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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极乐 ...

  •   第三卷第三十八章极乐

      城北落日,华灯初上。

      储原川的身影从灯火中漫入黑暗。小巷里人烟稀少,当到凌凡跟陈明冲站到巷子口,尽头就只剩下两道白影。

      “等着急了吧。”储原川说。

      “王君还是先行回宫吧。我还有事。”莫城如说。

      “我也没什么事,一起——”

      “储原川,跟也跟够了吧,你还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莫城如掀开幂篱,露出那张不同往日颓然忧郁,而是坚忍又冷漠的神情,“说了不需要我对你负什么责任,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怎么,以为我跟你昨夜亵狎之举,就是我喜欢你了吗?你就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了吗?”

      他声音很轻,储原川侧耳听着,神色越来越沉郁。

      莫城如冷然,“储原川,你跟我,都是浇漓世道里卑微如尘的可怜人,所以更该比别人更清醒,更懂得行至今日有多来之不易。我贪恋你是因为寂寞,而你又唾手可得,自甘轻贱。并没有片刻动心。你好好看看,我是有多大逆不道。还喜欢吗?”

      储原川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莫城如继续说:“你给我听清楚,若你还是要做我的膝下之君,我当然乐享其成,毕竟没有什么能比俘获堂堂国君更让我欢愉。但我什么都许不了你,在我这,你也什么都得不到,更不会喜欢你。要是觉得委屈,就趁早放手,不要再缠着我,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今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之前的种种约定,就此作罢。”

      他说尽刻薄,趋之若鹜。把人贬得如草芥。储原川这般冷傲矜贵的人是会痛的,甚至恨他入骨。但也总比喜欢他到泥足深陷最后不得善终要好。

      良久,储原川嗤笑一声,一步步迈进前。

      莫城如紧张地攥着手心缓缓退,没两步就退到了墙根下。

      储原川端详他,问:“听到我跟师兄说的话了?”

      莫城如不吭声。

      储原川抚去他脸颊,说:“莫城如,我长大了。要是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一两句狠话就哭鼻子逃跑那你就太小瞧我了。不仅如此,我比你想象的更清醒,也比你想象的更无耻。你最好考虑清楚,要不要逼我。”

      莫城如喉结滚动,紧贴着墙壁。

      “大逆不道?那莫公子就让我开开眼,我真想看你对我这个自甘轻贱的膝下之君还能有多大逆不道,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储原川哑然一笑。

      他转过身,“莫公子要是再不说要去哪,以后可没机会了。”

      莫城如眉头紧蹙。听这意思,大抵以后出宫是难上加难。如今妘笙不在,他也没有旁的办法。

      他轻叹,“百花楼。”

      “去那做什么?”储原川问。

      莫城如说:“王君要想知道,就不要拦我。”

      储原川点点头,“行,悉听尊便。”

      大明观距离百花楼很近,转过巷子便就到了。

      老远里就听得热闹,进了门就更甚。

      门口的堂倌见来人赶紧迎上来,问:“几位小郎君是来找人还是消遣?”

      莫城如说:“找你们黑爷。”

      “找黑爷?”堂倌狐疑:“……敢问郎君贵姓?”

      “姓莫。”

      堂倌怔愣一下,顿时谨慎起来:“几位请先随我来。”

      他把人带到一楼就近的雅间,随后就出去了。不过一盏茶不到的工夫,黑爷匆匆推门而入,开口便道:“大——”

      她刚叫出个音,便见一屋子人目光凛凛,顿时收了声,又一疑,说:“王君?”

      储原川点了下头,抬眼看莫城如。

      “外面等。”他说完,凌凡与陈明冲就退了出去。

      “黑爷。”莫城如侧首微笑,客客气气说:“别来无恙。”

      黑爷应了声,还有些拘谨,讪讪走近前。

      莫城如端着茶不紧不慢吹了吹,唇到盏边的间隙说了声:“我的人。”

      这话叫二人听了两个意思。

      黑爷喘了口气,“啊,我说呢。大当家是来是有事还是玩?”

      “来借钱。”莫城如直言。

      储原川闻听,当即怔愣一瞬。

      黑爷诧异:“借钱?”

