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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荒原-9 ...

  •   “检测到队友伤情:玩家司危减时5分钟。”

      独属于异域的冰冷声音在他耳边清晰炸响。

      司危呼吸一滞,脚下一滑。

      他复又握紧刺入“地面”的刀片,在狂乱的风沙中稳住身形。它的刀刃有些太钝,刀身也有些太短,没有刀柄的裸刃也增加了使用难度,但裹上一层布料,对他来说也堪堪够用。

      司危没舍得拿出库存的其他道具,想把它们留给谢居安用。

      他臂腕偾起,以此为支点撑起整个身躯,爬向高处。

      现在,他应该是整个世界里位置最高的玩家。毕竟放眼如今整个异域,会在这种时候试图翻越这座高山的玩家再找不出第三个。第二个则在山另一边,他正在去找他的路上。

      漆黑山脉的地势山形非常古怪,而当司危站在原地静止不动,脚下呼吸般的起伏就非常明显。他切实地感受到这横贯荒原的庞然大物并非真正的“山脉”,而是巨大的、正在呼吸的活物。

      巫羽在描述这座“山脉”时说它是一具尸体,这并不严谨,因为它显然还没死透;但从另一种角度上讲,这样死气沉沉的活物,实在也算不上是什么完全的活物。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增加了翻越它的难度。但这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他没有丝毫停顿地抽出直刀,视线一转锁定下一处支点,便又劈刀插入,继续爬向高处。
      这座山比想象中还要高很多,但高度阻挡不住他的脚步;混沌的天空愈发逼近,闪电从他头顶略过,滚雷轰鸣仿佛将他包裹其中,但这些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司危抹去差点滴入眼中的汗水,偏头吐出满嘴沙土,望一眼近在咫尺的顶点,继续前进,边调动思维,分析世界机制。

      这样异常的生物不太可能是单纯用来观光的。如果黑蛇就是最高规,那么这座山脉必然与它存在关系,将这些关系搞清楚也是对付最高规的重要一环。

      没有什么是无法战胜的,任何事物都会有缺陷,异域世界里的最高规自然也是“任何事物”中的其中一个——这是谢居安在他们相遇之时凭事实与实力告诉他的道理。

      但他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也分不出再多精力去探索山脉上,何况光是在风雷喧哗中、在仿佛无止境的攀爬中保持住冷静与理智,就要花费许多精力……

      他只想马上见到谢居安。

      道具绑定的队友会平摊减时。那么他那十分钟扣在了哪里,胳膊,还是腿?如果伤到了腿,他要怎么赶路,会有人像他一样背起他跑吗?

      他因什么而受伤?最高规、奇遇,还是玩家?他遇上白面团了吗?他手中什么道具都没有,拿什么去保护自己?谢居安在危及自身的情况下诚实得像个傻子,估计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玩家画大饼来脱困……碰上那些玩家,再遇上白面团,大概只会被联合针对。

      得到“销毁”任务的玩家还会挺身而出来帮他吗?还是说会变成阴魂不散的苍蝇,带来更多麻烦?

      ……

      司危蓄力一跳,直刀没入垂直山壁,他背肌偾张,整个人向上拔起,肘部撑地——咔!落地的那一瞬,直刀断为两节,一半留在了糙厚的山壁中。

      “【自动化生产样品十二件·冷钢刀具】耐久度0%。”

      尽管他额外裹了一层布料,但没有刀柄的裸刀仍在他掌心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司危将刀刃扔到一边,起身,在狂乱的风沙中环顾四周,发现能在山下看见的山口就在右手边不远处,正向四面八方吐出滚烫的黑浆,与之一起冒出的滚滚黑烟迅速融入低矮的大气。

      他登顶了。

      这是个好消息,下山总会比上山容易。他快到另一边了。

      他想了想,微微蹲身,压低重心一步步顶着山巅的狂风向前走去。他决定先去看一看那个极为显眼的火山口。

      越靠近那里,脚下的起伏就变得越明显;若说他脚踩的是山脉的肉躯,那么那处山口也许就是心脏,跳动、跳动,为这一整个庞然大物泵送聊胜于无的生命力。

      舒缓的起伏变成剧烈的震颤,仿佛无间断的地震。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在与之一起跳动,然后逐渐被脚下的震颤盖过,显得不值一提……这便是这座濒死“山脉”的最后生命力。

      未曾停息过的雷震轰鸣愈发震耳,到最后几乎像是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但肉眼却看不见任何闪电的耀光。

      司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能够勉强看清山口的距离及时停住脚步。

      轰隆隆——

      他屏息抬头,发现方圆数十米的山口内生满了尖锐密集的黑刺,如同杂乱的锯齿,无序地交叠在一起,一如黑蛇生在腔体内部的口器……

      轰隆隆——

      他屏息侧耳听。汗水顺着他额角滑落。

      轰隆隆——

      原来这并不是雷声……这是他脚下山脉的哀叫,是它濒死的呻/吟!

