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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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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点,邢锐一如既往地醒来。
他起身洗漱完毕,开始打扫房子。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先是儿童室,而后次卧。因为小巾歇在主卧,主卧暂且略过。接着是书房,再然后是餐厅。餐厅之后正要去客厅,一抬头,却看到露台上,小巾已经在了。正在摆弄一缸荷花。
那缸荷花也是这套房子里唯一的绿色。种在一米高,直径一米有余的花缸里,枝叶圆润碧绿,十分招人喜欢。
邢锐微微惊讶。他在公司时被调过几个地方。时间最长的工作,也是导致他断手的差事,是在一个渡假村做保安。去那里渡假的都是有几个钱又有些来头的人。可年纪轻轻的贵公子里头,从来没有哪个如此作息的。倒是那些中老年人,不少有晨练的习惯。
小巾听得邢锐这边的响动,侧头打了个招呼:“早。”
邢锐应了声“早”,又见露台上铺了块长方形的茶毯,毯中央放了一个重红色的圆漆盘,棋盘中一个紫砂壶,一只用过的杯子,不由讶异道:“这么早?”
很早吗?小巾不用睡觉,不清除人间到底什么时辰算早。他记得以前的皇帝,都起得比这会儿早哎……
不由有些莫名所以,敷衍着“噢”了一声,招呼道:“喝茶吗?”一边小心翼翼取掉一片见枯的叶子。
邢锐对小巾印象不错。小巾还没有脱尽孩子气,为人处事温和内敛,彬彬有礼。虽然花钱夸张了些,但那是人家兄姐给的,而且不过吃与玩,并不沾嫖赌。含着钻石勺子出生的二世祖三世祖,很少有这般洁身自好的了。眼下,邢锐见小巾如此作息,又多了一份认同感。所以应了声:“好。”关了吸尘器,取下搭在颈子上的毛巾,抹一把额头的汗,坐下来喝茶。
小巾瞧瞧邢锐:“瞧你,满头是汗。忙了好久了吧。什么时候起的?”
邢锐觉得有些怪,小巾的语气老气秋横,一点不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又转念一想,大概家境关系,也就莞尔,道:“六点。”
小巾看看天色:“现在七点多了。怎么不歇一会。”
邢锐微微一怔。一个多小时?房子虽大,他不过用吸尘器清扫了四个房间、一个浴室,加上一个阳台的地面。
——断了一手,果然是不中用了……
小巾撅起屁股,埋头张望缸底下,一边继续道:“你用不着这么赶。我早就说了,我本来就没有想叫你做饭。这套房子隔天叫钟点工打扫一遍,一个月也不止五千块。你在这儿,至少我吃完外卖不用自己撤盘子。”
以前是在渡假村,也偶尔有客人会和他们这些保全客客气气说话,问一些工作状况之类。可那些人不过一时好奇,或者从他们那里找一点满足感优越感,再好听的话里头也没有半分真心。邢锐统统恭谨以对,同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这回,开口的是小巾。邢锐知道小巾真心善意,心里一暖,又有些无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天出去时,小巾新开了个户头,往里面划了几十万用作生活费,又往他的账户里预先打了半年的薪水。这般,他怎么会是怕被炒鱿鱼。只是包吃住、一个月五千,这样的待遇,他若只是每天用吸尘器描一遍地、擦一下家具,再扔一趟垃圾,实在问心有愧。
小巾往里面添了点清水,这才起身过来喝茶,端起杯子,盯着邢锐嘱咐了一句:“这缸花你千万别动噢!”
邢锐一笑,点点头。
小巾见邢锐点头,微微松口气。他倒不是宝贝那缸荷花,他是担心露馅——缸底下,花泥里,荷花根丛中,邢锐的断手正养着呢。
按说小巾有很多很多法子可以给邢锐弄个新肢:可以用珍稀材质,也可以用天地灵气。但是邢锐是普通人,是尘浊之体,如果接上珍物或灵气所成的新肢,两相不洽,只怕反倒弄巧成拙。
小巾想来想去,邢锐的断肢,最好用泥水之法养出来。所以才种了这么一缸荷花。待到莲子熟时,那腐臭难闻的一团血肉,也该恢复得如初断之时了。
茶的味道有些奇怪。入口有些微苦,入喉却是清清的甘甜,入腹竟隐隐带来通体舒畅的惬意。邢锐忙了好一会,也的确有些渴了,小小一杯温凉的茶水很快喝完。他放下杯子,瞧瞧自己面前,没见茶船茶海之类,知道小巾不曾搬出全套茶具来尽茶道。既然主人随意,他也不必太讲究拘泥。犹豫了一下,自己给自己续了一杯。
小巾心里暗自舒了口气,也给自己续了一杯。
邢锐断了左手,元气大伤。他身为罪魁祸首,不但该给受害人接上手,也该替受害人补补元气。这般,在茶里头做点手脚,也是应该。邢锐自己肯喝,那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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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两人的早餐是面包、牛奶,小西红柿和煎鸡蛋。
邢锐盯着面前的盘子,心中有些沮丧。面包牛奶都是昨日里在超市买的,微波炉热了一热而已。西红柿是小巾洗的。鸡蛋他煎的,一人两个,有方的有扁的,就是没有圆的。他忙活了整个清晨,堪堪用吸尘器清理了一遍地面而已。
小巾快快活活地扫荡干净他面前的盘子,慢慢喝着牛奶,坐着陪邢锐用早餐。没有要担心的事,他自然心情愉快。至于要等荷花开……
——说真的,修道之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了。
邢锐看看小巾,见小巾神色平和愉快,心里轻松了一点。没关系。没了一只手,固然是废了,但若只是作些家务,总还是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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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吃完,邢锐洗刷杯子盘盏。小巾则去书房玩游戏。邢锐收拾完,出门买菜。小巾起身去露台走了一趟拳脚舒展筋骨。邢锐拎着菜回来,正看到小巾拳到末招,干净利落收势。
接下来,邢锐洗菜,小巾抱着几只水果,继续去书房玩游戏。待到午餐将近,邢锐打了电话叫外卖。他搁下电话时,小巾的游戏人物刚好打出了一个小极品。
下午邢锐继续打扫房间,小巾午睡了一会,还是玩游戏。邢锐擦完家具,赶在晚餐时间前,炒了一个青菜肉丝,一个韭菜鸡蛋,还做了一个汤。
不过……
邢锐无声叹了口气,把焦掉的青菜挟到另外一个盘子里,一次一盘,将三个菜端到桌子上。
小巾满怀期盼地瞧着邢锐,等吃饭。厨房的饭好香。只是,如果他自己去盛饭,以邢锐的性子,恐怕心生不安。
邢锐却想岔了。他看看小巾,以为他还在等上菜,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还是叫个外卖?”
小巾眨了一下眼,吸吸空气中米饭香气,不解道:“你不是煮了饭了么?”
邢锐瞧瞧桌上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瞧瞧小巾,明白过来,微微一笑,转身去厨房盛饭。他的雇主小少爷一点儿也不挑食,实在是个好孩子。
一点儿也不挑食的小巾,吃的可不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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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饭,小巾冲了一个澡,继续他的游戏大业——不是小巾贪玩,实在是当着邢锐的面,他除了玩游戏这桩比较正常的事,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做。
邢锐第三回收拾空荡荡的盘盏,心情已经比早上踏实了许多。
好啦,他知道了。
小家伙很能吃,下回每份菜都做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