      “嗯。”莫城如声音浅淡却坚定。

      “大当家遇到什么难处了?”黑爷问。

      莫城如说:“不好言明,总之是顶顶要紧的事。”

      “大当家要用多少?”

      莫城如具体也摸不清到底要多少才够,既然大明观拿了五十万两,那百花楼也出一样。

      “五十万两。”他说。

      “好。”

      “这就答应了?五十万两好像不是个小数目。”

      “百花楼都是您的,您要用多少就拿多少。何况区区五十万两百花楼还是拿的出的。”黑爷转身到门外招呼人低语几声,半柱香后,一行人呼呼啦啦抬着箱子进了屋。

      凌凡瞧着好奇,站在门口看着人进进出出。

      半晌后众人退去,屋子里也被箱子摆得满满登登。

      “五十万两都在这了。”黑爷说话打开身侧的箱子。

      储原川齿间一寒。

      凌凡瞪着眼,把跟前的箱子挨个打开,惊呼:“五十万两黄金?”

      “黄金?”莫城如心里没个数,只知道黄金比银子贵。

      “要是不够,您尽管开口。”黑爷也不知道该对谁说,左右看着莫城如和储原川。

      凌凡盯着满屋黄金觉得晃眼,说:“只知道百花楼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储原川沉吟片刻,说:“多谢,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黑爷摆摆手,“不用!”

      “要还的。”莫城如说,“不还无法心安。”

      黑爷便说:“那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您的!”

      “叫人来取。”储原川说。

      言罢,凌凡应下,拉着陈明冲走了。

      黑爷欢喜,说:“大当家跟王君难得来,今日别急着走,我去叫人备酒菜!”

      人家出手就拿了五十万两黄金,不过就是一顿便饭再拒绝也说不过去。何况这工夫也确实是腹内空空,莫城如就没有反驳。见他不言语,储原川也没说话。

      屋子里眼下没处落脚,黑爷就吩咐人把他二人请去了三楼的雅阁暂且休憩。雅阁进门正对着的窗户敞开着,望出去便几乎将大堂跟二楼一览无余。

      堂下随处见人间堪乐。延伸近到大门的舞台上,身着岚衫的女子们和着声乐舞动,周围人们各个穿着光鲜,在八仙桌前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与佳人低声细语,说到高兴处,就用折扇遮着嘴轻轻微笑。

      二楼上略显安静,堂倌在赌桌间迎来送往的招呼,穿插在暗暗角逐的气氛当中。

      好一派声色犬马,其乐融融之景。

      储原川向下望着,说:“百花楼帮过我不少。朝阳赋税收入十分之一来自这里。说这里富可敌国都是轻的。当年事后,整个中州几近沦陷,百花楼出钱出力救济百姓,这次新丽派发物资,召集各商贾筹资,也是百花楼出的最多。”

      莫城如面色无波,抿着茶,说:“听说过一些。”

      储原川侧首看他,“那我岂不是捡了个财神爷?”

      莫城如坐的安稳,没什么语气:“说了是借。要还的。百花楼不是我的,我不过做个担保。”

      储原川走过来,靠去桌沿,说:“公子给我做担保,是当还礼?还是什么?”

      莫城如歪歪头,“何来还礼一说?”

      储原川照着他腰上一勾指,“我这三百两白花了?”

      “王君是说这个?”莫城如把茶盏一搁,说:“有人出钱给官府买地租地,雇佣旷工挖采矿石,挖出来的东西或出售,或自己找人雕刻打磨,成品又到了货商之手。三百两实际与这件东西本身无关,而是给了这些王君的子民。除去这些,货商卖出的价格有三成需要缴纳税银上交给国库,剩下的减去本金是他的收入——他也是王君的子民。怎么算,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君您不亏。”

      储原川脸上漾开一抹笑,“照你这么说,我送你东西还像是我占了便宜?”

      莫城如扯了下唇角,“王君觉得呢?”

