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日子》山有木支

38、第 38 章

　　夏遇醒在一个飘着雨丝的黄昏。
　　他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头顶，像是还没从某种梦境中回神。
　　微风穿过窗子摇动床帘，帘上穗穗儿漫无目的的晃，吸引了夏遇的视线，他目光追着穗穗儿打转。
　　风像个调皮的孩子，对穗穗儿好奇就来撩动，一会儿没劲儿了又撒开手跑了，只余穗穗儿独自晃了几晃，重归平静。
　　夏遇伸手摸穗穗儿玩，彻底醒了，抬手轻轻拍了穗穗儿，撑着身子坐起身，靠坐在床头四下里看了看。
　　窗边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的花早已凋谢，床边矮几上放着一个白瓷茶壶，两个白瓷茶碗，其中一个还装有小半碗茶。
　　夏遇伸手摸了茶碗，凉的，他端着碗放到唇边抿了一下，仿佛尝到了宋知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倒的茶被他一饮而尽，空空如也的胃发出一阵强似一阵的抗议，夏遇又渴又饿。
　　小半碗茶显然无法满足他，他够到茶壶又倒了满满一碗，一连喝了三杯，直到壶嘴再也倒不出一滴方止。
　　嗓子舒服多了，他轻声咳了咳，更觉出饿来，夏遇掀被刚站起身眼前就是一阵黑，他眼疾手快的抓住床柱防止摔倒，缓了片刻，待到世界重新清晰，他慢慢站直身子，抻抻肩背，迟缓的走出房门。
　　大黄见到他从牛棚里探出头，哞——
　　夏遇脸上露出笑，走进牛棚，取下挂在墙上的梳子帮大黄梳毛，大黄喉间发出哞叫，一副舒服至极的样子。
　　食槽里没草料了，水槽里水也见底了，夏遇一一添满，拍拍大黄的头，大黄会意，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随即埋头吃草。
　　夏遇看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走出牛棚打算做点什么填填肚子，刚走到后院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开门声，他想到什么，掀开帘子就跑。
　　“宋知！”
　　宋知抬头，眼里亮起光，快步跑来，一把抱住夏遇，抱的紧紧的，埋在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长舒口气。
　　“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宋知松开手，低头注视着夏遇：“整整两天。”
　　夏遇抬手抚上宋知脸侧，踮起脚贴上去，脸颊相贴的触感很奇妙，很舒服，他双手滑到宋知颈后。
　　“辛苦你了。”
　　声音还带点沙哑，宋知用力将人揽紧，迫不及待地吻上心心念念的唇，起初吻得凶狠，慢慢变得温柔，最后只余耳鬓厮磨的柔情。
　　夏遇忍着唇上的痛，双手在宋知颈后游走，是鼓励，是安抚。
　　一吻毕，宋知打横抱起夏遇，径直走进房中，将人放到床上，双手撑着身子压在夏遇上面，不错眼的注视他，直到夏遇脸上染上两抹飞红，他长舒一口气，卸了力埋首在夏遇颈间轻轻啄吻，吻出一片红痕。
　　夏遇好脾气的抱住宋知的头，不嫌他重，给了宋知的失态极大的包容与温柔，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宋知他好了，不要再担心了。
　　良久，宋知再度撑起身子，直直望进夏遇眼里，慢慢低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去做饭。”
　　宋知走后，夏遇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弯唇笑的开心，他想到什么半支着身子探出床望向门外，又倒回床上将被子拉上去遮住半边脸，闭上眼睛。
　　落日余晖洒在床头，为夏遇打上暖黄色的光。
　　宋知煮了浓稠的白粥，炒了土豆丝当小菜，又切了两个鸭蛋。
　　“来尝尝。”
　　宋知摆好碗筷，走到夏遇身边拉开椅子扶他坐好。
　　夏遇闻到饭菜香，抿着唇角笑：“辛苦了，我会好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宋知用筷子夹了咸蛋黄递至夏遇唇边。
　　夏遇看了他一眼，弯着眼睛张嘴接了。
　　“好吃。”
　　宋知笑了，将咸蛋黄全喂给了夏遇，自己吃剩下的蛋白。
　　“土豆丝好吃。”
　　夏遇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吃，不住夸赞，夸得宋知忍不住笑出声。
　　“都是老师教的好。”
　　两人都笑了。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夏遇靠坐在窗边，看窗外的星空，他无比怀念起小溪村家里檐下的两把躺椅，这时候躺着看星星多好啊。
　　宋知洗完碗走进来，坐在夏遇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漫天星星，他将人揽紧了。
　　“看星星？”
　　“嗯！”
　　夏遇偏头看了他一眼，放松身子靠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指向远方。
　　“那颗星星好亮。”
　　宋知注视着他欣喜的脸庞，点头：“确实很亮，我很喜欢。”
　　“你喜欢吗？我也喜欢。”