      ***

      轰隆隆——

      木萧萧身形从虚空中闪现出来。

      她脚下不停,回头远望,确认已经跑出了那两条最高规的攻击范围,才几近虚脱地停住脚步,扶着膝盖,不顾吸入风沙带来的痛苦,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

      可能是因为已经充血的嗓子太疼了,她边呼吸着,边冒出了眼泪,眼泪断线一样啪哒哒落在地上,在干涸的土地上印出一串色深的水渍。

      轰隆隆——

      谢居安受了看起来很严重的伤,被卢毅直接带走;白面团还在游荡,任何玩家都有可能变成他们的走狗;最高规随时可能出现,而且现在看来显然还不止一只……

      她看向腕表,失控的眼泪啪哒哒落在腕表屏幕上,她镇定地将它们擦去。

      名为【免死金牌】的道具还静静地躺在那里,随时都能被点亮。

      她不知道换来三天的喘息时间的代价是什么,但那三天本身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雷声从未停止,风沙从未停止,一切的喧嚣从未停止。她孤零零地站在荒原里,用理智告诉自己继续关注生死攸关的问题,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眼泪上。

      尽管很大程度上都被轰轰雷声盖去,但她仍是听见了自己喑哑的啜泣。

      半晌,木萧萧做了个深呼吸。

      她还没兑现承诺。

      她答应了谢居安,要将他送到山的那一边去。她还没兑现这个承诺。

      保持双手扶膝的姿势停顿数秒,木萧萧突然直起身,胡乱地抹掉泪水。

      这时,她脚下又传来震颤。

      她头皮一炸,慌乱地左右四顾——只见前方不远处,黑色的长蛇轰然袭来。

      她尚未来得及喘息,便又遇上了一条最高规。

      木萧萧挣扎着启动异能,榨取自己最后那一点体力,朝另一个方向开始狂奔。

      难道那两条最高规会在漏掉玩家后试图追踪?不,上次她救下谢居安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最高规选区又选中了她?在这么大的世界,连续两次随机中标的可能性有多大,单纯是她运气太差吗?

      还是说……

      木萧萧在奔跑中拨冗吞了口口水。

      既然出现了两条“最高规”,那么也很有可能,根本不止两条……

      ***

      从高处俯瞰这片土地,就能从另一个角度感知到它极致的荒芜。

      极致的荒芜,土地千疮百孔,仿佛是山脉吐出的岩浆强行将它们黏连在一起,才免去了支离破碎的结局。

      从这里看不清地上的人,除非他们成百地聚集在一起才能锁定他们的位置——就像蚂蚁。但从这里能看清那些黑蛇,它们将蚂蚁轻而易举地碾碎。

      司危站在荒原的最高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山脉的哀鸣震颤肺腑,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它只是一具濒死的“尸体”,司危断不会将这样的动静定义为“哀鸣”;如果不是如此,司危也不会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如此震惊。

      他能看清那些黑蛇,上百条被刺的巨大黑蛇!

      它们在土下游走的痕迹在他眼前铺开,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像是一副笔触怪异的画,被令人毛骨悚然的纹路填满,而那些纹路都起始于他脚下的这座山脉,蜿蜒着追逐玩家,而玩家只剩逃窜这么一个选项。

      一个世界不会有多个最高规,这是异域的规则。如果同一个世界有多个生物,那就一定会是像生态金字塔一样的数量分布。上百的黑蛇不可能都是最高规。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性:要么它们都不是最高规,要么它们都是最高规——同一个最高规。

      不论是哪一种,都说明,真正的最高规正在他脚下,正在发出雷鸣般的哀吟。

      濒死的最高规。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却没有带给司危一点轻松,相反,他打心底生出了一丝悚然:濒死的最高规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那些玩家,那些在异域里求生了这么久的玩家!

      他攀着这濒死的躯体爬上来,一次又一次刺入其中的刀刃没能带来一丝实质的伤害。它太庞大了,瘦死的骆驼在力竭倒下的时候也能压死无数只蚂蚁。

      他从黑蛇的数量推测出玩家的数量。这么看来,全异域的玩家可能都在这里了,每一秒都在数量锐减。

      谢居安是他们围杀的对象,最高规的攻击难以破解,仅存的那些道具如隔靴搔痒,异能的使用又要付出自损八百的代价……

      “……但你扪心自问,凭现在的你们,真的做得到么——你们做不到的,就算它现在只是一具濒死的尸体……”

      他脑海里回响起巫羽的那句话:你们做不到的。

      那并不是挑衅,也不是嘲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但凡还留存些理智,便不难得出这个结论:他们做不到。现在的他们,根本无力刺杀这片荒原上濒死的最高规。

      司危脚下的土地出现了局部的微颤,山口吐出了更多的黑雾浓浆,周边出现蠕动,试探着朝他所在的方向游走。大概他在这里停留太久,被脚下的活物感知到了。

      他毫无犹疑,顺着下行的山坡继续加速前进。

      下山只需要稳住平衡并控制下落的高度,因此他的速度比之前几乎快了一倍,脚下生风。

      他冷眼望着前方。那些因为谢居安而封存起来的其他通关方案一一浮现在他脑海。

      无法击杀最高规,不代表这就是最坏的情况。对司危来说,这只是失去了一个最优解。

      获得任务物品,达到屠杀标准……

      他有的是方法让他们两人成功通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荒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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