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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三十九章 冰雪 ...

  •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那些追兵都被威王爷拦住,他连夜进了宫。我整夜无法闭眼,眼睛空洞的望着屋顶。
      威王爷回来后,王府恢复了平静,我仍旧住在羽园,园中的侍女增加为八名,各种绫罗绸缎不断送来,威王爷前来看望了两次,带来了许多新奇玩意,但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自回到王府,我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九天后,威王爷从书院回来,意识到情况严重,慌忙请来游梭罗。
      游大师号了脉,神情沮丧,默默看着,许久不言,摇着头离开。赏心楼里来了歌姬,每天十多个漂亮女人费劲心思表演,只为搏我一笑。
      二十天后,威王爷请了大假专程陪我,为了逗我笑,有时还扮成小丑,与赏心楼里请来的技戏小丑一同表演。我木然的看着一切,眼神漂浮在自己的世界里。
      游梭罗和威王爷显得越来越焦急。
      两个月过去,白雪覆盖了整座王府,冬天的雪花晶莹冰冷,透着寒气,但我没有任何感觉,雪花落在脸上,淡淡的,没有温度。威王爷越来越憔悴,终于病倒了,与此同时一直卧病养伤的威将军也死了。
      当游梭罗告诉这个消息时,我不经意的微笑起来,后来游梭罗告诉我,他当时的感觉,犹如全身被寒流袭过,因为那笑容寒冷刺骨,似要冻结一切。

      威王爷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舅舅的离世严重打击了他的身体,病好后,他消瘦了一圈,脸颊凹陷,眼睛凸显着,人完全失去了神采。他来看我时,满脸的悲痛,我依旧如同一座冰雕,面无表情看着他。
      “费南,你还想逃避多久?开口说话吧,我知道你恨舅舅,可舅舅已经去世,你难道不能原谅一个死去的人吗?我知道,你还恨我,可我以前不知你是那人,你说的那些条件,我都照办了,费南,求求你,你看看我,我不再关着你,我放你自由,你醒醒好不好。”说着,威王爷抓住我的肩膀,似乎想摇醒我。
      游梭罗站在旁边,拍了拍他,“王爷,费南是心结,你这样没有用,她不想说话,谁都没有办法,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今天,外面飘着大雪,赏心楼里热气翻腾,廊柱四周蔓出雾气,那是因为赏心楼低下烧着大量燃晶石,热量通过廊柱散发出来,将这里与外面隔成两个世界。台下十几个舞姬正跳着舞蹈。她们退下后,威王爷拉着我的手说:“费南,今天我让你见一个人,你一定很想认识他。”
      站在身后的诺全管家拍了拍手,一个全身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拥有一头天蓝色的头发,松散的系在身后,眼睛如同蒙着层雾,平静没有波澜,他坐在月轮琴前,手附在上面,琴弦微动,熟悉的乐声立即将我带到斯若国王宫中的祭湖,我站起身,慢慢走向他,他全神贯注的弹着琴。
      “你是谁?”我站在他面前问。
      琴声咋然而止,他站起来,欠身致礼,“在下元明。”
      走到他身旁,伸手撩起一缕长发,“你的头发很漂亮。”
      随后转身问诺全管家:“木笛带来了吗?”
      诺全管家满脸的惊喜,连忙说:“带了,带了。”赶紧将木笛拿给我。
      我走到赏心楼门前,推开大门,站在雪中,吹起了那首记忆最深的曲子,这是元辉太子离世前弹奏的最后一只乐曲,我只听过一遍,但旋律已融入血液。
      心绪平静,周围的雪似乎也静止了,整整四个月,我关在冰雪的世界里,那里寒冷,孤寂,没有生命,那是我的世界,没有人打扰,没有不知名的手去拨动,在那里,我可以嘲笑命运,嘲笑上天,嘲笑一切。如今,这琴声唤我出来,也唤出了我的勇气。
      雪花在手上融化,虽然冰冷却留下了天地的芳香。
      一曲吹罢,我转过身,对楼内的人说:“谢谢。”
      雪地上,从赏心楼到羽园留下一排脚印,那脚印平稳、清晰、义无反顾。

