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蝶[旧版]》素黛

5、五 断崖

　　五、断崖

　　月光苍凉似水，无尘宫五十五名宫娥策马急驰，耳上的宝石闪烁如星，白衣连成一片，好似苍穹流云。突然，先行带路的渺烟子左手举剑示意停下来，同时自己急勒坐骑，后面的宫娥也停下来。马匹或仰嘶或响鼻不绝，蹄声沉闷，好似人们心头的仇恨一般。

　　安静下来之后，众人听到后方有一匹脚程极快的马追过来，照速度推算马上只有一人，而且这匹马非玄锦莫属。莫非念蝶宫主醒了？尘宫主是不会追来的。

　　众人掉转马头，迎向来人。月色下，那人红色衣衫在白色披风下若隐若现，众人一齐下马。来人真是念蝶。

　　“属下参见蝶宫主。”

　　“都起来吧，此去不能和姬无伤恋战，他身手在你们之上，拿不住他……咳咳咳……”念蝶捂住胸口喘了一会儿。

　　“蝶宫主！”三位尘主一起上前扶念蝶下马。

　　“拿不住他不要紧，先把陈诘父子拿下就行了，至于那些部署还是放了吧。”

　　“宫主！那里面几个逃生的将军根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人焉能放任？！” 绛云子眉心紧皱，激愤难平。她的脾气在六尘主之中最为豪爽，也最为急烈。

　　玲珑子拉了她一下，绛云子赶忙低头，“属下冒犯了！请宫主责罚。”

　　念蝶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心中怨恨，可是随便就杀了人也不妥，先抓了他们主子，审问就是了。”她环视着众人，“首先要保重自己。”

　　“属下明白！”众人齐声答道。众人策马而去，玲珑子却迟迟未动。她看了看孤身一人的念蝶，又看看了姐妹的背影。

　　玲珑子施礼道：“宫主，您身体不适，属下先送您回去吧。”

　　“如果清霜子在，我就放心让她们去，她最为稳重冷静，你行事冷静多应变，如今……你若不去，我怎么放心让绛云子去。我没事的，就是有些乏力而已。去吧，把她们都平安带回来。”

　　玲珑子哽咽着深拜下去，随后利落起身上马，追随众人而去。

　　念蝶目送着她们消失在明月朗空之下。当年，她也曾如此的意气风发，奔驰的骏马快若飞燕，似火的蝶儿跟在一旁，它长长的流苏尾拖曳在后，那身影就好像划过天际陨落的流星一般，有着燃烧的赤尾。

　　霜凋红叶似乎要染红夜空，她一路驰过，几片红叶坠落，好似前生那只痴心蝶儿落下的影子。

　　断尘……

　　后土皇为何给今生的你取名断尘？

　　一丝丝的秋凉随着风拂过念蝶的肌肤，那些凉意久久不散……

　　一片杀伐哭喊之声在映天的大火中响起，蝶儿追随着瑶姬急急向大殿后方撤退。后方，一群兵士呐喊着追上来。

　　蝶儿，快走！去后土皇那里！别管我！

　　那只蝶依然随在瑶姬身侧，飞得悠然，那姿势尽是坦然无畏，孤傲不群。瑶姬不舍地看着它，复又看看后方的追兵。她加快脚步，蝶儿时而跟在她的左侧时而跟在右侧，就是不肯离开。

　　你不走，恐怕性命也丢在这里！快走！

　　瑶姬在奔逃中不断地叫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浓烟遮蔽了夜空，深沉的夜更加黑暗，她脸上惶急，看来这些人非要抓到她不可，她已经连杀上百人，还是有兵士陆续追上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叫你走啊！

　　瑶姬抹了一下眼泪，任凭那只蝶儿在她身边飞，就是不看它的身影。就算它故意飞到她眼前，她也别开头。一个兵士持□□来，他跨下的马也很敏捷，一下子就抢到瑶姬前面。那个兵士才要刺，谁知道马突然惊了。原来那只蝶贴上马的眼睛，又随即离开。那赤火蝶平时无特殊之处，可是它随时可以全身烫如火烧。想来是它去烤灼马的眼睛。瑶姬翻身一跃刺死兵士，将兵士踢下马，自己落在马背上。那匹马踢腾几下，甩甩头，又老实下来。看来马的眼睛没坏，只是吓到而已。她宽慰一笑，那只蝶儿贴上她的脸颊又离开，好似轻轻地吻了一下。

