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客》远山雾

4、改变就是好事

　　伤又养了一个月，不得不说，有钱真好，请的是最好的郎中，用的是最好的药，很快李长歌便能拆掉石膏，拄着拐杖四处走走。
　　这一个月来做的事也不少，薛婉萍派去谈生意的人也回来了，看样子进展不错。
　　那些奸细眼见酒楼要倒，安分不少，不少人已想着要抽身，薛婉萍也没拦着，大家好聚好散，毕竟他们要去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孙家酒楼嘛。
　　这一个多月来，李长歌与薛婉萍关系融洽不少，至少薛婉萍不会老想着打断李长歌的腿。
　　最重要的是，李长歌的表现让薛婉萍刮目相看，他的谈吐言行与之前大相径庭，简直是云泥之别。
　　前几日刚下过雨，今日天气凉爽，白云朵朵，凉风习习，是个赏花的好日子。
　　因为有李长歌帮衬的缘故，省心不少，当然，也只是酒楼的事省心。
　　难得闲空，心情大好，叫人备了水果糕点，想邀李长歌到城外赏荷花。
　　一进屋，便看见李长歌正伏在桌前，认认真真的研究桌上的物件。
　　桌上什么物件？自是李长歌派人四处收集来的香料，一样一样摆在桌上，标好品名特性。
　　那专注的神情，连薛婉萍进来都没注意到。
　　薛婉萍随手拿起一样，道：“这不是八角么？也要标记好？”
　　李长歌闻声抬头，见是薛婉萍，便笑道：“只是确保与我认识的八角是一样的东西罢了。”
　　薛婉萍自然不明白李长歌想要确保这里的香料与前世的香料是同一样东西的意思。
　　她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长歌一边摆弄手上东西，一边道：“你不必明白，你只要明白这会让你的酒楼起死回生便好。”
　　薛婉萍心中一动，轻轻一咳道：“今天天气不错，我要去城外赏荷，你要同去么？”
　　李长歌有些意外，笑道：“那自然是要去的。”
　　城外镜湖不远，乘轿走快些两刻钟便能到，先出城门，拐过大路，进一片树林，这树林郁郁葱葱，阴凉宜人，伴着蝉鸣鸟叫，真是个乘凉的好去处，林中还真有人歇息，甚至还停着轿子。
　　出了树林再行几十步，便可看到镜湖，还未到湖边已可看到那翠绿荷叶，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两人下了轿，差轿夫在树林里吃茶歇息，自个带着铜秀怡人，一人撑一把伞便走向远处湖边凉亭。
　　走近了才发现亭中早有人在，一男一女，嬉笑声远远传来。
　　薛婉萍望见庭中人，脸色一变，道：“回去。”
　　李长歌不明白，问道：“谁啊？”
　　怡人抢道：“孙业成呗，还能是谁。”
　　原来是孙家酒楼的少东家，难怪薛婉萍脸色这么难看。
　　李长歌早想会会这位孙少东家了，早晚要见面的嘛。
　　他拦住薛婉萍，道：“你要是走了，传出去，别人可会说薛家怕了孙家。”
　　薛婉萍轻轻咬牙，回过身来，继续朝凉亭走去。
　　李长歌明白什么事只要跟薛家挂上钩，薛婉萍十九会上当。
　　哎，可怜的女孩。
　　李长歌微微摇头，一步一拐的跟上。
　　走到薛婉萍身边时，李长歌道：“待会你不必说话，让我来。”
　　薛婉萍不由一顿身形，看着走在身前那道一瘸一拐的身影。
　　对于孙业成，李长歌早有耳闻，毕竟算是他的对手。这人好面子，常常在百味楼，也就是孙家的酒楼一掷千金，全场买单。当然，不排除是为了博取名声。
　　另外，他也是个小人，别看他表面和和气气，要有什么事冲撞了他，背后一定给你捅刀子。
　　至于这些事是谁告诉李长歌的么，废话，当然是薛家的人。
　　孙业成只顾调戏怀中美人，哪里注意到有人来？
　　李长歌一进凉亭，拐杖一收，怪声道：“哟！这里还是凉亭么，我当是孙家大院呢？怎么有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真是有伤风化！”
　　孙业成闻声大怒，扭过头来瞧见李长歌，变为冷笑：“这不是李少么？许久不见，怎的腿给人打折了？告诉小弟，谁打的你，小弟给你出气去！”
　　说话间，薛婉婷踏进凉亭，孙业成眼前一亮，将怀中美人推到一旁，站起来笑道：“这不是薛小姐么？也来赏花？”
　　那少女被推到一旁，脸色一变，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垂头坐在一旁。
　　薛婉萍看也不看孙业成，只冷冷一哼。
　　孙业成也不恼，笑嘻嘻的让出身边位子，道：“可要坐我旁边？”
　　李长歌抢先一步，一屁股坐下去，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孙兄，我正愁没地方坐呢！”
　　孙业成脸色一变，谁他妈问你了？
　　李长歌朝薛婉萍招招手，柔声道：“娘子，来，坐我身旁。”
　　薛婉萍身子一抖，瞪着李长歌，李长歌疯狂朝她挤眼睛，终于在眼神攻势下，薛婉萍冷着脸坐在李长歌身旁。
　　孙业成心都碎了。
　　李长歌朝他笑道：“怎么？孙兄，小弟成亲那日，你没去么？”
　　废话，薛老爷子怕丢脸，只是大宴三天，成亲那天是谁也没请，谁能去啊？
　　孙业成干笑道：“呵呵，那天我……有事，有事。”
　　李长歌长长得“哦”了一声，道：“无妨，份子钱过几日补上就行，当然，现在给也可以，孙兄不会……”
