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少主有恶疾》谢长宁

9、白云思清带斜阳（三）

　　“还不束手就擒，你们这些乌孙刺客！”白衣男子大声道。

　　白玉狸避开暗卫攻击，此时不能硬上。远处兵甲声越来越多，白玉狸且战且退。突然从假山后伸出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洞中。

　　白玉狸大骇，一脚踹向那人。

　　那人灵巧避开，却轻声道：“不想死的就跟我走！”

　　“是你！”白玉狸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就是那个被她算计了，并扔在绿洲的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拉起她的手，带她从山洞钻了出去。闻讯而来的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但是有了诸葛清风的帮助，侍卫们也难以将二人擒获，只得逼着二人退入废墟之中。

　　好巧不巧，方才那位侍女留下的火种竟然将废墟再次引燃，诸葛清风竟然拉着白玉狸跳入火海中。
　　满脸络腮胡子的侍卫长赶过来，对着白衣男子行礼道：“顾司阶，还追不追？”

　　白衣男子乃是影羽卫司阶顾学而，他抚袖擦净脸上的白面，严肃道：“州牧府内肯定还有其他乌孙细作，胡大人和小唐将军只怕要多下功夫了。”

　　“是。”络腮胡的胡副官抱拳达到。

　　“顾司阶此番以废墟为诱，就是为了帮助我府揪出细作吗？你们影羽卫会有这么好的心？”唐思清此时才赶过来，这顾学而乃是影羽卫之人。影羽卫乃是圣上暗卫，主司检查，擅暗杀，唐思清十分不喜这类人。

　　顾学而对着唐思清行礼道：“小唐将军严重了，圣上听闻唐老将军病重，即刻派我等前来稳住庭州，还请小唐将军配合。”

　　“哼，你等来稳住庭州，就凭你们这些躲在暗处的腌臜份子？”唐思清不悦道。

　　顾学而闻言也不生气，反倒越发恭敬道：“我等是奉主上之命，为庭州城肃清内敌。至于行军作战，自然还是要靠小唐将军。”

　　唐思清拂袖而去，胡副官忙带着侍卫跟上。

　　“大人，我们就任由这些行事龌龊的暗卫在府内折腾吗？”胡副官问道。

　　唐思清思索片刻后道：“庭州城内一直有细作，这些年我们也陆陆续续抓了不少。这影羽卫的人真心实意要干什么恐怕只有坐在那最高位的人才知道，他们既然铁了心要肃清庭州，那就等他们去。”

　　“可是老爷……”

　　“老头已经被火烧死了，”唐思清打断道，“你莫要胡言乱语。”

　　待众人离去后，顾学而脱下白色外袍扔在一边，跳入废墟中，见火势渐小，才道：也不知主上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庭州牧府的东苑有一条连唐思清都不知晓的密道。诸葛清风带着白玉狸避开火海，钻入被烧毁的内阁，打开地下通道，钻了进去。

　　黑黢黢的，白玉狸一脚踩在湿湿的石板上，险些滑到。诸葛清风急忙扶着她站稳：“小心。”

　　白玉狸条件反射得甩开她的手，不悦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诸葛清风也不生气，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他神情肃穆，左右看了看，走到石壁边点燃斜挂壁上的火把。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这一方，噼啪一声，火把上炸开的火星子溅了开来，还未落地便消失殆尽。

　　诸葛清风举着火把转头道：“还给我。”

　　他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系着，额前两缕碎发像两根龙须随意搭着，破旧的衣衫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质。

　　白玉狸想了想，拔下头上的那根龙骨簪，递了过去。

　　诸葛清风见状，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道：“我要的是令牌。”

　　“……”

　　他接过龙骨簪，斜插在发髻上。

　　白玉狸干咳一声，扯下脸上的面纱后，从怀里摸出令牌递给他。

　　诸葛清风收起令牌，一抬头便见姑娘白皙脸颊被火光染成了暖黄色，愣了愣道：“随我来吧。”

　　他说罢，举着火把往石道深处走去。白玉狸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整个石道静地只余脚步声。

　　“你为什么要救我？”不知走了多久，白玉狸打破寂静，问道。

　　诸葛清风没有回头，淡然道：“你不是乌孙细作。”

　　“你们大昭人不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吗？”白玉狸问。

　　诸葛清风举着火把，皱眉看了看石道上的壁画，而后转了个弯道：“你不该来庭州。”

　　白玉狸跟了上去：“为什么我遇到的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来庭州。”

　　诸葛清风回头。白玉狸没有止住脚步，一下子撞在他的胸膛上。

　　白玉狸脑袋硬得狠，诸葛清风胸口被她撞得痛得不行，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他叹气平复心绪后道：“你既不是乌孙刺客，又一口一个‘你们大昭’，可见也不是大昭人。你是酆都城的人吗？”

