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凌·归南祭北》卿卿思我

12、分崩离析

　　枯树旁，李淑的身影以不见，只有刺耳的哭喊“羌兵来了！快跑啊！”
　　金凌一时还没有回过神，不是说蓝思追去探路，他去找他吗？李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可谁知羌国的兵马就这样追上来了，他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却没有了人影……
　　现在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一种恐惧包围着他，他忍着泪在原地东张西望看人的身影。
　　脑海闪过一个想法，不如直接在这里等死好了，反正逃不了多久，早晚一死，早死早解脱。
　　“金凌！”李淑哭着喊道，刚才混乱中以为一个人是金凌，就傻傻的跟着跑，可她怎么喊那人都不曾回头，那时她才发觉自己认错人了，好在跑回来时，金凌还在原地。
　　金凌应声猛的回头，李淑拉着他的手“快跑吧，羌兵来了，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在人群混杂中艰难而行，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可又让人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我们去哪？”金凌道。
　　“傻了吗？都国啊！”李淑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有一条河。
　　河不深，可又流得急刚刚好到人的膝盖上方，大家都横渡过去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水，转眼是黄沙色。
　　“滚一边去！”一人推开金凌。这时李淑道“我们渡河过去！”
　　“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后面的话就像卡在了喉咙里。
　　可是蓝思追怎么办……他还没有回来…
　　冰凉的河水让他一阵头皮发麻，那种极致的冷从脚尖蔓延到全身，奔急的河水好几次把他推远，可事情蜿蜒曲折像条路，总是会有许多分叉路口。
　　“娘！”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摔在河水里，她死死拉着那个快不行了的妇人。
　　金凌看着，心里就像有两个自己在喋喋不休。
　　李淑回头“金凌！你怎么了？！”
　　“我……，我去去就回！”金凌走向姑娘，因顺水而行他也摔在水里，瞬间冷得他脸色苍白，后面的李淑跟了过来。
　　他抓住妇人另一只手，咬牙抠着河里的一块石头，姑娘哭着笑了，在这生死一线之时，竟还会有人来帮她。
　　“她已经死了，放手吧。”李淑道。
　　姑娘顿时僵住，攀着石头的手一松，金凌猝不及防的被拉扯了下去，越下去水就越深。
　　“金凌！”李淑立马伸手去拉他，可赖何不了那河水的冲击。
　　刺骨的河水同命运的巨手掐着喉咙，万念在窒息中碾得巨碎，金凌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河内的石头撞得生痛……
　　我翘首以待的人在那里……
　　…………
　　慢慢的从上面流下水带着血腥气，河水也变成了红色，一具具尸体浮在河面，身体上有着渗人的伤。
　　“你没事吧？”金凌见李淑一直颦着眉，嘴唇苍白如纸，他将手藏在袖中，手上的伤口在水里一泡，也变得发白。
　　指甲在姑娘放手的那一刻，在石头上齐齐折断，那钻心的痛还隐隐约约的存在，手无力的垂在一侧，身体都是麻木的，湿哒哒的衣物穿在身上，风一吹便瞬间清醒。
　　“没什么……”李淑倒吸一口冷气，她现在恨不得砍了那只刺痛的手，伤口是在上岸时划的。
　　那个姑娘已经走了，走时还有点疯，想必是接受不了亲人离世的事，十五岁就走完了别人几十年的辛酸。
　　“我们……去找蓝思追吧……”他咬着发紫的下唇。
　　李淑诧异，空气沉默了几秒“不用，我们去下河等他。”
　　金凌不解的看着她“万一他没来下河怎么办……”
　　话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不知道，瞒着他的事有多少。“……我和师兄说好了，如果突发事变……我们就在下河等对方。”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你说……”
　　一把刀毫不留情的刺入心脏，平时感情总是后知后觉，可这次的失望却让他猝不及防。没有告诉他……原因是什么他不愿去知道……
