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蝶[旧版]》素黛

6、六 肇丰城

　　六、肇丰城

　　玲珑子和绛云子于拂晓冲入陈王府，将父子押在一处，审问前后经过。不等大批官兵到来，又将两人带到了城郊驿馆。随后入城将残杀宫娥的校尉一干人等剿灭殆尽，渺烟子带上三人去追姬无伤。玲珑子记录下陈王父子的口供，绛云子立刻斩了二人，其余陈氏子孙放他们走了。

　　渺烟子赶到肇丰城南的客栈，见到还未开门，带着手下翻入后院，进到房间，竟然空无一人！渺烟子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挥手让手下出去守在门口。她走到床前，拔剑，用剑尖挑开帘子。里面也没有人，被子还算凌乱。她伸手摸了摸被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莫非这都是做出来的，他根本没住下？！

　　渺烟子还剑入鞘，“都进来。”

　　三个宫娥后退着进屋，时刻警戒着。渺烟子脸色微变，命令道：“咱们中计了，他根本没住下，这会儿恐怕早就到河南了。你们速速回去禀报两位尘主，可以回去复命，我亲自去查看，不管有无结果，明日回宫。”

　　“遵命！属下告退。”

　　三名宫娥跃出窗子，在墙上一点，出了院子落在马背上，急驰而去。

　　“阁下是要我用剑请出来呢，还是自己出来。”渺烟子手握住剑柄，心里想着打不过就先逃走。

　　此人隐藏的非常好，直到宫娥进来她才发觉屋外某处有人盯着这里。不管此人是否会杀她们灭口，她也需拖上一拖，等三人走得远了再谋脱身之策，以她的轻功应该不成问题。

　　“先让属下逃走，孤身对敌，好有气魄，无尘宫果然卧虎藏龙。”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一身蓝衫，并不是姬无伤。

　　“阁下是什么人？”

　　“我是他师兄。”男子打量着渺烟子，似乎在品评一般。“在下苏朔，是来帮师弟善后的。师弟他已经回山了，还望姑娘不要再追下去，你家宫主去了华山自然就能见到他，何必劳师动众请他到无尘宫做客呢。”

　　“谁说要请他做客？”玲珑子持剑站在墙上，将屋内看得清清楚楚。

　　苏朔一惊，连忙撤身跃上屋顶，渺烟子也出了屋子追上去。

　　他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对方就有人过来支援。

　　“我不放心你。”玲珑子也跃上屋顶，和渺烟子一起将苏朔夹在中间。

　　渺烟子点头谢过。苏朔瞄完这边瞄这边，心里大叫不妙。师弟啊师弟，你还在看戏，还不出来！

　　无尘宫宫主的身手了得，那些兵士恐怕也只试出一成。几位尘主的功夫虽然比不过他，两个一起上，他可就挡不住了。

　　“两位姑娘抢一个老公不太好吧。”姬无伤现身落在渺烟子对面，两个女子都是吃了一惊，她们谁也没发现他还在这儿。

　　苏朔手肘撞了他一下：“怎么才出来，我以为你撂下我不管了呢。”

　　“这又不是小时候，我怎么会撂下你不管。”姬无伤嬉皮笑脸的看着渺烟子，“姑娘，在下那日只是伤了两位尘主，并无加害之意。”

　　玲珑子手指微曲做出暗号，口中说道：“你的性命早晚要交到无尘宫去，多说些废话也无妨的。”

　　渺烟子隐忍怒气，黯然点头，不待姬无伤警觉，发出暗器，手中抖出一条白绸，跃起之后甩向玲珑子，两人一起退走，轻功之绝让人惊叹。

　　苏朔心下佩服，决断如此之快，退进自如，也难怪无尘宫出师无往不利。

　　“师弟，在你看来无尘宫宫主的身手怎么样？”

　　“在师父之上，当世……恐怕无人能敌。”姬无伤想起那日的恶斗，他不是没见过场面，只是那般当世无可匹敌的气势，他从来没见过。“师父一心要修成白日飞升，惹上无尘宫还能飞升么。”

　　苏朔踢落插在屋顶上的暗器，坐下来，“谁知道师父怎么想的。”

　　“师兄，那位蝶宫主好象和师父有深仇大恨的样子，我一提那棵树，她马上就变了脸色，我小命儿差点儿没了。”