　　夏遇转过身笑，对上一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想到什么，笑得更开了，他笑着倒在宋知肩窝，仰着头看他。
　　如他所愿，宋知低头吻上他的唇，他们在漫天星光下接了一个温柔的吻。
　　“一切快点结束就好了。”
　　宋知轻吻他发间：“会的。”
　　忙里偷来的一个浪漫夜晚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早，在群鸟啁啾声中，两人醒来，四目相视，默契的接吻。
　　“早安。”
　　“早安。”
　　简单吃了早饭，一起洗了锅碗，套上手套，戴上面罩，一起出门。
　　夏遇笑出声。
　　“怎么？”
　　他偏头看向身旁人，弯着眼睛摇摇头。
　　宋知倾身吻上夏遇的眼睛，一触即离。
　　“千万小心。”
　　夏遇点头，双手环上宋知颈侧，在他耳边轻声：“你也是。”
　　一切尽在不言中，各自有各自的责任，相互包容相互理解，并且因对方感到骄傲。
　　夏遇走进医馆，听到小姑娘的哭声，他小跑进后院，阻止了伙计的强灌。
　　“我来吧。”
　　伙计回头见是他，将碗递过去，劝道：“夏老板，我真没怎着她，你对他们太好了，没必要。”
　　夏遇接过碗，没接话茬，支开话题。
　　“这边交给我，你去前边看看。”
　　等伙计走了，夏遇端着碗喂小姑娘，看着小姑娘皱着眉喝完了，视线从她沾上泪珠的鬓角划过，没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块糖喂她吃了。
　　他留意到小姑娘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没多问，起身准备去煎药。
　　“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夏遇蹲下身，看着小姑娘发红的眼角，没有指责。
　　“糖甜吗？”
　　“甜。”小姑娘唇角上扬，“糖真好吃。”
　　夏遇笑着看她，就见小姑娘不舍的咂巴嘴试图让甜味在嘴里多留一会儿。
　　“大哥哥，爷爷身体不好，我身体好，我愿意试药的。”
　　小姑娘口中的爷爷不是她的亲爷爷，是在医馆认识的一个老人，老人独身一人，病的很重，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夏遇听明白了，安抚小姑娘。
　　“娇娇真勇敢，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小姑娘很听夏遇的话，可是心里又牵挂着爷爷，她嗫嚅半晌，方道：“可是，爷爷……”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大哥哥向你保证，不会拿爷爷试药的，相信大哥哥吗？”
　　“相信！”
　　哄好小姑娘，夏遇进厨房煎药，喂完院里所有病人后，他掀帘走进前堂，靠在柜旁，静心看老大夫配药。
　　“有话要说？”
　　夏遇伸手帮忙把配好的药装好，放到药柜里，看向老大夫：“什么都瞒不过您。”
　　“听说您研究出了新药？”
　　老大夫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眯眼笑：“那小姑娘跟你告状？”
　　夏遇摇头，沏了一壶新茶为老大夫倒了一杯。
　　老大夫呷了一口，露出惬意神色，不再故意吊着夏遇。
　　“实话告诉你，确实配出了一种新药，药效到底怎么样还要等试药观察后才能得出结论，伙计挑中小姑娘她爷爷，小姑娘不愿意了。”
　　“她爷爷毕竟年龄大了，病的又重，小姑娘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老大夫放下茶杯，意味深长道：“正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小姑娘不忍爷爷试药是人之常情，伙计在年幼的生命和垂死的生命间选择垂死的生命试药也是人之常情。
　　再拖下去，老人撑不了多久，试了新药，还有一线生机。
　　夏遇默然，良久他看向老大夫，想问新药治愈效果如何又没问，未知的事谁说得清？
　　他又站了一会儿，掀帘走进后院。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夏遇心下叹了一口气，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
　　选择，他想小姑娘有权利做选择。
　　“新药配好了，药效不明，有可能药到病除，也可能一睡不起，这样，你还愿意试药吗？”
　　“愿意。”小姑娘没有一点犹豫，她甚至笑着安慰夏遇，“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不怕。”
　　夏遇想问她真的明白选择带来的后果吗，可是对上小姑娘坚定的双眼，他知道问了也是枉然，她真的很愿意试药。
　　“你很勇敢。”
　　药炉冒着热气，夏遇拿着扇子扇火，随着时间的推移，厨房里药味更加浓郁了。
　　咕噜噜——
　　药煎好了，夏遇将药炉里的药倒进药碗，等待放凉的功夫，他注视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思绪漫无目的的飞。
　　药温凉，夏遇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端起药碗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