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不歌鱼

2、噢

　　“谈教授啊，那个，宋迟他生病了，所以让我帮他请假来着。”段林一头冷汗，站在教授跟前。

　　谈墨按灭手机，收回口袋，然后将手拿出来，敲了敲花名册，“生病？”

　　尾音上扬，似是不信，黑色口罩上方的半张脸依旧冰冷不似凡人。

　　已经放学有一阵儿了，教室里其他学生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几个女生结伴走过，步子很快，临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段林，目光里全是敬佩与同情。

　　段林：“……”
　　他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内心把该死的宋迟拖过来暴揍了一百遍。

　　“是，是啊！感，感冒了……那个，还严重的。”段林摸了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一些，带出一点担忧，“不然他肯定来上您的课，他可喜欢简帛学了，就希望将来能走这一方向。”

　　对不起了迟子，为了把你的考勤记录从“旷课”改成“病假”，拍马屁是必须的。
　　而且……貌似还挺有用。

　　“是么？”向来不苟言笑的谈墨谈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镜片下眸光似笑非笑。

　　段林马上立正站好，“当然！”

　　谈墨口罩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但马上又回复了平直。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又低下头，“行，我知道了。”

　　“谢谢教授！”

　　段林转身欲走，却听教授冷冽而平淡无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说的话，下次补病假假条时，叫他亲口说一遍。”

　　段林：“啊，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谈教授就拎起公文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

　　【怎么没来上课？】

　　【不舒服？】

　　【未接通语音通话】

　　【怎么样？】

　　【未接通语音通话】

　　【给我回个电话。】

　　【我去接你。】

　　宋迟一边低头翻看着手机上的未读信息，一边用手里的大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乱发，然后将毛巾丢到沙发上，伸手“啪”地一声按亮了灯。

　　【不用。】

　　【我没事。】

　　【你别过来了。让别人看见……不好。】

　　【我真没事。】

　　那边几乎是秒回。

　　【那为什么不来上课？】

　　宋迟的唇角翘了翘，又被他自己拿手指按了下去。他窝在沙发里，一条腿搁在扶手上晃荡，打字。

　　【不想去。】

　　那边：【？】

　　宋迟继续慢悠悠地打字，【我怀孕了。】

　　【……】

　　宋迟挑眉，没回。

　　那边很快，【谁的？】

　　宋迟：“……”

　　宋迟咬牙切齿：【你说呢？】

　　【打了。】

　　宋迟发了个大哭的表情，打字，【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狗男人！再见吧！渣1！】

　　这次那边没再回复，过了大概半分钟，只听叮咚一声，门铃响了，然后与此同时，手机进了一条信息。

　　【开门。】

　　宋迟咧开嘴，从沙发上蹦起来，却因为牵扯到了后面，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他去开门，路过玄关处时还特地照了照镜子，想调整出一个矜持又漫不经心的表情，然而门一打开就失败了。

　　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男人，休闲西装扣子没扣，发色和眸色一样深沉，口罩被拉到下颌，露出俊美锋利的一张脸。
　　他身量极高，足有一米九，肤色是那种冷白的色调，质感如同玉石一般硬而细腻。垂眼看人时，漆黑的睫毛在雕塑般的五官上打下细碎的阴影。

　　宋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虚弱而天真地道，“您来做什么？”
　　然而眼睛却是弯弯的，像盛了蜜酒一般。

　　谈墨伸手轻而易举捉住他柔嫩的脖子，带进臂弯，然后转身踢上门，把人按在玄关处的墙上，俯身盯着他,眼睛X光线一般将他浑身上下都扫描了一遍，淡色的薄唇才吐出几个字。

　　“来干什么？当然是……”

　　“家访，顺便——带你打胎。”

　　宋迟：“……”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宋迟家境不错，他从大一起就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后来跟谈墨在一起后，男人不放心，觉得他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他又不想住谈墨那儿，于是两相妥协，他在校内公寓里跟几个哥们儿一块租了个小平层，这事儿才算解决。

　　而至于为什么宋迟不愿意跟谈墨住一起，原因当然是……

　　有句话说的好，某些人表面上有多斯文禁欲，私底下就有多贪婪放纵。

　　宋迟被谈墨按在怀里亲了一会儿，谈墨拉起他两条腿直接将他端了起来，抱着往沙发那边走，宋迟含糊地喊，“拖鞋”，谈墨回头一看，他的那双浅粉色兔子棉拖一只掉在了玄关处，一只掉在了鱼缸旁。

　　他将宋迟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半蹲在他身前，握着他垂下的脚丫，防止脚落在地上着凉。在亲吻间隙，手指隔着棉布袜子不轻不重地捏着，调情一样。
　　宋迟攀着他的肩膀，弓着背，闭着眼睛，一小圈嵌在眼皮下的睫毛微微颤动，黑丝绒一般挠人。

　　亲了一会儿，谈墨放开他，站起身，去把他的拖鞋给捡了回来，弯腰放在脚边。

　　宋迟被亲的两颊泛出浅淡的粉，一双小鹿眼水光淋漓，带着满溢而出的依赖与爱慕。

　　谈墨手指慢慢抚上他的黑发，将手指没入他的发中轻轻摩挲，一下一下按摩着头皮，看着他，不说话。

　　宋迟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蹭了蹭他的掌心。

　　“去我那儿住吧。”半晌的宁静后，谈墨忽然说。

　　宋迟摇了摇头，“不去。那么远……早上起不来。”

　　其实不是很远，开车不过二十分钟，他只不过是不想坐谈墨的车来学校罢了。

　　“我在学校附近买了间公寓。”谈墨闭上眼，坐在宋迟身边，将他揽在怀里，削尖的下巴轻轻搁在他柔软的发顶。

　　宋迟挣扎了一下，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着男人的按摩，“……有钱人。”

　　谈墨似乎笑了笑，循循善诱，“过来住？”

　　宋迟：“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呀。”

　　谈墨手上动作一停，似乎端详了他两秒，宋迟闭着眼睛，神情如旧。
　　他没说话，又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发。