　　孙业成“呵呵”两声：“当然，当然不会忘……”
　　他从钱袋里抽出两张银票，李长歌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连声道：“多谢多谢。”
　　孙业成只能干笑。
　　他目光从始至终未离开过薛婉萍，谁不知道孙业成觊觎薛小姐已久？
　　难说他搞垮薛家酒楼就是为了得到薛婉萍。
　　李长歌笑问道：“孙兄，这位佳丽是？”
　　孙业成这才注意到一旁少女幽怨的眼神，咳嗽两声道：“呃，这个是我……表妹，嗯，表妹。”
　　李长歌又长长地“哦”一声，随后道：“我还当是孙兄心上人呢。现在这般亲近的表妹不好找啊。”说到亲近二字，他特意拉长了音，生怕旁人听不懂。
　　孙业成只能干笑。
　　“但我看你俩好像不是一般的亲近啊。”
　　“哦，她发簪掉了，我替她别上而已。”
　　“别簪子不需要搂在怀里吧？”
　　“哦，这样……这样方便一些……”
　　“可这位姑娘头上没簪子啊？”
　　“啊？可能……可能掉湖里了吧……”
　　李长歌忽然沉下脸来，道：“孙兄，这般遮遮掩掩做什么？莫非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孙业成脸色一变，摆手道：“怎么会？没有的事！”
　　李长歌展颜笑道：“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
　　这话一说出来，凉亭里六个人五个同时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李长歌。
　　李长歌奇怪，看看孙业成，看看薛婉萍，又看看铜秀怡人，问道：“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你自己以前什么东西心里没数吗？谁说这话都轮不到你来说吧？你糟蹋的姑娘还少了？
　　孙业成咳嗽两声，道：“李兄说的对。”
　　李长歌欣慰地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此地风光秀丽，正是海誓山盟的好地方，小弟祝福二位。”
　　薛婉萍一愣，这不是她想象的走向啊？她哪里懂这以退为进的小心思。
　　没想孙业成急忙站起，按住李长歌道：“小弟怎敢劳李兄大驾？况且李兄腿脚不便，该走的是小弟！”
　　不容分说，他拉起那名女子，催促道：“快走！”
　　粗鲁的动作弄疼那少女，眉头都皱了起来。
　　李长歌忽然喊住他：“孙兄！”
　　孙业成咬牙道：“李兄还有什么事？”
　　李长歌沉声道：“对待女孩子该温柔些。”
　　孙业成强笑道：“是是是。”
　　他果然温柔了许多，连哄带拉，将女孩带出亭外，叫来家丁匆匆上轿离去。
　　看着孙业成轿子远去，李长歌竟然有些失望。
　　薛婉萍冷冷道：“怎么？不满意？还想要人家姑娘对你投怀送抱？”
　　李长歌“哈哈”一笑：“哪能呢？”
　　他是为没能施展出来的碰瓷绝技感到惋惜而已。
　　“可惜了，白瞎我一条断腿。”
　　他掏出怀中银票，眼睛一亮：“嚯！两千两！孙兄大气！”
　　不过转眼便将银票塞给薛婉萍，道：“刚才喊了你一声娘子，算作赔偿。”
　　不等薛婉萍反应，他已挪到另一边，趴在栏杆上眺望远方，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叹：“嗬！好漂亮的湖！好漂亮的荷花！”
　　薛婉萍看看怀中的银票，又看看坐得远远的李长歌，回想刚才他的一言一行，发现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
　　凉风习习，吹动了佳人的发丝，吹散了心中的愁绪，静谧湖水映着蓝天白云，映着莲叶荷花，交织成一幅瑰丽的画面。
　　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李长歌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存在。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望着天上的白云，感觉它是那么洁白，那么柔软，那么美好。
　　“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的东西，便是风和云，它们是如此自由如此自在……”
　　李长歌想起自己就是因为在天台偷懒仰头看云才给劈死的，又不禁笑了。
　　这笑已然释怀。
　　薛婉萍哼道：“你喜欢什么说给我听做什么？”
　　李长歌道：“见你总是闷闷不乐，与你说话解解乏呗。”
　　薛婉萍又哼道：“不用你管。”
　　李长歌摇头叹道：“邀人出来赏花，自己却闷闷不乐，这是什么道理？”
　　罢辽，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多想，勉强的事就不要去做，这一向是他的原则。
　　“来来来，怡人，把荔枝拿出来，我要吃荔枝！”
　　将甘甜多汁的荔枝塞进嘴里，李长歌不由感叹，这世界也有荔枝，真好！
　　薛婉萍望着这迷人风景，嘴角也不禁挂上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