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80、仇怨

　　古江晴微微蹙眉：“伏霜泽，你曾经帮过我一回，我本来应该还你这个人情，但是你这兄长太过分了！”说着，剑刃划的更深了一些。
　　说起来伏霜泽帮她那一回，正是她中了伏千钧所设下的陷阱那一回，那陷阱还害死了她几名弟子……这账是彻底算不清了。
　　“别……别……”伏雪泽几乎颤出了哭声，生怕她的剑刃再往下落一分。
　　赤鬼王急道：“古江晴！你若敢杀了我斮行盟宗的嫡公子，便等着苍临大军来吧！”
　　“闭嘴！”伏霜泽冷声斥了他一句。
　　赤鬼王道：“五公子！四公子手脚已废，若再忍让下去他命都没了！”
　　“呵！”古江晴冷笑了一声，“苍临大军？苍临大军两年前不就已经败的落花流水了吗？你们觉得我会怕？”
　　赤鬼王：“那是你诡计多端！又仗着湮古帝刃，况且当时我们的主力并不在青图！”
　　“现在你们的主力也不在东方镇守啊，”古江晴道，“伏千钧野心勃勃，已经应了朝玄茗之的邀请和他一同去攻打宸方国了，为了在战后多分一些成果，为了不在朝玄茗之面前落下风，他肯定调走了苍临军的主力，你想用大军压境来威胁我，靠什么？苍王此刻更想跟青图和平共处吧，你们能做的了整个苍临国的主吗？”
　　“你！”
　　“还是说你们并不是想对付青图，而是想单单对付我洺川？”古江晴看了一眼狼狈的伏雪泽，“靠着跟任翛宫狼狈为奸，盗取我古氏铸器谱，好从内部攻破吗？霜泽公子，我倒是想问一句，你斮行盟宗的两个嫡公子、还有你们的七大鬼王之一为何会出现在我洺川地界上？”
　　伏霜泽道：“此事是我们的不对，我代兄长和赤鬼王向古宗主道歉。”其实他来洺川就是听说伏雪泽在这里，料定他不干好事，因此来抓他回去的。
　　他说：“苍临与青图约定修好，斮行盟宗和洺川本该互不两犯，我兄长受人蛊惑做了不该做的事，原是他的不对，但古宗主的做法也太绝了。”
　　“他欺辱我洺川人，诬陷我的名誉，我对他略加惩罚难道不应该吗？”古江晴道。
　　伏霜泽道：“略加惩罚？”
　　伏雪泽可是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的！
　　古江晴道：“没错，你可以问问你那赤鬼王，我本是要放他们走的，可你这兄长却非要觊觎我的性命，在我的地界上妄图杀害于我，我洺川古氏虽不如从前，可也绝不能忍此等祸事，当然要反击！”
　　她低头问伏雪泽：“你想杀我，我不应该反击吗？”
　　伏雪泽不敢说话。
　　伏霜泽知道这是自家哥哥能干出来的蠢事，这下什么理都不占了，顿时头疼万分，只好向古江晴俯首道：“古宗主但有什么气尽管冲着我来，请你放了我四哥，让我带他回斮行盟宗，斮行盟宗对他自有惩罚。”
　　古江晴：“我不是不想给你这个面子，但如若就这么让他走，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古江晴面对性命威胁也只能忍气吞声！”
　　伏霜泽道：“古宗主，且莫得寸进尺。”
　　这一句话出来，周边空气都似乎凝结了一瞬，毕竟是绝顶的高手，不动武只以气息便可压人。
　　伏雪泽毕竟是伏霜泽的亲哥哥，不论他有多么离谱做的有多错，他也始终都是斮行盟宗的人，手脚皆断已让伏霜泽不能容忍，他对古江晴有了杀心。
　　妃若扬警惕的看着他，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道：“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重羽适时的上前道：“霜泽公子，万不可轻易举刀，眼下之局你们能不能赢是一回事，失了公义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又劝古江晴：“主上，属下看霜泽公子是诚心道歉，便给他几分面子，把人放了吧。”
　　古江晴：“洺川古氏怀仁致义，自有一番慈悲之心，放人也不是不可以，眼下我伤他手脚，便算是为此前他欺辱我妹妹付出的代价了，可他勾连任翛宫意欲陷害于洺川古氏，却又怎么说？”
　　赤鬼王：“你不要信口胡诌！没有这回事！”
　　古江晴面无表情道：“需要我把证据拿出来吗？”
　　伏霜泽：“你待如何？”
　　古江晴：“简单，你做个保证，写一份文书，斮行盟宗的任何人皆不准插手青图国宗门之争，再让伏雪泽把与任翛宫勾连的所有细节都说清楚。”
　　伏霜泽点头：“好。”
　　妃若扬道：“他可信吗？写了文书万一他不遵守怎么办？”
　　古江晴道：“霜泽公子的保证还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他马上就是斮行盟宗正式的继承人了，我想他的话对某些人也有点警示作用。”说到这她看了一眼赤鬼王，赤鬼王恼怒万分，背过了脸。
　　她说的没错，伏霐泽死后，伏千钧看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竟没有一个顺眼的，只有伏霜泽至少在武道上比较亮眼，只好决定让他做继承人，他的话几位鬼王都是要听一听的。
　　携隐在风影未分六部之前包揽一切琐务，都是为了方便古江晴，随在古江晴身边的人总是会有各种准备，其中一人正好带着纸笔，伏霜泽便写下了保证文书，又由伏雪泽和赤鬼王一同陈述完入洺川之后同任翛宫联系的所有始末并签上姓名，才算让古江晴满意，她信守承诺放了伏雪泽，并赠给他们一瓶碧血寒草。

