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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即使早知道杨千瑞家庭条件不一般,但在北京三环内住着别墅,还是有些超乎我的预估了。
      我望而却步的意图被轻易察觉,杨千瑞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咳了两声握住了他的手。穿过门廊进屋,一个穿着围裙的保姆笑脸迎了上来。

      “少爷,您带人回家吃饭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不过正好,二爷一家子来做客,饭菜备得足够。”
      “二叔来了?”杨千瑞惊讶,“我……我不吃饭,我找我爸说两句话。”
      “那我给您喊去吧。”她说完转身走了。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我自己看不见,“她刚才喊你什么?少爷?你家这块地是还没解放吗?”
      杨千瑞严重警告:“闭嘴,待会儿在我爸面前少贫。”

      杨父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有说有笑变为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和杨千瑞十指交握的手上,怒声呵斥:“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手机买来当摆设,几天了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
      杨千瑞剑拔弩张地回:“我这就走,回房间收拾行李。”
      这还谈什么?一开口就崩了,还让我别贫,根本就没我出场的份。

      赵岚忙走过来,缓和气氛:“哎呀哎呀,儿子给我打过的,我忘了和你说,怪我怪我。”她又冲厨房喊了一嗓子,“饭好了是不是?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别空着肚子讲气话。”
      杨千瑞犟道:“这么多人,坐不下,我们回去自己吃。”
      赵岚里外招呼着:“哪坐不下,家里还缺你一张凳子啊,都来吃都来吃。”

      杨父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背手去餐厅主座上坐下了。

      赵岚又来劝杨千瑞:“别闹脾气,一来就摆个脸子怎么和你爸谈。放心,妈站你这边,咱们人多不输阵。”
      杨千瑞转头让我拿主意,我说:“我饿了,先吃饭吧。”
      “好。”杨千瑞松下了肩膀,替我拉开椅子。

      围着大圆桌坐下,除他爸妈外,还有那天见过的他堂哥,和一对中年夫妇。我自我介绍是杨千瑞的朋友,杨父微妙地松了一口气,杨千瑞差点把筷子摔了。
      他怎么就不懂欲速则不达这个理呢。

      假笑着觥筹交错,他们问我是做什么的,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热心肠地要替我牵线搭桥。
      杨千瑞冷不丁打断:“他不找女朋友。”
      他二婶不以为然:“千瑞啊,我知道你求上进,立业之前不想成家。但你也不能以为全天下男人都和你一样吧。我看他和琉芳就挺配的,男的留长发,女的剃寸头,互补。”
      杨千瑞说:“婶,我不知道全天下男人什么样。我只知道,我不找女朋友,他也不找。”

      他二婶不能理解:“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那你们是打算断子绝孙,跟看不见抓不着的音乐成亲拜堂,过下半辈子了吗?我看真是学傻了。”

      赵岚及时岔开了话题,找些无关痛痒的新闻聊了起来。这暗流涌动的一顿饭,我也没太尝出滋味。从餐桌上起身,杨千瑞紧拽着我,挡住杨父避之不及的脚步。

      “爸,我们有事儿和你说。”
      杨父摆手:“等会儿,我和千庭约好了下棋,下完再说。”
      堵在书房门口,杨千瑞口无遮拦:“你们两个臭棋篓子能下到明天早上。”
      杨父勃然大怒:“你怎么和我说话呢!以前也不这样!就是被他带坏了!看着就来气!”

      矛头直指向我。我难道不气他吗?从中作梗,棒打鸳鸯,害得我和杨千瑞不惨吗?

      杨千瑞不屈不挠道:“爸,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我不是求您批准,只是通知您一声。”
      “真这么硬气就离开这个家!永远别再回来!”杨父大发雷霆。
      他堂哥劝道:“叔,您别激动。”

      杨父嫌恶地啐了一口:“我怎么不激动!这像话吗!两个大男人搞对象,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吗!看着都令人作呕!”
      杨千瑞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您不用看,我拿点东西就走。”

      他决绝地丢下这句话,拉着我往他房间去。推开门,我目瞪口呆。房间里杂物堆得满满当当,看着有些眼熟,再一回忆,全是我遗留在波士顿公寓的用品。
      “你把东西都运回来了?”我难以想象这得花多少力气。
      杨千瑞苦笑:“那时候找不到你,我只能这样睹物思人,支撑我过很长一段时间。你看看有什么想带走的,反正都是你的东西。”

      我立刻把那台笔记本抱上。曾经痛心疾首不能释怀,如今终于失而复得。杨千瑞拿上他的小提琴盒。除了彼此,我们还牵挂的,就只有这些了。

      下楼时,杨父意外地又在客厅里坐着了。他扫了我们一眼,不冷不热道:“你要和家里断绝关系,还好意思顺那么多东西走?那琴不是我给你拍的?”