      入夜后,我邀威王爷来到羽园,今晚月色明亮,天上繁星点点。
      “王爷,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三个坠星是怎么回事吗,今天我告诉你。”说完挥了挥手。
      园中的侍女点燃了地上的五盏孔明灯,孔明灯随热气慢慢升到空中,威王爷惊讶的看着,直至灯光消失在视野里,才回过神。
      “这是什么?”
      “孔明灯,我家乡的一种玩具。”
      “啊!”

      第二天,京都开始传言,威王府又飘出了五颗坠星,威王府应了天命,威王爷不是凡人。
      听闻此言,威王爷紧急让人赶制了一批孔明灯,沿街而放,三天后,京都夜晚出现了许多飘动的星星,人们给这种玩具起名为威灯。

      游梭罗已经成为医学堂的不挂职院师,据说听他课的的人很少,来看病的却络绎不绝,游大师的名号已变成游神医。
      染图月成了医学堂的寻导讲师,也是游梭罗的专职助手,因为只有他能将游梭罗枯燥,生僻,不知所云的理论讲解成大家能听的懂的话语。听说游梭罗听了染图月的讲解暴跳如雷,整整五天不和染图月说话。
      我完全清醒后,游梭罗扭扭捏捏的不敢面对我。我知道他为出卖了我而愧疚,不过听美月说,审问他的人承诺绝不伤我性命,并要求他到医学堂当院师做为免我罪的交换,游梭罗这才供出了我。
      其实我一点也不怨他,游梭罗身材矮小,皮娇肉嫩,心智单纯,即使不主动供出来,也会被其他方法骗出实话。我一直尝试从他嘴里套出我到酋舟上的真相,其它事他可以漏洞百出,但就这事他的嘴像加了把锁,不漏分毫。被我逼急了,他会以自己下了誓言为借口,并说就是死也不能说。

      梦乡阁的生意平淡如水,五湖四海的人进进出出,由于快到遂冬节,商客都回家了,生意清谈了许多,我坐在梦乡阁的顶楼,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费南,今年遂冬节随我回家过吧?”坐在对面的威王爷开口问。
      “王爷,梦乡阁才是我的家。”抿了一口酒,我微笑着说。
      威王爷叹了一口气,转眼朗声笑起来:“好,我来梦乡阁陪你过。”
      “这里太小,装不下你这尊大神,再说,你王兄也不会同意。”我晃着酒杯,慢悠悠的说。

      “王爷,请客也不需让我们爬这么高的楼吧?”一个人推门而入,来人正是久连侯爵,他的身后跟着丘随。
      “才四层楼,就把你累成这样,是不是温柔乡让你的腿打软了?” 威王爷打趣的回答。
      久连侯爵脸红了一下,久连侯爵这人心眼不坏,就是好色,我来梦乡阁一个月,听到不少他的追香趣事。
      这是我第二次见丘随,这次他一身青衣,头发挽成发髻,少了些飘逸,朗爽了许多,看到他的脸,我突然想起五个月前审问我的那个年青人,这两人相貌很相似,怪不得当时觉的那人有些眼熟。
      威王爷见我盯着丘随眼睛不眨,咳嗽了一下。
      久连侯爵看在眼里,用戏弄的口气说:“费南变得我快认不出了,看见如此美色是不是心动啊?”
      丘随被我盯的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听了久连侯爵的话,气得瞪了他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丘随院师才冠京都,貌美如花,别说费南见了心动,我见了也心痒。” 威王爷抿酒笑起来。
      丘随听了,脸色一红:“王爷也来打趣我,这身皮囊,父母相赠,不敢厌弃,能不污众人之眼我已知足,何苦这样糟践我。”
      威王爷哈哈大笑,“玩笑,玩笑,大院师别记心上,这次我们只饮酒,来来,我自罚一杯。”
      看着他们戏闹,我没有说话,转头望着街面。