　　重羽看着伏霜泽的背影，方才的圆滑都不见了，他有些后怕道：“小师叔，这事算完了吗？”
　　古江晴道：“不算完，斮行盟宗与洺川古氏的仇结的更深了。”
　　“啊？”重羽道，“那伏霜泽……”
　　“怕他干什么？”妃若扬看他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嫌弃，道，“苍临忙于和宸方国的战事，伏千钧跟朝玄茗之虽然暂时合作了，但必定也提防着他，现在没空把重心放在青图这边，你小师叔又逼着伏霜泽做了保证，有伏霜泽在，他们再不敢暗中插手青图国的事了，等他们跟宸方国打完了仗，青图必定是另一番情形，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不会出错的。”
　　重羽疑惑道：“你如何知道的那么详细？”
　　“我……”妃若扬难得的有话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他看到过古江晴的所有回忆，知道她足够信任伏霜泽的人品吧。
　　只好转移话题，问古江晴：“你的伤怎么样？”
　　古江晴摇了摇头，持剑走开。
　　今日之事，已是她能做的极限了，斮行盟宗与洺川古氏之间的仇恨难以消解，古江晴一直都知道他们想借助任翛宫的手对付她，这回意外抓住伏雪泽这个把柄，逼伏霜泽做出不插手青图宗门之争的承诺，也算暂时帮洺川清除了一个外患，可她也与伏霜泽本人正式结了仇，下回再见必是你死我活之战了。
　　其实她没有想到与裴一琴相会的是伏雪泽，更没有预料到会对战赤鬼王和伏霜泽，就连那个保证文书也是临时想到的，她是曾经欣赏伏霜泽的人品，可人是会随着世事而变化的，她并不能确信伏霜泽会不会遵守承诺，所做的都是当下的权宜之计，也只能先这样。
　　她很想杀了伏雪泽，可也不得不顾虑大局，不得不给斮行盟宗留一份情面，如此，才不至于公开撕破脸。
　　重羽与妃若扬并肩，想起刚才的情形和古江晴的话，道：“其实斮行盟宗与洺川古氏积怨百年，没有今天这桩事，也会在别的时间别的地点闹起来，今天小师叔能压一压他们的气焰也是好的。”
　　“只压气焰有什么用？”妃若扬白了他一眼，“这世道只有武力才是正理，只有足够强大别人才不敢随便欺压于你，若想彻底解决后顾之忧，那便让你们风影阁成为这世上任谁提起都要敬三分的宗门，明白吗？”
　　重羽愣住了。
　　妃若扬：“发什么愣？”
　　重羽：“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深的见解。”
　　“我只是平时不屑于说而已。”
　　在重羽面前显摆完，妃若扬心里平衡了一些，追上去跟古江晴并列，低声问她：“伏雪泽的手和腿伤成那样，肯定要去云衡国找律择观医治，要不要我跟我大哥说一声，让他使点绊子阻止律择观治病？”
　　古江晴从一堆沉重的心事里回过神来，被他的话惊到了：“云衡太子可以如此胡闹？”
　　妃若扬：“他若不帮忙，我就去亲自使绊子。”
　　古江晴：“……不必了。”
　　妃若扬：“你不是不想让伏雪泽好过吗？”
　　他现在还学会观察她的情绪了。
　　古江晴道：“不必，伏雪泽若想重新走路，只靠律择观是不行的，他肯定会需要一条机械腿，那只有铸器古氏可以做出来，我等着他们来求我，除非他不想重新走路。”
　　“啊呀，”妃若扬颇为欣赏道，“没想到你比我还要阴……”
　　古江晴看着他。
　　他连忙改了口：“比我还要聪明多智！”
　　古江晴莞尔一笑，不跟他计较。
　　回到小河边的时候裴一琴还在等着，见到古江晴便跑了过来，眼睛已经肿了，又是担心又是羞愧的，到了跟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也学会复杂了。
　　古江晴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我伤了他一只手臂和一条腿，他已被斮行盟宗的人接走了。”
　　“姐姐……”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古江晴看着她，有些弄不清楚她的所思所想：“琴儿，你想问什么？”
　　裴一琴小心翼翼道：“他会死吗？”
　　这一刻，古江晴对她的心突然就冷了下来，到这种时候，她还在担心那个人。
　　重羽看清了她的脸色，忙对裴一琴道：“琴丫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姐姐还有伤在身，不要让她再心烦了。”
　　“姐姐，你的伤……要不要紧？”裴一琴仿佛这会儿才想起来问。
　　她知道铸器谱对铸器古氏的重要性，却还是要为别人偷盗，她知道古江晴身有重伤，却还是先问了别人。
　　古江晴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之后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她道：“天黑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