      话音落地,杨千瑞整个人僵住。但他很快作出决定,将琴盒放在沙发上,掏出钱包手机也放旁边,孑然一身,指着我:“他拿的是他自己的东西,我们可以走了吗?还是您要我把衣服裤子也脱下来?”
      “滚滚滚!”杨父怒火攻心,“永远别再回来!”

      杨千瑞面如土色,拉着我往外走。我忍不住回头吼:“你不该这么对他,也不该那么对我,老顽固!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拿什么抵都不够!包括你那破琴破手机!守着它们过一辈子去吧!铁公鸡!”
      杨父气得呆了。

      出门后,杨千瑞笑了:“你可真能挤兑人。”
      我不解气地哼声,“那要不是你爸,是公园里随便一糟老头,我非得挤兑得他高血压犯了不成。”
      “我爸没有高血压。”
      “那算他走运了。”

      我和杨千瑞一起搭夜班公交回去,坐在最后一排。他靠到我肩上,沮丧地低喃:“逸杰,我曾经奢望过一丝丝可能的。”
      “My cherry,你永远还有我。”

      我打算换个住处,起码是能见着到太阳的地方。杨千瑞虽没抱怨,但他金贵得很,睡了一周地下室,背后就冒出一片一片的红疹子。他歉意地趴着,我帮他抹药。即使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但我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租房不像买包烟那么简单,在换新家之前,我想让杨千瑞先住宾馆去,他不肯。他掌握着财政大权,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

      “杨千瑞,你后悔过吗?”
      “没有,你呢。”他转过头看着我。
      我说:“后悔过很多,但那些事里没有一件与你有关。”
      杨千瑞笑:“那我也后悔过,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和你在一起。”

      到处看房,却挑不到合适的住处,我和杨千瑞如今货真价实两个穷光蛋。如同武侠小说的转折,我们的燃眉之急得到了贵人相助。
      少年宫门口,赵岚风度翩翩地站着,双手提着琴盒。我主动避开,留给母子二人单独谈话的空间。不一会儿,杨千瑞开开心心地回来了,十分珍惜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小提琴。

      我怀疑地问:“你妈就这么给你了?没有附加条件?”
      杨千瑞笑着摇头:“你要是这么担心我逃跑,不如拿绳子把我捆起来。”
      我伸进他衣领里,勾出项链晃了晃,“这不是已经捆着了吗?”

      第二天赵岚又来了。杨千瑞与她交谈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又捧着什么回来了,小跑到我面前哇的一声展开。
      是一把钥匙。
      他说是他外公外婆的故居。虽说房子老了点,但胜在宽敞亮堂,最重要的是,免收租金,只让我们帮忙打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我不曾住过四合院,严格来说,我祖籍并非北京,而是河北。爸妈撞大运发迹后,才迁进北京,住的也是楼房,那时我刚有记忆。

      木质的房门与家具,复古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和杨千瑞住在偏房,他说他小时候来过寒暑假,就住这屋,更早以前是他妈的闺房。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家庭合照,照片上的赵岚也不过十五六岁,扎着俩小辫。
      这很难不让我分神,挣扎出声:“杨千瑞……你能不能把那照片摘了。”
      “怎么了?”
      “太奇怪了……感觉他们看着咱俩……”
      杨千瑞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挠脖子,搬了张凳子站上去,用防尘布盖住了,“你这么一说,感觉还真是。”
      我说:“那还继不继续?”
      杨千瑞拽着我往下一拖,“继续。”

      杨千瑞后背的疹子总算有消退的迹象,我松了一大口气。不然他总叫着痒让我帮他挠,语调百转千回,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多招人。我看着他的背,下不去手,可他平躺着又闷痘,找不到个合适姿势。
      说好的公平原则,又让他占尽了便宜。

      我并非在意谁上谁下。以前不上他是不想许下无望的诺言,现在又是执意要从他身上讨个承诺。
      不是说信不信任,只是现实就摆在面前。他后退一步,大可重回家庭的怀抱,过优渥富足的生活,不用和我苦哈哈地为柴米油盐发愁。

      每次,我看着杨千瑞在院子里练琴,都会想他不该被困在有我的牢笼里。他应该展翅高飞,飞向全世界。有几次,我看见路过的飞鸟都驻足屋檐上,听他拉琴。
      我深陷泥潭,他自甘堕落也跳进来,完全大可不必。我和他提过几回,他打着马虎眼敷衍,根本不打算认真谈。巡演归来就翻天覆地的阴影仍笼罩着他,重逢以后,我们几乎没有一刻分开过。

      有一次,我受到嘱托送一个小朋友回家,就在附近十来分钟的路程,忘了和他说。杨千瑞找遍场馆没找到我人,崩溃地缩在教室墙角痛哭,那段尘封的噩梦又卷土重来。
      我紧搂着他道歉保证,不停安慰不停哄,那番景象被不少同事瞧了去。再说我们是表兄弟,恐怕除了同性恋之外,还要被扣上□□的帽子,得不偿失,索性就摊牌了。

