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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寂灵古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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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奎山巅,一座充斥着浓重魔气的宫殿悬空,鸿语枝的白色花朵从山脚旋上来,漫过整座宫,绕过宫匾上行云流水的三个黑字“燕奎殿”。
殿内中央平台一个黑衣人,跪得端端正正,双手平持,交叠,一向上呈天,一向下奉地,规规矩矩的清净峰弟子礼。
“抬头。”台阶上一个白衣人长身玉立,开口字正腔圆。
随逸闻声而动,乖乖仰头,一双眼迷离又委屈。开口带着依恋。“师兄。”
“你所作所为,合清净峰的门训吗?”白衣人声音冰冷,一句话让随逸慌了神,眼色闪躲,脸色俱白。
“师兄,我…”
“别再喊我。”白衣人往后撤一步。
随逸一把拉住白色衣角,一千年说不尽的话憋在胸腔里,一行泪登时落下,开口却极为冲撞,“我守了八百年,不想守了!他是天赐的根骨,天生的灵气,被我逢着,就算我的机缘!”随逸梗着脖子,仰着头不肯退步,被白衣人冰冷的眼神直视着,仿佛灵魂被鞭笞,随逸被刺地低下头来,手却丝毫不放,攥得更紧,不想让白衣人离开。
白光一闪,飞阳剑割断了衣袍,随逸双手顿在地上,不敢置信,一行清泪凝在眼下,攥着衣角起身。
“师兄,我错了。”随逸开口气弱,立在原地,不敢上前,恍然无措若三岁稚童。“你别走。”
白衣人背身一步一步上台阶,丝毫不停,走得决绝。
随逸呆呆望着白色身影。
我错了…我不该违背清净峰门训…没守住清净峰的门风根骨…不该为一己私利霍乱他人…不该视太平为草芥…我愧为清净峰弟子…不配喊你…师兄,千年前无道台,你留我,还是留错人了。我终是有愧于师门。
我欠他,欠天下灵友。
我还就是了。
随逸低头抚地,叆叇出鞘,仿若乌云遮日。
重重阶上的白衣人脚步一顿,仿佛预见什么,猛然转身,看见叆叇向随逸心口刺去。
一霎那,身形陡变,伪面消散,白衣成绿衫,长枪曈曚随心而动,去挡叆叇刀。
随逸供养了鳞流人像八百年,即使炼化出来的长枪曈曚已被晏初完全驯化,也残留着一丝与随逸的联系。
曈曚,你也看不过去,来为主报仇吗?也好,曈曚,以你神兵,助我一程,以我心血,奉天祭地,求厚土垂怜,换一丝改换日月的生机。
攥着曈曚枪尖,一点鳞光直插心口。叆叇刀咣当落地,响彻燕奎大殿。
晏初的灵阵幻术随着入阵人的消亡而消散,一袭青衫被燕奎山顶的风大肆鼓动,高阶上的着衫人却若深潭寂水。
以随逸身下为中心,蕴含着千年精纯灵力的血自动地漫开,洋溢浮动,燕奎大殿展开了寂灵古阵。
两成机会。清净峰的古籍上有记载这种古阵的来历,这是无法回转的阵法,不论自己已经强到了何种境界,也不能中断。
晏初无端想起,被随逸捡回去的最初两年,随逸精神极差,睡不醒,自己则极怨恨亢奋,昏天黑地地啃着古书。想着,要强大,强大到摆脱这个一心对自己有着极强目的性的师傅。
心念一动,鸿语枝头万万千千的白色花朵盘旋聚集。
我来加押三成。师傅,这机会,我随一份儿。
厚土大德,赌一百年。
——
清净峰山腰小院。
“徒弟,水。”随逸含含糊糊喊着,随后一根管子塞进嘴里,温热的清泉水沁人心脾。随逸撑着坐起身,靠着床背。
晏初打包了许多物品,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大包小包地堆了满地。
徒大不由师。随逸开口,“拿了好处就走啊。给我留些东西。嗳,那个小木碗我还要用的。虽然是你做的,但好歹跟了我好几年不是?喂!逆徒!叆叇你也拿?你都有曈曚了,拿我刀干嘛,你又不会使。你要搬空我啊!我每日教你两个时辰,教了十年,你现在叛出师门,也要留些学费给我吧。”
随逸抱着被子絮絮叨叨,看着人忙活。当初修小院时,自己没出多少力,至于现在没底气维护这些物件儿的主权,后悔。
晏初一手拿出储物戒,把满地的大包小包装进去,一手召唤曈曚顶着碗热糖水进门,递到床边。
“我何时说过要叛出师门?师傅,是你和我一起去中洲。”
随逸一口糖水喷出来,“我不,这儿是我家,哪也不去!休想。你都搬空我也不去。”
“十年前你就嚷着杀师叛逃了。惦记了十年,我早知道了!”