      久连侯爵似有不悦,“费南,见到我们,话也不想说吗?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当初王爷为了让你开口说话,心力交瘁,没想你病好了,二话不说就搬出王府,为了照顾梦乡阁生意,我可没少来。丘随大才子是很难请的,你这个东主可不合格。”
      我转头问丘随:“稀客光临,蓬荜生辉,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众人被这前言不达后语的话弄糊涂了,威王爷最先反应过来,“费南,你不会在记仇吧?那日审问你的人中,确实有丘随的大哥,他是经察院的长史。”
      “丘随院师确实很美,美就是美,无关风月,行走世间,为这冰天雪地舔些亮丽之色,悦人又悦己,何必自谦。”我不动声色的举起手中的酒杯,对丘随说:“费南刚才确有怠慢,还请见谅。”

      丘随被我这番举动弄的很尴尬,酒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久连侯爵在旁边嚷嚷道:“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只敬他一人,还有我,还有我。”
      我转头笑起来。“好,我敬二位。”举杯一饮而尽。
      威王爷察觉我的情绪不太对劲,正想劝慰。我已走到屋角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雪白剔透的玉笛,这是威王爷十天前送来的,音色优美悦耳。
      “今天难得一聚,我给大家助个兴。”说完吹奏起来。
      寒风四起,天上开始飘落雪花,屋内的人却听得心潮澎湃。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以前从没有听你吹过。”威王爷好奇的问。
      “碧海潮生,这曲子也是从家乡带来的,我很喜欢,今天心情不错,送给你们。”我淡淡的回答。
      “碧海潮生,好名字,好意境。” 丘随闭着眼睛,还在回味。

      久连侯爵扭了下眉头,“费南,你真不知道自己家乡在那么?这些美妙音乐,太让人心痒,你说,你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哎呀呀,你有没有姐姐?妹妹?表妹、表姐也行。”
      威王爷上去捶了他一拳,“不许打费南注意,她就是有姐妹,也没办法带到这。”
      久连侯爵白了威王爷一眼,“我才不信她从天上掉下来,她只是忘了以前的事。”随后庆幸的说:“幸好没有忘记这些乐曲,否则,你我可无法享此耳福。”
      威王爷微迷起眼睛,看着窗外,“下雪了,你那天在赏心楼吹曲也是在雪天,我只顾回味,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再吹奏一次?”
      我走到窗前,看着漫天的雪花,平静的说:“那曲子对我来说很特别,是元辉太子临终前的最后一曲。”
      “什么,你见过元辉太子?” 丘随高声问,有些失态。
      我眼睛低垂下来,“远远听他弹奏过,走近时,他已经死了。”
      丘随开始长吁短叹,“可惜,可惜。” 久连侯爵也跟着摇头。

      “费南,给我们吹一遍,就一遍。” 久连侯爵请求道。
      我摇了摇头,“笛子的意境和月轮琴完全不同,王府中应该有人会弹了,那人不仅弹的像,长得也很像元辉太子。”
      “啊!”久连侯爵和丘随惊讶的看着威王爷。
      威王爷失望的摇了摇头,“那人是王府的客人,我都很难见到他,那次为了给费南治病,我求了卓飞统领很久,才同意他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住在王府,你都不能随便见。” 久连侯爵吃惊的问。
      “听说这人三年前就来了,如果不是费南每晚到乐坊吹笛,我也不知王府有这么个人。”
      久连侯爵和丘随面面相觑,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威王爷他们走后,我不禁想起赏心楼的那一幕,隐隐觉得元明跟元辉太子有着某种关联,天蓝色的头发,俊美的面容,从容淡泊的气质,如同他手中悠扬平静的琴声,给人安宁。如今这份安宁蒙上了一层神秘感。是谁将他请来做客?为什么连威王爷也不知情?

      雪越下越大,看着这个冰雪世界,我的手冰凉,心也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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