      主任没有为难我们,但我主动提了辞职。不光我自己,杨千瑞的我也替他擅作主张了。主任再三保证不会有人说闲话,极力挽留我们留下。我说还有别的原因,把话说死了,志不在此。

      大萧条的娱乐市场逐渐复苏,我和杨千瑞还是更倾向于干回以前的行当。劝他与我分开工作也是个技术活,一要甜言蜜语地哄,二要对天起誓拿命作保,三要万分留意不错过任何一通电话。

      临近年关,雪越下越深,院子里的梅树开花。青砖绿瓦,疏影横斜,真有几分像古诗里的场景。
      我往炉子里加完煤球,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找了个瓶插进去,增添年味。又去菜市场买了鸡鸭鱼肉,为除夕做预演。
      杨千瑞从剧院回来,对着一桌丰盛大餐惊呆了,“你干嘛啊你……还没到三十呢,年夜饭也没这么早吃的。”

      “自然是有喜事要庆祝。”我笑着递上录取信,“老婆,我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面试通过了。”
      “唔……那是挺好的。”杨千瑞翻着纸张碎碎念,“但你也不能这么奢侈浪费啊,我们两个人哪吃的了这么多,瞎花钱。”
      他可真会挑时机泼冷水,我也冷着脸坐下,“再不吃冷了。”

      杨千瑞这才察觉我不高兴了,快速洗了个手,搬着椅子挤到我身边,胡吃海塞,乱夸一通:“好吃好吃,都快赶上酒店大厨了,你手艺越来越见长了。”
      我斜了他一眼:“也不看看是为了谁,挑食又嘴馋,生怕把他养瘦了。”
      “嘿嘿,老公你最好了。”杨千瑞用肩膀蹭了蹭我的肩。

      没吃完的菜放进冰箱,我们边洗碗,边讨论起春节期间去哪儿玩。无外乎故宫鼓楼长城逛一圈,虽说早都去过无数次,但以我们现在的经济条件,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放假第一天,就给我们挤晕了。于是推翻计划,决定剩下的假期都躺在床上聊天度过,温暖又闲适。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好。
      看着对面墙上遮盖的大红布头,我突然想起:“杨千瑞,这儿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没、没有。”杨千瑞结巴。
      “那就是有的意思。”我轻飘飘地说,“是你给我找出来啊,还是我自己去翻啊?”

      杨千瑞一口咬定就是没有,我有那么好糊弄?我跳下床,捋起袖子翻箱倒柜。他幼年用过的迷你小提琴都给我找出来了,我就不信还没本相簿了。果然,再拉开几个抽屉翻,简单如探囊取物。
      我举到他面前,拍了下他脑门,“骗我呢?”
      “不、不是……我真忘了。”杨千瑞捂着脑袋小声狡辩。

      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让看,明明每张都拍的不错。从光着屁股的百日照到穿着蓝白校服的青少年时期,应有尽有。
      肉乎乎的脸蛋正符合那个年纪独有的可爱与童真,单纯澄净的眼神从始至终。再大些,可爱褪去了些,腼腆占据首位,一看就是不会惹事的乖小孩,与我那叫一个天差地别。再往后翻,棱角更加分明,与眼前俊秀的容貌贴合重叠。

      不经意间,在一张穿着校服的合照中,我认出了一张脸。几句话问明白,原来我的某个高中同学,是他初中时的好朋友。
      也是,北京就这么小,我们年纪又相仿,都不用六度分割,一两个人就能将我们联系起来。可之前这二十年,我们真的就毫无交集。也许某个时刻在人海中擦肩而过,匆匆一瞥,全然未放在心上也不一定。

      杨千瑞不无遗憾地感慨:“如果我们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我想起我之前无恶不作的品性,流里流气地说:“那你可得被我欺负死,就这么想早恋啊?”

      “谁、谁说一定要谈恋爱了,做、做朋友不也挺好的……”杨千瑞羞赧道。
      “拉倒吧,”我合上相簿,搂过他的脖子,亲着他的琴吻说,“跟你做朋友那可真够没意思的,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想你的……”

      杨千瑞骤然扣住了我往下摸的双手,反压到我身上,一下面目全非:“就跟我想你一样想我呗。”

      ……

      猝不及防,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岚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杨千瑞瞬间撒丫子狂奔,逃回卧室把我放床上,拿被子捂住,手忙脚乱地找衣服穿。

      我躺着鼓掌,幸灾乐祸:“得,让你要抱,让你光溜溜地裸奔,什么都让你妈看光了。”
      杨千瑞低头扫了我一眼,“你还挺高兴啊,没羞没臊。”
      “你欺负我被你妈正撞见,我可不高兴吗。等会儿我就去她面前告御状,数数她儿子的罪状,讹她一大笔。”
      杨千瑞又找出套衣服丢我身上,“少碰瓷,刚刚是谁欺负谁啊,快点换好衣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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