天然生成的一团草木灵气,被叆叇生生地从一片厚土上割下来,幻化成的少年人被叆叇的刀气禁锢着四肢,钉在地面,龇着牙,双眼能冒出火花来。随逸没管,收在储物戒里,就把人带离了生养晏初的故土。晏初每日等太阳落山,随逸沉睡不醒,就尝试下手,与叆叇交手了整整两年的夜晚。第三年春,随逸因为晏初受了伤,躺在山洞里昏迷了三个月,三个月里,晏初不再向叆叇宣战,反而在山洞前修起了一座小院子。
但随逸知道,晏初想走,也一定会走。上一世,某一天随逸睁眼,到了晌午没有人回小院吃饭,就知道晏初离开了,没有告别。
空荡荡的小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了,晏初把窗台小小的一盆七色花装进另外一只高阶储物戒,戴在右手中指。
随逸想翻脸,可丹田灵脉枯竭,空空荡荡,当下没有实力和晏初抢七色花。
晏初坐下来,和随逸讲道理。
“我要找混沌故土,一定会离开,你去过,或许能带路。你这盆花需离不了我的供养,你的伤也需要中洲妙手疗养。师傅,我们做完这些事,会回家的。”
你整夜整夜像死了一样沉睡,根本不合任何修灵者的术法常理。晏初也想知道原因。瞬地术修成后,用了三次,两次去中洲探访。时间紧张,没摸到任何关于混沌故土的消息,也没听说任何关于像随逸这般的修灵者。必须到万千修灵者的主场中洲去找答案。和随逸一起。
——
中洲,赫湖原。
平坦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四面八方的修灵者慢慢往中心聚集。一小簇人群中一阵惊呼,分散开,让出一条道来。一匹黑马朝人群反方向略过,哒哒哒的蹄声淹没在喧闹的人声。
马屁股后面用绳子拖拽着一个年轻人,双手被捆,嘴被塞紧,一身草屑和泥灰。绳子头拽在马背上一个紫衣年轻人手里,衣着华贵,一手紧紧拽着绳子,一手策马扬鞭。
黑马掠过随逸身旁,差点踢到人。随逸反手就是一记灵刀飞过去,正对紫衣人挽着绳索的左手腕。紫衣人察觉到,翻身下马,却反应不及,绳索被割断,手腕割出了一道口子。
满脸草灰的年轻人踉跄起身,扯出塞嘴的布团,重重咳嗽。一个解脱咒念完,趁着韦家人在找出灵刀的人时,搜查的圈子还没围住,一个闪身赶忙溜了。
“徒弟,咱们溜什么?是那个毛头小子用马拖着人在跑,都看见了,收拾他也占得住理。”毛头小子,修为不够,品行不端,就该好好“指点”他一顿。
晏初买了一个黑纱帽兜,给随逸戴好。“紫衣云纹,那个是韦家嫡系子弟。”看随逸面露不解,把话换了个说法,“相当于,中洲是个大饭桌,那是饭桌上管饭掌勺的人,不想欺负谁还好,想欺负谁就可以下黑手,不是一顿收拾可以了结的。咱们今日要来品灵会找灵草,一时不与人纠缠为好。拿好给你的灵石,遇到施法用灵的时候,就像方才一样,一定用它中转一下你的精纯灵气。”
“好,知道了。”
出清净峰的路上,晏初就给他细细讲了如今中洲用的交换物品,一颗颗流光溢彩的灵石摆在手上,好看得紧。随逸问他怎么有的,晏初把来中洲的两次经历向随逸和盘托出。随逸很快接受灵石代替了灵印的事实,并对自己徒弟的能干赞赏一番,“噢!你打工挣来的哇,那好,清净峰弟子可不许仗势敛财。”
随逸看见晏初又递出去一小袋子灵石就感觉肉疼。不知道晏初还剩下多少灵石,不能总让徒弟养着师傅不是?什么时候能有“打工”的机会,自己也要去,赚很多灵石。
品灵阁门口,两列粉衣侍女核对着宾客。随逸见晏初将一个储物戒打开,露出一角让侍女看了,粉衣小姑娘抬起头朝晏初一笑,引着两人进了二楼的隔间看台。
一路上,戴着帽兜的随逸感觉四面投来打量的眼神,看得自己把帽兜拉得更严实,还好很快进了隔间。
“师傅,可以不戴帽兜了,来喝茶。”晏初没留一个侍女在隔间,端茶倒水和待会儿的竞品打算自己来。
一层的宾客窃窃私语,来自五湖四海的修灵者聚在一起也喋喋不休。
“两年前从韦曲南手下抢走青石的人,刚刚被侍女领进了那个隔间。”“是真的,品灵阁的人还能看走眼吗?就是那块禁林里的青石!当今中洲没有几颗,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得以一见。”“青石宝贵至极,谁攥在手里还肯让给别人?那个少年看着就贵气,必然是不用青石来交易的。”
“那个戴帽兜的郎君好生俊俏!”“遮的严严实实的,能看出个什么来?”“能,我真能,南南北北地,我见多少灵友了。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