　　蝶儿……

　　瑶姬凝视着赤火蝶，那只蝶儿高兴的翩翩而飞。她策马向山中奔去，那只蝶儿始终飞在她的面前，瑶姬笑着再也没说什么，她白色的衣衫破损多处，即使如此，她依然不似凡尘，那微笑在这场盛大的火里越发明艳。

　　悬崖处，蚩尤追了上来。瑶姬看着不周山的深渊，她竟然逃到了绝处。她默然无语掉转马头，翻身下马，在马腹上拍了下，那匹马顺从的走入山林，没有回头。那只蝶在她的前面飞着。

　　蚩尤放火让山林都燃烧起来，深渊和火焰，哪边都是死。那只蝶吸引火焰展开半球形的火壁阻挡住他。蚩尤早就知道此蝶的能力，只是狞笑，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从怀中拿出一只水晶盒。他说，你不过是只蝶，我虽然杀不了现在的你，但是我有办法封住你。

　　蝶儿，你逃吧！他要抓的是我，你逃吧！

　　赤火蝶所造的火壁越来越大，形成一个球体将瑶姬裹在其中，而蝶儿自己在火壁之外。蚩尤冷笑着说道你知道怎么用力量么？不过是蝼蚁之类。赤火蝶全身的颜色由红逐渐转为金色，好象要融化的金属一般。

　　蝶儿，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那是锁元镇方！你的精魂是天地所生肯定会被镇入其中的。快走啊！

　　蚩尤看着那只蝶，瑶姬跪坐下来哭泣着，那只蝶依然无动于衷。他不再笑，越发轻蔑地看着它，你不是想保护她么？我就把你本元收了留下你的魂魄，看·着·她·死！

　　水晶盒打开，瞬间，一团形似蝶的火焰被收入其中。这只盒子原本是用来镇压天地间精魂所滋生的妖孽，就是再强大的精魂也逃脱不掉。

　　火壁消失，赤火蝶恢复了本来的红色，仿佛没有任何力气一般坠落黄土。蚩尤上前，一脚将蝶身踏得粉碎。瑶姬张口要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失了魂一般看着那只模糊不清的蝶。蚩尤走到她面前，她的眼睛里有的是——万念惧灰。

　　蚩尤瞥了眼身后的蝶，蓦得出掌，他身后的手下看着都是一惊，想不到他如此狠辣。瑶姬的身子飞坠深渊，眼角那些泪飞溅到夜空，闪烁着点点微光也随着身子坠入深渊。蚩尤的掌力犹如猛虎，她的灵魂被强大的力量瞬间震出体外，倒也没受太多痛苦。她根本不看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灵魂飘到蝶魂前，双手拢住那小小的灵魂放在心口。

　　你要灭魂就灭了我的吧，放了它。

　　蚩尤想起那只蝶的冷傲，脸上闪过狠唳。他才要动手，一团白光笼罩住两个魂魄，一时间谁也睁不开眼睛。

　　断尘大叫一声坐起来，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珠。她抚上额头，她的头有些昏眩。猛然间，她翻身一跃，出了屋子。身形在廊回间只一闪随即隐没。

　　念蝶！你在哪？

　　整个宫殿沐浴在晨光中，安安静静的，只闻鸟语花香。断尘在走廊里匆匆走着，不断地看着四周。

　　念蝶！

　　偌大的宫殿，安静异常，没有任何人走动出声。断尘走入花园，那些早起的虫儿已经开始采蜜扑花了。突然她定住了脚步，念蝶一身红衣，在熠熠晨光中向她走来。她身子好似虚脱般晃了一下,手撑在旁边的亭子柱上。

　　念蝶见她站不稳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拿出手绢擦着她额头的汗水。

　　“是不是梦到前生的事了？”念蝶见她点头，随即张开手抱住她。

　　“他们杀了你。”断尘轻声说着，声音里都是哀伤，那时的它什么也做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念蝶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她。 “你想起火云果树了么？”

　　断尘没说话，显然是没想起来。念蝶无奈地笑笑。每次断尘想起前生的事情都会这个样子，想起来的也总是和念蝶有关，一点都不在意她自身的事情。这只傻蝶儿。她不记得就不记得吧，自己记得就行了。

　　或许她们都是只记得彼此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