　　白玉狸闻言，拔出短刀：“你既已知晓我乃酆都城之人，为何还要救？”

　　诸葛清风见她像一只浑身炸毛的猫，又想起胸口还隐隐作痛，故意上前一步，凑近她道：“自然是希望酆都城不要管庭州之事。”

　　白玉狸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你也不是琅琊宫的人，为何要我不要多管闲事。”

　　诸葛清风闻言大笑道：“还知道什么，不防一并说了。”

　　白玉狸瞪大双目，死死盯着他道：“医者长年施针，手指上会有老茧，你没有；医者长年与药材为伴，身上或多或少会存留药香，你身上也没有。”

　　诸葛清风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白玉狸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你方才牵着我的手，手掌上留下的茧，是长年累月练剑造成的。你根本不是琅琊宫的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点点头，神色自如，仿佛方才白玉狸拆穿的并不是他的身份：“我是诸葛清风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往前又迈了一步，将白玉狸逼到拐角处，眼含杀气：“不管我是不是诸葛清风，你都不该来庭州，也不该想抢《独孤秘经》。”

　　白玉狸苍白的小脸上冷汗淋漓，故作镇定道：“你也是为了《独孤秘经》？”

　　“你说呢？”诸葛清风收了杀气，反问道。

　　白玉狸没有回答，明眸中满是怀疑。

　　诸葛清风长舒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再紧逼白玉狸：“等从这里出去后，你就回酆都城去吧。”

　　诸葛清风话音刚落下，外面传来一阵号角声。

　　号角声并没有一下子停住，而是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最后似乎在他们头顶上齐喑，声势好大。

　　白玉狸不敢放松的样子，落在诸葛清风的眼里。他解释道：“庭州出事了，这是出征的号角声。”

　　白玉狸不解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既然你们酆都城都能收到消息，那么乌孙肯定也收到了消息？”

　　“乌孙来袭？”白玉狸脱口而出。

　　“唐州牧病危的消息传了出去，最高兴的便是乌孙。乌孙那群鸟人恨不得唐州牧早死，唐州牧镇守庭州二十年，打得乌孙毫无还手的余地，此番前来就算不能得胜，也要闹得庭州不得安宁。”

　　诸葛清风言语间，竟让白玉狸感觉出他似乎特别气愤。

　　“你们这群人根本不知道庭州什么情况，还要来抢《独孤秘经》，简直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送。”

　　白玉狸闻言，心头一紧。她来之时，并未考虑这么多，只想着能找到治疗自己病症的方法，从未想过还会牵扯两国之争。

　　诸葛清风见她神色有异，继续道：“你以为只有你想来抢《独孤秘经》吗？乌孙细作就不想抢吗？那里面可还有大昭开过太丨祖李棱炼制战无不胜的傀儡军的法子。你聪慧过人，知道抢我的令牌，知道潜入州牧府探查失火点，甚至我瞧见你去了灵堂，你既然连灵堂内是否是唐涉尸体都起疑了，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庭州只有你明目张胆的来抢《独孤秘经》了？蜀中百草堂唐渊将《独孤秘经》在庭州的消息放的天下人皆知，为何独独你最先来了？”

　　火把的光芒将诸葛清风的影子拉的老长，白玉狸背上冒出冷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面前这个不知是真假诸葛清风的人全部都知道，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只等最后关头将她带到这个密道来。

　　“你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谁？这个密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诸葛清风看穿她所想。

　　诸葛清风没有再回答她，而是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去。

　　他走了一段，听得后面白玉狸没有跟上，也不回头道：“你不跟上，你觉得凭借你这不谙世事的性子，能走出去吗？”

　　他语气略带嘲讽，白玉狸气结，却不得不跟上去。

　　“所以，西戎大漠不是你被那四个乌孙人刺杀，而是你追上去击杀那四个人。我遇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却是我想错了，你是欺负人的那个。”白玉狸跟在他身后，闷闷道。

　　诸葛清风闻言，赞赏地点头道：“还算有点眼力见。不过你功夫不差，若不是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不会那么轻松解决他们。”

　　“轻松？”白玉狸嗤之以鼻，“不知道是谁浑身是伤。”

　　诸葛清风突然回身，一手撑着墙壁，一手举着火把，将白玉狸堵在石壁和他之间。诸葛清风往前凑了凑，两人仅隔一寸：“好好说话不就好了吗？”

　　诸葛清风说罢，嘴角上扬，可眼神却并没有笑意。

　　这句话是白玉狸在绿洲的时候对着昏迷不醒的诸葛清风说的。白玉狸气结。

　　“你那个时候没有晕？”白玉狸一把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