　　“嗯……”他勉强勾起一丝微笑“那……你先去吧，我去找那个姑娘，她一个人还疯疯癫癫的，怕有危险。”
　　李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这个人连撒谎都不会……心也是一绞，故作轻松道：“我们一起走啊，本来要与你说的，可路上心惊胆战的就忘了，没有要抛下你的意思，千万别多想！”
　　再骗你一次吧，真的是最后一次……她看着金凌想从他脸上获取一丝希望。
　　金凌一笑，在现实面前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被骗了这么久，他还是选择相信她根本不可能的话，可能是自己骗自己吧，可他也认了。
　　“好”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淑眼眶微红，她马上转身怕金凌看见了乱心，这人明明心里痛极了，可还要笑得云淡风轻般…也难怪和师兄是这件事时，他少有的转头就走。
　　刚开始最反对的是他，如今迟疑的又是他…李淑也心知原因，面对金凌牵强的镇定，那份愧疚占据了所以。
　　春风又过琼楼玉宇……换上红妆不要浓妆艳抹……偏要桃红一抹……伴他看繁华易折，烟雨且过……偏爱你眉眼苦乐……当做一切事不关我……
　　他轻轻的哼着，是啊，当做一切事不关我。
　　事不关我……
　　远处的山起了雾，可能要下雨了…且强迫自己不去在乎那个谎，要知道，是个有感情的都会在乎，如果你都不在乎了，还有谁会在乎呢……
　　天空慢慢撒下金光，一场惊心动魄后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空中都弥漫着腥味，二人停在一棵树旁，李淑坐了下来抱着手臂。
　　一路上，金凌想明白了许多，也开始释怀了，这些日子的相伴也是求来的。
　　他弯着腰在树旁将随手扯的枯草逗一只甲虫，李淑看着他消瘦的侧脸，也只有那双眼睛带着不服输的倔强和犀利。
　　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小房子，应该是以前捕猎人建的。
　　“我们就在这里等师兄来。”
　　“嗯。”金凌扔掉枯草见李淑满头冷汗“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刚才受凉了，有点不舒服。”她笑了笑，想让他放心。
　　他目光暗了下来“我去找点干柴来。”明明就是受伤了，为何要说受凉呢？可自己不也是瞒着她吗……
　　伤口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他将袖子拉了上来，见那吓人的伤口手也忍不住哆嗦，他倒吸一口凉气，就袖子放了下来。
　　一切总会好的……
　　他抱着一小把柴，欲往别处捡柴时，便听到一声呼喊。他猛的回头立马将柴丢掉，一路狂奔。
　　那声音无比熟悉，正是李淑的，可能是跑太快了风吹得眼泪都快落下了，他跑回原地枯树旁没有看到李淑的影子，只有小屋了那个绝望的喊着金凌的声音。
　　顿时他眼前一黑，他想起了师姐，曾经无能为力，现在也要撒手不管吗？
　　他捡起脚旁的一根粗棍，奋不顾身的冲进小屋子，哪怕有过顾虑，但真正发生时，还是无比不能接受。
　　“啊！滚开！滚开！”他撕喊着，手中的木棍重重的落在几个男子的身上，此刻他不管什么的一切，只知道挥动手中的棍子。
　　粗汉们挨了一棍，一人抬脚将金凌踢倒在地，举起拳头就重重打在他背上，他当场吐了一口血，随后那汉子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丢到一旁。
　　几人轮起袖子走过来，肮脏的咒骂同疼痛落在他身上，他蜷缩在地上护住头，心如死灰……
　　要死了……
　　他想
　　“金凌!住手啊！别打了……别打了……”李淑衣裳凌乱的过来挡拳脚，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见金凌痛她心也痛啊，曾经的我们到如今这般田地不该如此的……
　　“?的！憋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开个荤！半路还要来个欠揍断兴致！”
　　“老大，这次我先了啊，这个烂货就交你了！”说着就扯过李淑的头发将她拖走。
　　金凌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可听到了李淑的惨叫，他爬起来又被人踩了下去，那人扳过金凌的脸惊喜的对后面两人道：“这烂货长得可不烂啊！”
　　“真的假的?”一人走过来过来一手抹开金凌的头发笑了“可惜是个男的，我可对男人没兴趣。”男人粗暴的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不会死了吧?”