      储原川欣赏着他有些得意的模样,渐渐俯身过去,“公子所言极是,是我占了便宜。”他嘴唇微启,临到面前,莫城如别过头。

      储原川舔舐唇角,正回身没再动。

      莫城如端起杯润着喉咙,小心地收拾了一下眼神,说:“百花楼这么富绰,不单单是靠色妓,还有酒肆,当铺,赌坊等等,而且,遍及九州。当初黑爷如果只把百花楼当做一个糊口的营生来做,凭那时的状况,百花楼维持下去也能丰衣足食。可是黑爷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安于现状的人。只要不甘心,就一定有更好的出路。”他盈盈起身,摊开手,说:“中州地大物博,就如这腰带来说,这么好的东西,兜兜转转,赚多赚少也只是从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可惜了。”

      储原川眯起眼注目,沉默少顷,忽而眸色一深,环上那腰肢推靠去墙上。

      面前的呼吸凌乱,透着惊慌。

      “什么时候想到的?”储原川问。

      莫城如耳根子发烫,“王君这哪里是询问的态度?”

      储原川又问:“你这次出宫是为我?”

      莫城如不自在,“……你先放开。”

      “枉我刚刚为你那一番话难过得肝肠寸断,还以为你当真那么心狠,不还是没那么绝情?处处为我着想?聪明如你,夫复何求?”储原川声音隐忍,反而如困兽之斗,似隔着牢笼躁动。

      “储原川,我帮你是出于旧时情义,并不是因为别的,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喜欢你,你别得寸进尺!”

      “好,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过我不是公子的人么?身为膝下之臣,当然得把公子伺候好啊。”

      身上的手掌从怀襟下探进去宽下领口,莫城如艰难的推着那贴紧的胸膛,说:“这不是你的昌华殿,王君最好收敛一点……”

      湿润的唇从颈侧掠夺着属于他的微末气息,一点点唤醒那残破的躯体,使它从拘谨中破壳而出后,便又不满于此地游移到面前,带着克制又渴望的模样慢慢凑近那一对唇瓣,很轻地吮了一下。

      莫城如撑在怀的双手又推了推,却不敢惹惊扰,只得小声恳求并带斥责地说:“你够了……”

      “公子助我脱困境,我渡公子登极乐,可好?”储原川呼吸略急,皱着眉看他,双眼里时深时浅的意欲请求。

      莫城如不回答。他腰上被裹得严严实实,顺着储原川刚才的力道频频向后躲,这时反倒只能借腰上的手臂勉强站着,不得不死死拽着他两侧的衣服。可是恍惚间,就发觉腿心侧越来越沉,这冲动而丰沛的力量却不是源自他自己。刚刚一走神,储原川拢在他脑后的手掌向近推去,转瞬就吻得越来越深。

      要说前几次是温柔,这次就像是肆虐,又丝毫不准他退。这来势愈加汹涌,莫城如有些受不住,呼吸跟着变了调,忍不得哼出声来。直到那熟悉的手掌握下去,那本能的矜持忽然就破碎不堪地从喉咙里溢出。怀抱人周身一抖,近耳低喃:“求你……别出声……”

      莫城如也不知怎的,就听话抿紧嘴唇,可那手掌偏偏让他忍不了,只得把指节送进口里死死咬住。储原川松了松,趁着间隙端起他的下巴轻轻捏开嘴,把指头横进他齿中,没一会儿工夫,尖锐的刺痛感孕育而生。储原川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看着他一点点不能自持地推进,在那般呼之欲出的疯狂念头逼近之时终于狠狠闭上眼睛,贴紧他的额头。

      穿破靶心后的箭矢余烬的凶怒被虚脱感击的溃不成军,莫城如整个人便靠去他怀里。他把脸埋进那肩窝,脚下也酸麻的发软。储原川抚摸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昏昏欲睡的猫。

      他抬起湿淋淋的手掐着指从怀里费力地夹出帕子,擦拭着掌心。就这一会儿的工夫,结果莫城如当真就靠着他睡着了。

      尚褪殆尽的迷离气息里传出微弱的鼾声,一双手虚抓着他的衣服,人倒还站着,就是瘫得毫无反应。

      储原川定了刹那,接着扬起唇角无奈至极地轻叹一声。

      他将人横身抱去床上,替他理好衣。这人此时似乎已睡熟了,任他翻动还是穿衣都一动不动。

      到底是身子虚弱,稍微折腾就吃不住。

      这还怎么狠得下心去奢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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