　　苏朔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来以前的事。

　　他小时候顽皮，有一次偷偷进了禁地，见到一棵特别的树，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棵树，树种在一个四尺宽的白玉盆里，火红的树干，叶子也是火红的，开着无比美丽的花，好象茶花一般的形态，只是那花瓣透明，好象红宝石雕出来似的，芳香清淡若无，到了近处才能闻到。他想去摘一朵把玩，恰巧一只蝴蝶飞过来，那只蝴蝶刚碰到花就燃烧起来。他当时吓坏了，连忙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他怕责罚，自然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跟这件事有莫大的联系。传说上古时代有一只赤火蝶，他在一本叫《古神传》的书中看过这个故事。

　　“师弟，你知道赤火蝶的故事么？”

　　“你跟我说过，怎么了？”

　　“师父，或许是在找那只蝶。”

　　苏朔看着朝阳不再说话，姬无伤见他不语也沉默下来。他回山复命期间，无尘宫的那两位尘主被那个胆小的陈诘杀了，想来这笔帐有一半儿要算在自己身上。等他回来的时候，宫中的宫娥已经死伤甚多，难道这也是师父故意留住他的用意么？结下这等梁子，叫人家想不找上门都难。叹了口气，拉起他师兄走了。不走，难道等着断尘追来么？非断他们哥俩儿的头不可。

　　肇丰城的百姓得知陈王父子暴毙都上街欢舞，早起的人见过无尘宫的人出入，只是并不知道她们是从何而来，说她们飞来又飞去，最后给传成了神仙下凡，惩治了欺压百姓的狗贼父子。

　　两位师兄弟骑马出城，甩开是非。

　　渺烟子带着玲珑子向宫中赶去。

　　念蝶将口供看了又看，心中想的还是那棵树，那本是后土皇在三界之外的缝隙处发现的，生于热浆火岩之中，花开不败，可是无蝶虫为其授粉，后土皇这才花精力育出赤火蝶，这个傻蝶儿是吃惯了花粉从不忧愁，事实上它能吃的花粉只有火云果树上才有，没了树的话……后土皇将树和蝶一起给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看守此树，世间只有一棵而已。

　　“我们去一躺华山吧，我不放心那棵树的事情。”

　　“他们要是再来，我斩了他们便是，你身子不好，不用亲自去吧。”断尘对她的坚持感到意外。

　　“以前，你吃那棵树上的花粉为生。”念蝶说到此住口，隐瞒了其他。

　　断尘走到栏杆处望向山下，秋风中飘来阵阵果香，回眸一笑，“我现在不是蝶了。”

　　念蝶看着她走向自己，那盈盈的笑，含着六分冷峻的笑，让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无可奈何的哀伤。

　　断尘倾身闻着念蝶耳际的体香，手挑起念蝶的长长青丝，轻声呢喃：“我已经不再是蝶。”话语虽轻，那意志却坚韧如铁。

　　念蝶忽然觉得害怕，抱住她，心里呐喊着：你是蝶，你是那只痴痴的傻蝶儿，你是的！

　　断尘见她如此，神色有些困惑，前生于她是无望，无望呵，一只蝶再怎么挣扎又能改变什么，终免不了身骨零碎。

　　今生，我只愿守着你一生就足已。

　　她望进念蝶双眸：“去华山。”

　　为了你，何况是华山，就是刀山也上得。

　　念蝶没有放开她，恍惚间似乎明白了昨天她为何突然抱住自己，她的身子……好冷……

　　后土皇将蝶魂送入六道，转身看着瑶姬，看着这个坚韧的灵魂，那些哀伤不可抑制的泄露出来。后土皇走向天壁，坐下来。瑶姬注视着她的神情，那是看过千万个灵魂的故事然后寂寞无语的沧桑，以及她无法参透的深沉哀伤。

　　您为什么这么哀伤？

　　后土皇不语，天壁上，那些游于尘世的灵魂，经历着人生的过往。她指着天壁的一点，瑶姬看过去，那是一个读书人，上午的时候，他仕途顺利，下午的时候，宫变战乱，他失去一切，先杀了妻女然后自杀而死。瑶姬看着只觉得书生孱弱，放不下的，放得下的，他没看清楚而已。

　　该放下的没放下，不该放下的却放下了。

　　后土皇面露微笑，那个笑容仿佛宽容了一切，温暖而安详。她向瑶姬点头，意似祝福。

　　她说：一切都是如此的。

　　瑶姬复又看着天壁，似懂非懂。

　　一切……都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