　　“啧！”另一个男人推开没兴趣的人“那见货太烈了老三都不行了，打一顿就听话，快去！”
　　“怎么就是个男的呢……”男人纠起金凌的衣服，埋头在脖颈一吸，看着红色的痕迹笑“嫩得哟，看来以前也是少爷…爷就留你一条烂命好好活着。”
　　李淑痛不欲生，就算死，也要让她死个干净……她将舌头抵在牙上，偏头看了眼金凌，狠下心来……咬舌自尽了。
　　金凌被丢地上在闭眼之际他见李淑的手落了下来，“对不起……”他沉沉的闭上了眼……
　　……
　　台下一片喜悦。
　　“侯君台，忽见昨日牡丹败，可叹如花美眷不经冷待，初月开，却闻街头君状元……”戏台上他唱着牡丹令，扮着那多忧多愁的相思主儿，等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牵挂人儿……
　　锣鼓轻敲，大师兄穿着那红艳艳的状元袍唱道“好～风～景，看得晚生心旷神怡，可喜三试都是列前名～身穿喜庆回乡望故亲～”
　　他将折扇半开遮面“大人呐，可还记得草民…怕是衣锦还乡不愁佳人，此情难了～”
　　那状元郎杏眼微转，忽道“是何人哭诉?可是王小姐?”
　　……戏台上，角儿上了又下，落幕时他水袖一起，此戏便散场了，衣诀飞扬终是他落下了泪从戏台上跌落。
　　台下人惊呼，本该散场的一戏台瞬间炸开了锅，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扶起狼狈的他，他坐在地上头上的点翠红绒冠掉在落下的地方。
　　在他心酸之际，一个人道“这么还不回去？”
　　…………
　　金凌慢慢睁开眼，浑身疼痛如散架。怎么还会梦到以前的事……还以为死了……
　　原本模糊的身影开始清楚起来，当他看清那人时，他不顾身上的伤和痛爬了起来。
　　他站在蓝思追身后虚弱道“对不起……”李淑死了，身上盖着蓝思追那件外袍，嘴角的血迹也已经干了。
　　很明显蓝思追的身子一颤，他紧紧握着那把剑，恨，无比的恨……他也没有回头看他，眼眶的泪让他没勇气回头。……
　　金凌一直跟在他身后，而蓝思追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就好像他不存在。
　　傍晚时，李淑以入土了，金凌盯着那堆新土，他很想大哭一场，可现在偏偏要忍着泪水。
　　“蓝思追……我……”
　　“滚。”蓝思追坐在坟前，低着头，一点泪顺着鼻尖落在地面。
　　“对不起……”他声音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滚！”蓝思追终于爆发般的吼道“我让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他被吓了一跳，蓝思追双眼通红的蹬着他，他也忍不住豁出去了。
　　“蓝思追！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如果是李淑看到了，她也会心疼的啊！你能不能就跨过这个坎……”说着说着他也哭了。
　　“滚！”话间蓝思追气急了，直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那刻有一颗心碎了……
　　金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脸颊那火辣的痛感告诉他，那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好……我滚……”他弱弱的回了一句，迈开无力的脚步转身。
　　那可能是他最迷茫最绝望的时候，“脸上的情绪立马崩了，眼泪如雨但偏偏死要着下唇，不然自己哭出声。
　　蓝思追……我不怪你，对你而言……我无轻不重…但我也求你……尘埃落地，你能再现他年……
　　金凌走后，蓝思追重重的一锤落地上，金凌脖颈上的痕迹如巨石压着他。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思追了，新土下埋着的还有着他十几年的年少轻狂…
　　他怪自己无能，让身边人屡次受害。
　　临冬的冷封不住人的泪和悔意，蓝思追取上佩剑在金凌泪落过的路上狂奔。
　　无能的是世道…无能的是众人…凭一己之力是拉不出深渊里醉与美梦的人，反之会被拖入更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