为长相在学校被一帮小男孩子排斥,排练节目的时候还逼他穿女生的裙子。”
“他不穿他们就打他。”
许榆叹口气:“小南从小就懂事,怕我担心,一直也没告诉我。”
“我问他他就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不过后来他就特别排斥和女孩子玩,也不爱找没有阳刚之气的男生。直到我们搬到镇上来,遇见你,他那孤僻的性子才算有些好转。”
许愿欢怔了怔,没说话。
许榆也不想提这些消极的东西,就及时止损了。
“不过他现在既然敢迈出这一步,我想那阴影估计也消除的差不多了。”
许愿欢还有些难受,只下意识顺着“嗯”了声。
“哎他是因为什么穿的呀?”许榆有些好奇。
许愿欢嗫嚅:“……嗯,和朋友打赌输了。”
她还是说不出口是为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就是个罪人。
好在许榆也没追问。
“愿愿。”
“啊?”
那边顿了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说接下来的话。
“许姨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
“许姨~”
许愿欢撒娇着不让她说下去。
“好好好,不说这些丧气的,”许榆笑,“我就是想说,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好好的。”
许愿欢:“肯定会呀。”
“难得你不嫌弃小南他……”
“许姨你今天怎么老说这些不着调的东西。”许愿欢忍不住第二次打断她。
许榆忽然哭了,哽咽道:“我就是怕,怕再见不到……愿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小南他没了你不行……”
许愿欢心疼地哄她:“我们肯定会好好的,您在那边好好养病,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您。”
“说不准到时候还会和观南哥哥一起回来呢。”
“……”
许榆很快镇定下来,和许愿欢又互相叮嘱了几句就道了晚安。
室内重归于静。
许愿欢维持着姿势没变,想到许榆的病。
是当年周敬遥告诉她,她才匆匆赶回去带人做了检查。
许榆刚开始很不配合治疗,怕浪费钱。她威逼利诱了好久才肯乖乖看病。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周敬遥是她确认这件事的引子。
纪观南有事总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更何况是许榆这样的大事。所以说他在被抓之前是不知情的。
那么就推翻了周敬遥提前从他那里得知消息的可能性。
那周敬遥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设想了两点。
一,周敬遥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可别人也没道理跟他说这个,只可能是别人和纪观南说的时候被他无意听到了。
二,周敬遥的确是从纪观南那里知道的,而纪观南也的确是被别人临时告知的。
许愿欢皱眉。
无论哪一条成立,或是都不成立,总之她猜测肯定是有人用许榆威胁了纪观南,迫使他认罪。
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拉纪观南下水,她怎么也想不通。
胡乱抓了把头发,她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毕竟明天不是双休日,她还得回报社交稿子。
正想着,忽然听到敲门声。
许愿欢顿顿,下床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房东。
她松口气,开了门。
“小姑娘啊。”年过半百的女人笑得慈祥,出口的话却如惊雷。
“这房子不能租给你了,找时间就一点点往出搬吧,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许愿欢急了:“为什么?是不是房租……”
“没有没有,”房东连连摆手,“是这块地皮卖出去了,那边打算改造成商业街。”
许愿欢哑然,良久才找回声音:“……是吗?请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施工呢?”
“这我也不清楚哇,”房东挠挠头,“大概率是圣诞前后。”
12月。
纪观南还回不来。
许愿欢想了想,问:“是哪家企业呀?”
“盛世,所以我们连反抗都不敢反抗的哇。”
许愿欢笑着应下,说自己会找时间重新看房,房东才满意地朝她挥挥手走了。
门重新关上,她靠着门板坐在地上。
她不能走,起码在纪观南回来之前。她害怕他回家的时候找不到地方,也舍不得他到时候面对一片废墟,内心产生巨大的落差。
许愿欢握了握拳,坚定地站起来关了客厅的灯。
这个钉子户,她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